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靈聞此,心顫了一下,又稍稍退後一步,坐得離火堆稍遠了一些。
在黎明蕊的注視下,他確實覺得渾身不自在,像是有一團火憋在心頭,上不來下不去,十分的難受。
黎明蕊想起了上次在酒樓里看鳳輕語做烤肉,想來烤野雞也不過如此,都是抹上調料放在火上翻烤罷了。
應該不會很難。
等到真正輪到她自己做得時候才知道拷東西並非是想自己想像那般簡單。
還有一點,她並沒有隨身攜帶調料。
不過,荒山野外的,又餓着肚子,也顧不得許多了。現在解決她快要餓穿的肚子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況且,她這是第一次拷東西,自然是不能和姐姐做的烤肉相比較。
黎明蕊將那隻被她折騰的不堪入目的野雞用細長的木棍串上,放在火上小心翼翼的翻烤。之所以小心翼翼的,是因為她心裏清楚,若是她十分不小心的將烤雞掉在地上的話,寒靈是不會給他抓第二隻的。
很快,黎明蕊的額頭就起了一層細密的汗珠,神情更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黎明月要是看見自己的妹妹平生第一次這麼認真的做一件事,卻是為了烤雞,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哭。
「寒靈,你有沒有帶鹽巴之類的?」沒有調料也就罷了,可若是沒有鹹味,就是烤得再好也不會太好吃。
問完黎明蕊就覺得自己是傻了,寒靈怎麼會帶着鹽巴呢。
他又不是一個需要時時在外風餐露宿的人。
寒靈抬眼看了一眼,沒有說話,可那神情就已經告訴了黎明蕊,他沒有。
黎明蕊搖搖頭,算了,她還是不要要求太高了。
野雞漸漸散發出一股別樣的香味,這裏的森林最是純天然,養出來的野雞自然也就和別處的不一樣。
肉質鮮內,經過漫長的烤制,啪嗒啪嗒地滴着油,發出嗞嗞的響聲。黎明蕊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黎明蕊心裏不免生出一種自豪感,她竟然將雞烤的這麼好。
實在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事實證明,烤野雞這樣的事情是瞞不住的,尤其是在寺廟的後山烤野雞更加的瞞不住。
前殿的和尚做完晚課,走出門的時候就聞到了一股濃郁的烤雞味。那些年長的和尚,心中默念着罪過,可那些剛入寺廟心性不定的和尚自然就沒有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氣中飄散的香氣。
走在前面的正是寺里德高望重的高僧,靈聰大師。
他面色鐵青,轉而化為暗沉的黑色。究竟是誰這麼大的膽子,竟然在佛門重地里殺生,開葷,簡直有辱寒靈寺的名聲。
「懷靈,今日晚課可有誰沒到?」
他們都是一同出來的,若是誰沒到,那殺生的事必定就是沒到的人干出來的。
「哦彌陀佛,靈聰師父,弟子點過人數,都在這裏,沒有缺少的人。」他覺得靈聰大師不該這麼斷言,也有可能不是寺里的人。
那些圍觀的小和尚中不知有誰低低的說了一句,「寒靈師兄不是沒在麼?」
懷靈一眼瞪過去。
「寒靈師兄住在後山,向來不與我們一同做晚課,再說了,寒靈師兄心性堅定,又是住持師父最得意的弟子,怎可能犯戒,一定不會是寒靈師兄。」
寒靈的性子他是最了解的,殺生的事情他是絕對做不出來的。
「懷靈師兄自己也說了,只有寒靈師兄一人住在後山,他的嫌疑最大。」
「你……」懷靈似乎有些生氣。
他對寒靈師兄一向敬重,不願看到別人污衊與他。
「這還不容易,直接到後山看看便知,何必在這裏妄自猜測。」靈聰大師一甩袈裟,臉色十分難看。
寒靈寺之所以成為最神聖的地方,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在於它是天下靈氣匯集的地方,他絕對不會讓人將這一方寶地給污染了。
靈聰大師走在前面,懷靈跟在他身後,一眾弟子也都跟了過去,想看看究竟是誰膽子這麼大,敢在佛門之地殺生。
後山有機關,但卻攔不住靈聰大師,他帶着一眾弟子往山上走。
越往上走,那股烤雞的香味越是濃,一些小和尚早就忍不住吞口水,一邊還要裝作清心寡欲的樣子。
他們都是習武之人,速度自然要比一般的人要快上許多,很快就到了寒靈的屋子前,裏面還亮着燈。
懷靈走上前一步,敲了敲門。
「寒靈師兄?」
沒有人回應。
又敲了兩聲,「寒靈師兄?你在嗎?」
依舊是沒有人回應。
懷靈這才伸手將門推開,裏面空無一人,不過……。
地上有一件染血的衣裙,看樣子是女人的衣服,還有桌子上放的傷藥,這一切不讓人產生聯想太難了。
靈聰大師的臉已經不能用黑來形容了。
「還有什麼好說的,寒靈不僅犯了殺戒,還敢……如此*!真是荒唐至極!」靈聰大師氣得鬍子一顫一顫的。
懷靈四處看了一眼,心下焦急,也不知寒靈師兄去哪兒?
