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都市能力學院 第百?五章 黃昏葬禮

    中都學院是個永遠也不會缺乏新聞的地方，各種各樣的能力和事件造就了各種各樣的奇聞異事，近日以來的熱點新聞是學生會的前通緝犯在學院內大肆活動，並有數不清的目擊報告。

    記憶集成網絡是一個奇妙的東西，它既保持了個體的獨立性又能統一指揮所有的複製體。所以複製體們其實有各種各樣的愛好和願望：喜歡遊玩的、喜歡風景的、喜歡美食的……甚至有想談一次戀愛的，當然不可能付諸實施。且不說短短几天讓一個素未平生的人愛上自己有多難，即便是真的碰到一見鍾情的真命天子，這位倒霉天子也會在幾天後就發現讓他痛不欲生的事實。

    那些目擊報告，大概就是瘋狂玩樂享受最初也是最後的人生的複製體們所創造的吧。

    總之複製體們並未在學院內引起任何惡性事件，即使遭遇了其他能力者的挑釁也採用了不可思議的理智手段處理，她們明白自己引起的任何風吹草動都可能被誤解成宣戰的信號。每個複製體都抱有人工生命的自覺，知道無論是誰引發事件，哪怕自己這邊佔有絕對的正義，天平也不會向自己傾斜一點。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龍窩?蕭夢羽宅――

    太陽開始西沉，複製體們大限將至。

    李靜雲憔悴地躺倒在沙發上，這幾天他用盡了方法來籌錢――結果一無所獲，沒有人會輕易將這樣一筆巨款拿出來，哪怕這樣做會得到一個a級能力者，或者說他身後團隊的友誼、服從甚至是忠誠。

    「再給銀行發一封申請看看，說不定能借到貸款……」入魔般的他自言自語着，拿起了因為過度使用在短短几天內就出現痕跡的身份卡。

    「沒用的，沒有抵押他們不會借錢給你，而且現在……也來不及了。」這時候還能不識相地出來說明事實的，只有和李靜雲毫無關係的潘多拉一人。

    「是麼……對了，潘多拉小姐，我有件事想和你確認一下。」李靜雲的音調有些不正常，給人以暴風雨前奏的錯覺。

    「問吧，現在已經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了。」

    「潘多拉小姐在計劃實行之初就知道這件事吧？還有那位龍之峰帝人理事，和潘多拉小姐也是認識的吧？」

    潘多拉默然點點頭。

    「為什麼不出手阻止？那位理事不也是實際上反對這個計劃的麼，你們聯手應該沒問題吧？」這時的李靜雲表現出了超常的智慧，憤怒帶來的可怕智慧。幾天積壓在他心中的憂鬱完全轉化成了痛恨自己無力和憎恨他人無情的怒火，正是這股怒火讓他看清被隱瞞的一切。

    「因為不關我事。」潘多拉的回答冷酷至極。

    「不關你的事……就因為這個狗屁理由你就可以漠視一千個有自己意識想法的生命？」李靜雲緊握拳頭，指節咯咯作響。

    「那麼你覺得我是什麼樣的人？我是做生意的不是做慈善的，沒有利益的事情我不會去干。你又覺得你是誰？救世主？我不是你的屬下也不是你的朋友，你有什麼資格指責我？」潘多拉的反擊毫不留情。

    「那麼……為什麼幫我？」

    「從個人來說，我欠你父母一個大人情，從生意上講，有人雇我破壞這個計劃，不過是後來的事情了。至於你，只是我用來破壞計劃的工具，你也大可不必自作多情地講什麼友誼，大家各取所需而已。」

    「拿故人之後當做棋子……你可真是個純粹的商人。」

    「承蒙誇獎。」潘多拉索性不要臉到底。

    「……那麼僱主是誰？目的是什麼？」李靜雲不認為這位僱主的委託是出於正義。

    「絕不透露僱主的情報，這是我們的行規。」潘多拉從椅子上站起身，看樣子是要離開這裏了。

    「啪！」

    李靜雲一把抓住了潘多拉的左手腕。

    「等等，話還沒說清楚。」

    「放開！」潘多拉右手一抖，一支黑色水筆順着袖子滑出來，她隨時準備動手。

    「冷靜點，」另外一隻手搭在了李靜雲的肩頭，維達把李靜雲丟在沙發上的身份卡遞到他面前，「你的通訊。」

    李靜雲斜眼看過去，上面的號碼是前幾天借給被釋放的「記憶中樞」的身份卡。

    ――不歡而散――

    八仙山國家公園是原天津市內的一處自然保護區，天津市被遷移改造成中央都市學院之後，這裏就成了供能力者們散心遊樂的內部公園。因為不允許外來遊客進入，雖說不上人跡罕至，許多地方確實是連個人影子都找不到。

