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睡在地板上的速水廣和感覺身上忽然多了些重量,他連忙睜開眼睛,滿臉憤怒的少女緊緊地壓在他身上,用從自己手臂上拔下的針頭逼住他的脖頸。
「你對這具身體做了什麼?」少女的聲音低沉而陰鬱,她的獨眼中閃爍着敵對的火花,態度無論和溫柔的李靜雲還是虛弱混亂的速水琉璃都相差甚遠。
「你不是琉璃……你是李靜雲的另一個人格?!」速水廣和奪取了李靜雲的記憶,自然知曉鏡像的存在。
「吼?你居然知道我?你果然對主人格做過了什麼手腳。說!不然我要你的命!」鏡像毫不猶豫地將針頭扎進了速水廣和的皮膚表層,血液順着他的傷口流了出來。
「你想知道的話我可以告訴你,但請不要威脅我。」沒見速水廣和做什麼動作紅色的亮光便掃過針頭,將其化為烏有。
「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我們還是不要用暴力來說話,對你對我都不好。」自認佔了上風的速水廣和平靜地建議道。
「分解粒子……你以為學會了主人格那點三腳貓的功夫就想和我談條件嗎?」發現對方居然會使用自己的能力,鏡像不驚反笑,一抹輕柔神秘的紫色波光在她手中生成,看上去全然無害。
速水廣和卻感覺到了那抹紫色中蘊含的強大破壞力,從李靜雲那裏複製來的概率判定告訴他只要被那色澤稍微掃中,自己肯定是屍骨無存。
分解粒子之所以在李靜雲手中表現為紅色,是因為他無法完全控制分解粒子的反應進程,分解粒子在生成過程中也不斷地在和空氣反應消耗,所以才產生了聲勢駭人的紅色閃電。作為真正能力操控者的鏡像卻懂得用最小的消耗壓縮出純度最高的分解粒子,並用能量場把生成物包裹起來從而避免不必要的浪費。之所以鏡像之前無法使用完整態的分解粒子,完全是因為有李靜雲這個主人格在阻撓。
現在,在這個李靜雲人格已經完全被取代的身體裏,作為第二順位的鏡像成為了理所當然的主人。
「我身體狀況不好不代表你可以肆意妄為,現在你還覺得自己有什麼勝算嗎?」少女的獨眼中是天生的自傲。
「噹噹當!」二人面對面僵持的時候,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速水先生,有什麼問題嗎?」宿醉歸來的洛克聽到房間裏似乎有響動所以敲門問道。
不能怪他謹慎,這裏是犯罪都市羅阿娜普拉,入室盜竊之類嚴重犯罪行為在這裏簡直是家常便飯。
「恩……」鏡像對速水廣和使了個威逼的眼色。
「沒事,我絆到東西摔了一跤,勞您擔心了。」速水廣和配合地對門外的洛克敷衍道。
「這樣啊……深夜打擾了,不好意思。」
「沒關係。」
聽着門外的腳步身漸漸遠去,速水廣和才鬆了口氣。
「想聽事情經過是吧?我這就告訴你……」
「等等。」沒想到鏡像居然直接打斷了他的話。
「?」速水廣和一頭霧水,你讓我說經過,現在我要說了你又要等等。
「你想保持這幅姿勢到什麼時候?被自己親妹妹的代用身軀壓着感覺不錯,是哦?」鏡像鄙視地諷刺道。
「啊,不好意思……」被鏡像一提速水廣和才想起二人現在是何其尷尬的樣子,他連忙輕柔地抱起少女的身軀,將少女放回床上。
「好了,你可以說了。」鏡像將身體調整成最舒服的姿態,命令道。以鏡像的性格不會有什麼害羞之類的意識,只是比起速水廣和來柔軟的床鋪更能讓她重傷的軀體覺得好受些。
「在講之前,我想問一下你知道多少李靜雲本人的記憶,這樣我說起來也簡略些。」
「主人格在我這裏的記憶備份直到他在72s總部前被某個傢伙打到半死,之後的記憶都是些亂七八糟的碎片,根本解讀不了。」鏡像倒是回答得毫不避諱。
「這樣啊,那麼我就從我知道的開始說起吧……」
「具體李靜雲在72s總部的戰鬥有多慘烈我不在現場所以無法向你描述,我知道的是因為他的能力隔離區四分之一被完全夷平,隔離區肅清戰也因為他迅速結束,大概其餘的抵抗者都被這恐怖的能力給嚇怕了吧。」
「第一個趕到現場中心的我發現的是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李靜雲,他請求我將他殺掉……恩,你不懷疑嗎?」速水廣和見鏡像並未提出異議,好奇道。
「沒什麼好奇怪的,主人格是個不怎麼在乎自己的笨蛋,如果真的如你所說不能自控的話,他提出這類要求也是理所當然。」鏡像不愧是李靜雲的反面,對於他的理解比誰都透徹。
「那麼我就接着說下去了。」速水廣和見自己組織的一肚子辯解全都用不上了,只能繼續講述。
「說實話我在作為外派執法隊給學院賣命的時候殺了不少人,進入學院之前也算是個十惡不赦的惡徒,但讓現在的我去殺一個既不是任務目標又不是犯罪者的自己人我還真下不去手,所以我對你……或者說你的主人格使用了我的能力,這樣可以讓他瞬間安靜下來。本來我打算之後將他的記憶還給他的,但當我看見他記憶的顏色時,一個在我心中存在了很久的計劃卻佔據了我的理智……」
「等等,你說記憶的顏色?那是什麼玩意?」鏡像不解道。