「靈聰師父,寒靈師兄的性子您該是知道的,他是不會做出這樣的事的,我相信此事一定是有誤會,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寒靈師兄,問清楚事實才是最重要的。」
說什麼他也不相信寒靈師兄會破戒。
「靈聰師兄,弟子看到屋子後面的山上似乎有火光。」一個小弟子走過來說道。
靈聰大師板着臉走出了屋子,往後面看去,果然能夠看看點點火光,在漆黑的夜晚尤為明顯。
「隨我去看看!」
可憐的黎明蕊絲毫不知道自己闖了禍,還在美滋滋的盯着還差一把火的烤雞。
肚子早就餓得在唱空城計,她抿了抿唇,將烤好的雞拿下來。
小心翼翼地扯下一隻雞腿,忍着燙放在唇邊大口撕扯下一塊肉,指尖都被燙紅了也不捨得放開。
沒有鹹味的烤野雞,本來就沒有太好的味道,黎明蕊卻吃得津津有味,一向有着良好教養的她竟然吃得咂砸作響。吃完肉還不忘吮了吮手指上上油。
坐在一旁的寒靈心裏越發的罪過,他問自己,若是再有一次機會他會不會去抓這隻野雞,理智的想法是不會,可心裏卻不知在想什麼,久久想不出答案。
黎明蕊又解決完另一隻雞腿,肚子的飢餓感已經沒有方才那麼強烈了,她偏過頭看着寒靈彆扭的樣子,心裏生出意思戲弄他的想法。
「啊……」
黎明蕊驚叫一聲,寒靈以為她出了什麼事,轉頭的同時,嘴裏就被塞進了一個東西。待他回過神來,才發現,嘴巴里竟然是一隻雞翅膀。
他驚呼一聲,將嘴裏的東西吐出來,皺着眉正要發怒。
突然,一群人跑了上來,為首的正是靈聰大師。
寒靈立刻低着頭,上前一步站在靈聰大師的面前,「靈聰師叔……」他就像是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祈求大人的原諒,聲音更是帶着些微的顫抖。
靈聰大師的眼睛看了一眼寒靈,冷嗤了一聲,視線落在他身後的黎明蕊身上,見她竟然穿着一件僧袍,只覺得胸中的怒氣像是被點燃了一般。
他指着寒靈,「寒靈,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是師兄唯一的弟子,不僅殺生,還跟一個女人在一起,你倒說說這是怎麼回事?」
靈聰大師也確實是氣急了,手顫抖着指指他又指指他身後的黎明蕊,最終嘆了一口氣,將手背負在身後。
他跟師兄一樣,也十分看好寒靈這孩子,可眼下……他竟然干出這樣的事情,叫他如何能不生氣。
懷靈更是不相信寒靈師兄會犯戒,他正準備出聲為他辯解,可是看到他嘴角沾上的雞肉,真的不知該如何開口。
靈聰大師此刻的臉色十分難看,更多的嚴肅,黎明蕊也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
這件事本就不是寒靈的錯,這個老和尚幹嘛要這麼說他。
「這位大師,其實……」
「靈聰師叔,都是弟子的錯,弟子甘願受罰。」寒靈跪在靈聰大師的面前,低着頭,他知道自己犯下的錯已無法彌補,只有接受懲罰才能讓心情好受一些。
靈聰大師平日雖對寺里的弟子十分的嚴厲,可私心裏也是為了他們好,可是如今,他真的不得不處罰寒靈。周圍這麼多弟子看着,他不能有失公允。
輕嘆了一聲。
「今有弟子寒靈,罔顧佛法,犯下殺生之大戒,先關押在雲佛殿,三天三夜誦經悔過,滴水不得沾。」