    李靜雲獨自駕着借來的懸浮車來到這裏，車子順着盤山道路來到山頂，「記憶中樞」告訴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他在這裏單獨商量。也多虧這裏人煙稀少，否則哪個不明就裏的路人看到整整一千零一名長相完全一樣的人，怕是會當場嚇癱。

    「對不起，抑制劑的事情我還在努力，不到最後我是不會放棄的。」李靜雲徑直走向記憶中樞。

    想在複製體中辨認出記憶中樞很方便，因為是第一個誕生的複製體且常年被封閉在培養艙中，記憶中樞有一頭及腰的長髮而非一方通行標誌性的中短髮。

    「不必了，大家早就知道結局會是這樣，叫你來是有另一項請求，請您務必答應。」記憶中樞略略低頭，李靜雲是第一次看見高傲而冷淡的複製體用央求的態度說話。

    「只要我做得到……不，無論做到做不到我都會答應。」內心中始終覺得是自己害了複製體的李靜雲答應得沒有一點猶豫。

    「如此最好。」記憶中樞欣慰地一笑，「除了我們這十一個得救的人之外，其他姐妹們的壽命已經到達了盡頭。我希望您能夠給她們一個安靜而無痛苦的終結。」

    「！」李靜雲表情如遭閃電，「為什麼……是我？」

    「姐妹們在這幾天了結自己心愿的時候，也在調查中都學院中誰能夠毫無痕跡毫無痛苦地將人殺死，算是為自己找一個最後的平靜吧。沒想到調查來調查去，發現最符合標準的就是你。你也注射過dx－2175，知道那東西到達臨界點之後是一個怎樣的痛苦狀態，我不希望我的姐妹們帶着這樣的痛苦死去。」

    確實，李靜雲的分解能力速度夠快，死者甚至不會感覺到任何痛苦，最後連屍體也不會留下。

    「你們……真的就這樣放棄生命嗎？」李靜雲緊咬着牙根，似是為複製體們感到不甘。

    「生命是什麼？」記憶中樞將視線轉向自己的姐妹們，眼中有着自然人類無法領悟的透徹，「對於你們來說，生命可能帶有更多的含義，但對於我們，生命不過是一段記憶數據而已。姐妹們的記憶將由我承載並延續下去，如果可能的話，我們這些倖存者會自己努力讓逝去的姐妹們有重新復活那一天，而現在……只是她們的一段沉睡。」

    「沉睡麼……」李靜雲的指節被他捏得發白，半晌，他終於深深吐出一口氣，「明白了，既然事情因我而起，那麼在我這裏終結也是理所應當。一廂情願地用我的道德觀來『拯救』你們，那麼我也要付出相應的責任。」

    紅色的閃電激烈地閃耀在他的周身，幾可與落日爭輝。

    「沒能救你們……對不起。」李靜雲走到一個複製體面前，深深地低下頭，他根本不敢看那始終掛在複製體臉上的安詳笑容。

    一道閃電掃過，塵歸塵、土歸土。

    「對不起……」

    「對不起……」

    「……」

    漸漸地，李靜雲的眼圈裏開始掛滿了淚水，卻始終沒有流下。他努力地讓分解粒子用最快的速度從複製體身上掠過，使她們沒有一點痛苦地死去。

    能力並不會體會主人的心情，顯示出了卓然的殺人效率，短短半個小時，九百九十條人造生命重歸於自然。

    「沒哭出來，難為你了。」記憶中樞走到殺完最後一個複製體就一直呆立在原地的李靜雲身邊，輕聲道。

    「誰也不希望在死之前看見一幅哭喪臉不是？」擦擦眼角的淚水，李靜雲擠出一個不包含任何欣喜的笑容。

    「恩……她們很感激你。」記憶中樞點點頭，將手指向了山頂的某棵樹後，「你的朋友在那邊，想哭的話就到她們那裏去吧，我不擅長安慰別人。」

    那棵樹後是一直躲着的蕭夢羽和月詠天子，不放心偷偷跟上來的她們卻看見了這樣一幅場景。見自己躲不下去了，兩人一臉愧疚地走了出來。

    「姐姐……」蕭夢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安慰的話好。

    「你們兩個……肩膀借我一下。」

    夕陽的最後一絲餘暉還在地平線上掙扎，少女對着自己的摯友抱頭痛哭。

    天空中，無數亡者凝結的碳晶映着幽幽紅光飄揚着，如同她們短暫的生命的靈魂。

    ps：冗長而毀譽參半的一卷結束了，雖然有些沉重，這個結尾卻是作者自認為本卷里寫得最好的一章。

    ps2：接下來是兩個外篇性質的特典，然後開啟新卷。。.。

    更多到，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