「我的能力叫做『記憶相簿』,是學院也無法定位的x級能力。當我發動能力時只要雙手接近到人的腦部幾厘米就可以奪取他的記憶和能力並將這些虛擬的東西具現化成一本相簿。我可以隨意地將這些東西保存在自己腦中供自己使用,或者強制性地塞進別人的腦中。拜這個能力所賜我成了外派執法隊第四大隊『圖書館員』的隊長,通用名『拷問者』。」
「所謂記憶的顏色是將記憶具現化之後那本相冊的顏色,本色通常介於白與黑之間,一個人認為自己的人生越美好,那麼本色就會越偏向白色,反之亦然。配色則要豐富多彩許多,憂鬱是藍色,憤怒是紅色,驕傲是金色,冷靜是銀色,樂天是橙色,愛戀是粉色……總而言之什麼樣的記憶就會有什麼樣的顏色,大多數人的色彩都像配色版一樣是五彩斑斕的。」
「這和你對主人格下手有什麼關係?」鏡像聽了半天也沒聽明白個所以然來,她的臉上開始浮現出不耐。
「你知道我妹妹在這副身軀里的存在,那麼一定能讀取她的記憶,你認為我妹妹是個什麼樣的人?」速水廣和沒有正面回答,倒是反問起鏡像來。
「很傻很天真的討厭傢伙,真要評價的話,大概是比主人格還嫩的那種博愛類型吧?」鏡像實話實說。
「恩……你說的差不多吧。」速水廣和因為自己的妹妹被人如此評價顯得有些不高興,「我妹妹琉璃是一個無論遭遇什麼事都會用善意來解讀的人。她在十年前因為我的關係被牽連身亡,我用能力在她臨死前抽取了她的記憶,她的記憶是純白無暇的,充滿了快樂的色彩,而李靜雲的記憶是我見過和妹妹最相近的顏色……」
「所以,你想接着這個機會把你妹妹的記憶塞進完全遺忘了自己是誰的主人格,讓你的妹妹重生?」鏡像已經猜到了後來的結果。
「沒錯。」速水廣和點點頭,「我在進入學院之前曾經瘋狂地用普通人的記憶來做實驗,得出的結果是顏色越相近的人之間交換記憶,記憶的保存完整性就會越很高,但是……」
「但是保存的時間都不會太持久是嗎?」鏡像接過了速水廣和的話。
「……」速水廣和沉默無語,默認了鏡像的推測。
「你知道自己做了何等愚蠢的一件事嗎?」面對速水廣和的沉默,鏡像用飽含怒火的口吻質問道。
「我有什麼辦法?!」速水廣和的情緒突然失控起來,「琉璃的記憶正在我的腦海里發黃褪色,我卻毫無辦法!是人都是會遺忘的,我也不例外。難道你就這麼讓我眼睜睜看着讓親妹妹復活的最後希望隨着時光一點一點腐爛掉?!」
「你的妹妹本來就沒有復活的希望,從一開始就沒有!」鏡像毫不示弱地直視着速水廣和。
「你……什麼意思?」鏡像這句話晴天霹靂般讓速水廣和愣在當場。
「不明白是嗎?也對,像你這種獨自佔據一個身體的靈魂根本無法理解,那麼就讓我好好解釋給你聽!」仿佛嫌先前的打擊還不夠似的,鏡像乾脆把她知道的全都告訴了速水廣和。
「我不知道你相不相信靈魂學說,但我告訴你靈魂絕對存在,我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證明。如果我們的身體是一台硬件,那麼靈魂就是獨一無二的、自帶認證和殺毒功能的操作系統,而我們的記憶是只對這一個系統兼容的應用程序。速水琉璃這個系統已經隨着硬件的損壞而消亡,你搶救出來的只是一些無用的散碎程序而已。現在你把它們強塞進名為李靜雲的系統里,系統雖然可能會因為契合率比較高在一段時間內模仿速水琉璃來運行,但那些程序最後只會被辨認出來被當做病毒給殺掉,留給你一個什麼也不剩的空殼系統。」
「那麼你的存在呢?憑什麼你不會被殺掉?!」速水廣和還想掙扎。
「我是一個獨立的靈魂!」鏡像徹底粉碎了速水廣和的幻想,「完全不同的備用系統,懂嗎?每個人的記憶都帶有主觀的烙印,同一件事由不同的人看也會變成不同的記憶,即便是我的記憶複製到主人格的記憶中去也會導致他的崩潰。不要再做那些不切實際的夢了,人死不能復生,這是世界上誰也不能違抗的鐵律!」
「怎麼會……」速水廣和雙目呆滯地喃喃着,他生命的意義、奮鬥的目標在一瞬間破碎,這對他來說打擊太大了。
「蠢貨……」鏡像厭煩地翻了個身,不再搭理面目死灰的速水廣和。
「那個……我有個請求,請您一定要答應。」佇立良久,速水廣和帶着顫音對鏡像說道。
「哈?」鏡像不耐煩地哼了一聲。
「假的也好,隨時會消失也好,能否請您讓我和妹妹一起度過最後的歲月?琉璃的記憶已經禁不住再重置一次了。」速水廣和雙腿跪下,用最虔誠的口吻請求道。
「我提醒你,隨着主人格的復甦,你妹妹掌控這具身體的時間會越來越短,你是在自討苦吃。」
「沒關係。」速水廣和幾乎是咬着牙根擠出這三個字。
「隨你……這是主人格的事,我管不着。」
「謝謝!」
「還有,在我控制這副軀體的時候,不要用你那雙髒手碰我,我會毫不猶豫地把你殺掉。」
「明白了……」
「睡吧……滾遠一點!」
ps:作者再次為自己沒有畫插畫的天賦而捶胸頓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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