靈聰大師也是一心慈手軟之人,他只說寒靈犯了殺戒,絲毫未提他犯葷腥,也未提黎明蕊之事,為的就是他能夠回頭。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寒靈,「這只是我的懲罰,但我還要請示住持,看他如何罰你。」
靈聰大師看着她身後的黎明蕊,沒有說話,她既不是寺里的人,更不是出家人,他自然管不了太多。
黎明蕊的心裏一下子不好受了,像是針扎一樣,她再也忍不住,走上前去,「靈聰大師,你錯了,這野雞是我殺的,寒靈什麼也沒做,至於他嘴角的雞肉,是我為了報復他,故意抹上去的,他什麼戒也沒犯,還請靈聰大師明察。」
黎明蕊的話或許是真的,但是方才寒靈已經親口承認了,豈能有反悔的餘地。
「懷靈,帶着寒靈前往雲佛殿。」
說完,靈聰大師轉身就走了。
寒靈站起身,沒有看黎明蕊,而是跟在懷靈的身後,往雲佛殿的方向走去。整個寒靈寺的人恐怕都知道,雲佛殿是懲罰犯了戒的僧人的地方。
在那裏,就算什麼也不做都會收到良心上的譴責。
眾人走後,林中只剩下黎明蕊一人,那個老和尚怎麼都不聽她的話,還一意孤行地處罰寒靈。還有那個混蛋寒靈,是不是傻,明明他都沒有殺生,他抓來的野雞是活的,是她親手殺死的,與他毫無關係。還有,他也沒有犯葷腥,那雞肉是她強行塞到他嘴裏的,他立馬就吐了出來,所以,他真的是無辜的。
既然是這樣,寒靈為何還要承認那些與他無關的事,他是不是個傻子!
她真的是快要氣死了!
剩下的那半隻雞她也絲毫沒有了胃口。寒靈被那個靈聰大師罰到什麼雲佛殿三天三夜都出不來,最可惡的是竟然連一口誰都不能喝。她隨即想到,既然連喝口水不行,那就更不可能給飯吃了。
三天三夜!那還不得將人活活餓死在裏面了。
不行,讓她眼睜睜看着寒靈被餓死在雲佛殿,她一定要想辦法將他救出來。
黎明蕊看了看天色,已經是月掛柳梢。
她又繞回了寒靈的屋子,那群和尚已經走了,四周都空無一人,下山的路也不好走,她也不能一個人摸黑下山的。
算了,就在這屋子裏將就一宿吧。
黎明蕊走進屋子,就在寒靈平日睡覺的那張簡陋的小床上將就着睡了。
天微亮。
寺里就響起了鐘聲,因着昨夜黎明蕊一夜失眠,直到很晚才睡着,所以那響亮的鐘聲也沒能將她從睡夢中吵醒。
靈聰大師一早就到了靈慧大師的院中。
昨晚事發突然,後來他來的時候見住持房中的燈已經滅了,也就沒有打擾。
「住持!」靈聰大師在禪房外敲門。
靈慧大師早就醒了,此刻正在禪房中誦經。「進來。」
靈聰大師推開門走了進來,看了一眼四周,師兄的禪房他已經很久沒有來過了,師兄向來不喜人打擾,所以寺里的事都是他在處理,可寒靈是師兄的弟子,他自是要跟他稟告一聲。
「師兄,昨夜……」
「你想說的事我都知道了,不必顧忌我,照規矩辦就好。」靈慧大師睜開眼睛,起身走到桌子旁坐下,手中的佛珠慢慢的轉動,仔細看去,他手中的佛珠跟寒靈手中拿的竟是一模一樣的。
靈聰大師有片刻的愣神,師兄已經知道了昨晚的事情?
可是,昨晚師兄禪房的燈不是很早就熄了嗎?他是如何知道這件事的。
緩緩地,靈慧大師才出聲說道,「我自己的弟子我自己知道。」
這一句模稜兩可的話倒是叫靈聰大師有些猜不透他的心裏在想什麼,事實上,他也從未猜透過師兄的心思。
可是,師兄方才的話也說明了,不必顧及他,照規矩辦?可是……按照佛門的規矩,犯了戒的僧人是要逐出寺廟,永不得再回。
師兄的意思難道是要他將寒靈逐出師門嗎?
