陰惻惻的狂風中,江不城身姿不變、髮型不亂。
修長白淨的手指夾住信紙,他語速平穩地照着上面的內容念:「……我喜歡您,請試着看看我吧。我擅長的事情很多,身上有許多小小的閃光點,如果您認真看着我,定會發現的……」
余丸攥着手裏裝滿星星的玻璃罐,耷拉的肩膀似乎要垂到地里去。豆大的雨滴打在臉上,像是要把她紅透了的臉皮砸出個洞。
江不城慢條斯理地折好情書,將它還給原主人。末了,用口袋裏的乾淨手帕擦了擦他「弄髒」的手。
「很遺憾,余同學,我永遠不會看上大團移動的脂肪。」
直到這句,他才勉強地露出了個類似於微笑的表情。
余丸不知道江不城為什麼要笑,她只知道自己的表白已經被拒絕了。至於他接下來還要說什麼,她也不再關心。五年遇的大暴雨、十八年遇的初戀,在她眼前噼里啪啦地碎掉,切都糟得不能再糟。
「你還是不明白我的意思嗎……」
似乎誤解了她愣在原地是仍不死心,江不城嗤笑聲,不緊不慢地補充了句。
「比起喜歡你,我更願意被雷劈。」
「轟——隆——」
「轟——隆——隆——」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話音剛落,江不城就被閃電精準地劈中了。
……
【4016,信息素時代,甘城】
貧民窟的雨季,潮濕而悶熱。
能發芽的植物都在盡力的發芽,能腐爛的食物都在盡力的腐爛,沒有未來的人們被雨水泡得發脹,灰白色的面容下藏着蠕動的蛆蟲。
余丸動不動地凝視着手心裏滾動的雨水,口氣都不敢呼。
上秒,雨滾落手心的上秒,她這雙肉乎乎的胖手正向外奮力地扯着被強光擊中的江不城。
瞬的刺骨的痛楚後,強光驟滅、暴雨依舊。
空氣中有淡淡的香,她身處逼仄的巷弄,抬眼望去片空寂寂的陌生。
周圍的破舊房子裝修風格奇異,五顏六色的外皮看上去好似雜亂無章的廢料堆在起,最終組合成了座座高度聳天的垃圾山。龐大的「垃圾建築」,直蔓延到了視線所不能觸及的地方。
附近看不到個人影,卻有古怪的聲音不斷地傳來……遠方有尖利而模糊的喊叫聲,似乎夾雜着些許鈍物捶地的悶聲。凌亂的腳步從四面八方湧來,再致地朝着某個方向趕去。
——表白、被念情書、表白被拒、表白對象口出惡言、表白對象被雷劈,穿越……
余丸把短短几分鐘內發生的事在腦海里過了邊,連串巨大的衝擊,使她止不住地有點發懵。
「我、我,穿、穿越了?」
她抹了把自己滿是雨水的臉,發燙的溫度顯示,之前被羞辱的那股難堪仍未消退。
——可是,江不城去哪裏了?
——江不城被雷劈中,為什麼穿越的是她?
儘管余丸現在點都不想見到江不城,但她還是忍不住搜尋他的身影。
——江不城會死嗎?
——她沒死,他也不會死吧!
或許是因為下了雨,空氣中有種芬芳清淡的茉莉花香氣。
余丸腦子裏想着關於江不城的事,腳步卻好像無形中被這種香味抓住了似的,自發性地步步走出了巷弄。
陣陣不止的喊聲給純潔的香味添上了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她不知道誰在尖叫,其實,她才是最應該尖叫發泄的人。表白失敗了,現在余丸最想做的事就是回家,把自己藏進被窩裏大哭場。
「嗚嗚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隨着調笑聲、撕裂聲,悽厲的尖叫聲無休止地撕扯着耳膜。
對前方事件的好奇暫時壓制了失戀的痛苦。
走到這裏,茉莉花的香味已變得十分古怪。
如果要比喻的話,這種香味大概像是……把新摘下的茉莉花狠狠地碾進土壤,再用木杵使勁地搗,然後,四散開的香氣就變味了。
泥濘且渾濁,骯髒卻有着說不出的魅惑。
——那邊的人正遭遇些什麼呢?
余丸加快腳步,往人群密集處走。
由於肥胖的身材,她本人是活生生的校園暴力承受者。余丸也說不清自己這是怎麼了,以往遇到稍稍發出危險信號的事,她總是馬上躲得遠遠的,這次竟然主動往那邊湊。
大着膽子,余丸往香氣最濃烈之處瞥……差點,忍不住吐了出來。
男男、女女、男女,許多肉與肉壓在塊。
屋檐下淅淅瀝瀝漏下的雨,像是黏稠的膠水。
濕透的綿衫緊捂住皮膚,悶熱……不透氣……
這個場面,太可怕了。
余丸呼吸困難地去擦額頭冒出的汗,掌心是燙的,汗卻是冰涼的。
「維、娜?」
忽地,只手從後面搭上了她的背。
陌生男聲頓時把余丸嚇得陣腿軟。
她戰戰兢兢地轉過身,雙腳像是橡皮做的,抖個不停。
「小維娜呀,你怎麼也敢來看這個?等着挨/操啊?」
寶石樣碧綠的眼睛裏藏着不懷好意的笑,強壯的青年男子用詞粗俗,口個「維娜」地叫着她,大手無比自然地環住了她的肩膀。
「嘖嘖,貧民窟的禽獸真是太多了,你不要仗着自己年紀小就不注意。剛才不知道哪裏來了個男性,未被標記還在公共場合發情了,真是慘啊。」
——男性???
——維娜???
余丸皺着眉頭,邊思考男子的話,邊不適地盯着自己被他觸碰的部位……嘶,等會!她的肩膀,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瘦了?!!!
在發梢匯成的小水珠,不為人知地滴落後流向鎖骨,燙得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