「師兄,你到底是何意?」
靈慧大師卻是已經閉上了眼睛,再不肯說話。
靈聰大師搖搖頭,轉身離開了,師兄的意思他到底也沒明白,但應該不是他理解的那樣,寒靈向來是師兄最得意的弟子,他該不會忍心看着寒靈被逐出師門的。
在靈聰大師走後,靈慧大師才睜開眼睛,悠悠的說了一句,「命該如此……」
黎明蕊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了。
她猛地想起寒靈現在還被關在那個什麼雲佛殿裏,雲佛殿是在哪裏她也不知道。
黎明蕊迅速的起身,看着自己的身上仍舊穿着僧袍,好看的眉瞬間蹙了起來,再看看她昨天扔在地上染了血的衣服,更是穿不得。
心情一下子就跌入了谷底。
黎明蕊撿起地上的衣服,走下山,這個時候,寺里的和尚都在前殿做早課,沒人到這後山來。
她打算將這衣裙拿到山下的水潭裏洗洗將就着穿穿。
她總不能穿着僧袍四處亂晃。
黎明蕊下山的時候剛好就碰到了一個小和尚,正是上次那個給他送飯的和尚,好像是叫懷靈。
「黎施主,這是寒靈師兄讓我給你準備的齋飯,還有衣服。」
他將手中的東西塞到黎明蕊的懷裏,轉身就走了。
黎明蕊又不是傻子,自然是看出了那個懷靈對她的態度簡直與昨天的差別太大了。不用想也知道,他必然是因為寒靈的事對她有成見。
看着手中的饅頭和衣服,她心裏生出些感動。
寒靈那個傻子,明明身陷囹圄還能想着她,想着她一夜醒來會餓肚子,還擔心他穿不慣是僧袍。
他真是個傻子!
還說不喜歡她,誰信?
黎明蕊索性扔下髒衣服,現在,她有衣服穿了也就不用費工夫洗這件破損不堪的裙子了。
看着手中的饅頭,黎明蕊狠狠的咬了一口,差點噎到,明明是跟昨天一樣難以下咽的饅頭,此刻她卻能從中吃出些糖飴一樣的甜味。
折回山上的屋子,黎明蕊換上了新衣服。
是一件淺黃色的十分簡單的衣袍,樣式有些陳久,布料更是比不得自己平日穿的上等綢緞,黎明蕊穿上卻美滋滋的在屋子裏轉圈。
在屋子將整個饅頭都吃下了肚子,黎明蕊才下山。方才她還打算問問懷靈雲佛殿在什麼地方,可他竟轉身就走了。
黎明蕊走到前殿,已經很晚了,前殿陸陸續續的來了許多上香的香客。
她看了一會兒,不禁好一陣唏噓,原來寒靈寺竟是讓天下人都這麼嚮往的地方,現在又不是廟會,又不是節日的,寒靈寺竟然這麼多的人前來。
黎明蕊拉了一個在外面打掃的小和尚,「請問一下,你知道雲佛殿在什麼地方嗎?」
那小和尚一臉驚悚的看了一眼黎明蕊,趕緊低着頭掃地,像是從來沒有看到黎明蕊這個人。
「喂,你到底知不知道啊,我問你話呢?」
既然是寒靈寺的和尚,怎麼會不知道雲佛殿,但是,這個小和尚好生的奇怪,不僅裝作看不見她的樣子,還低着頭神色怪異。
她實在不理解。
小和尚見黎明蕊一副誓不罷休的樣子,立刻轉身走掉了。
黎明蕊頓時七竅生煙,掐着腰,若不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她都要破口大罵了。這裏的和尚怎麼這麼沒有禮貌,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不說話是什麼意思。
轉身的同時,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懷靈!
懷靈剛好從大殿裏出來,也看到了黎明蕊,眼神暗沉了一下,立刻就往一旁走去,分明就是在躲着她。
黎明蕊現在已經沒有了耐心。一個健步衝到懷靈的面前,張開手臂攔住他的去路。
懷靈臉色十分難看,若不是這個女人,寒靈師兄也不會被罰到雲佛殿。
雲佛殿是處理犯了大戒的僧人,自是十分殘酷的。
「你告訴我雲佛殿是什麼地方,為何我剛剛問那個小和尚,他神色怪異,雲佛殿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瞪着懷靈。
若不是出家人不能隨意與人動手,他真想將這個女人扔出去,她已經將寒靈師兄害的夠慘了,竟然還敢問雲佛殿的事情。
「告訴施主也無妨,雲佛殿是寺里處罰犯戒的僧人的地方,那個地方就是人間地獄,寒靈師兄已經進去了一夜,現在也不知道情況如何了。三天三夜,就算寒靈師兄能出來,只怕也就只剩下半條命了。」
懷靈的語氣不善,眼神更是充滿了鄙夷。
如果可以,他只希望寒靈師兄從未離開過寒靈寺,也沒有認識過個黎施主,那麼他現在一定還是寺里最優秀的寒靈師兄。
可是現在呢,一切都變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進入雲佛殿難道還會有生命危險?」黎明蕊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兒處,她以為……只是關押寒靈而已。
況且,佛門不是一向講究慈悲為懷嗎,怎會有如此恐怖的地方。
怪不得,怪不得她一提起雲佛殿那個小和尚的臉色立刻就變了。原來如此,雲佛殿真的是一個讓人「聞風喪膽」的地方。
「雲佛殿中有四位師父駐守,專門折磨那些犯戒的人,佛門是慈悲為懷不錯,可是,若是犯了戒也就不配作為佛門中人。」
懷靈說完,看着黎明蕊。
黎明蕊已經驚得說不出話來,這些她都不知道。「寒靈他知道這些嗎?」
懷靈嗤笑一聲,「寒靈師兄從小便在寺里長大,比我們更加熟悉寺里每一處,他怎麼會不知道。」
那他昨晚為何不替自己辯解,他難道不知道自己會死嗎?
黎明蕊袖中的雙手已經緊緊的握着,心裏一陣難受,她現在似乎明白的寒靈心裏的想法,他是在尋求救贖,若是能活下來,說明佛祖饒恕了他犯的錯,若是死在了雲佛殿那就是他用命在抵償犯下的過錯。
這個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傻的人。
「雲佛殿在哪兒?」黎明蕊的聲音像是冰水,涼徹透骨。
寒靈那個混蛋,她都說了那些都不不關他的事,他卻還要這麼做。他可曾有一絲絲的想過她的感受,若是他死了,她難道就不會內疚一輩子嗎。
「施主想做什麼?」懷靈不明白她為何突然之間像是變了一個人。「貧僧勸施主還是不要再給寒靈師兄添亂了,雲佛殿你是進不去的。」
他就不明白了,寒靈師兄為何對一個女人這麼好。
難道……不會的,一定不會是那樣。
「若是你真的為了寒靈好,就該將雲佛殿的位置告訴我。」黎明蕊不想給懷靈多廢話。
懷靈還是看着他,不知道該不該相信這個女人的話,她真的能將寒靈師兄救出來?說什麼他也不信。
聽說早晨靈聰大師還去了一趟住持大師的禪房,連靈慧大師都沒說什麼,這個女人能有辦法?
黎明蕊見他還在猶豫,「你是等寒靈出來的時候成一具屍體嗎?」
「往西走,最後一個殿。」懷靈沉聲說道。雖然他也敢相信這個女人能夠將寒靈師兄救出來,可是,眼下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三天三夜下來,就算寒林師兄的武功再高強恐怕也扛不住。
黎明蕊丟下一句「多謝」就往西邊走去。
一路走到最後一個佛殿,抬頭看着上方的匾額,上面寫着雲佛殿。黎明蕊終於知道為何方才懷靈說她進不去。
因為,雲佛殿的大門緊閉,而且這樣的機關門她在天下第一莊也見過不少,除非有人從裏面打開,不然,外面是無論如何也打不開的。
黎明蕊頹廢的蹲在雲佛殿的外面,不死心朝裏面叫了一聲,「寒靈!」
若是她猜錯,就算她在外面嗓子都喊啞了裏面也是聽不見聲音的。
此刻的寒靈正倒在一個蒲團之上,渾身都是傷,嘴角還掛着一絲血跡,氣若遊絲,僅僅一個晚上,他就已經成了這副姿態。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以為外面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他側過頭看着緊閉的大門,難道是黎施主?心裏難免有些擔心,若是黎施主知難而退,就此離開也就罷了,可若是她不肯放棄做了傻事,那該如何是好。
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黎明蕊確實在外面叫了好幾聲,不過都沒有人回答,她又怎麼肯死心離開。她站起身看着沒有絲毫縫隙的門,既然外面的人進不去,那麼將裏面的人逼出來還不行麼。
她心中的想法一出,就覺得自己簡直太聰明了。
大哥還成天說她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怎麼可能。
黎明蕊繞着雲佛殿走了一圈,終於找到了一個合適的地理位置,一個適合幹壞事而且不會被人看到的位置。
她眼觀了一下四周,果然這裏沒有人過來。
黎明蕊不知從哪裏抱來一堆乾柴,府堆在雲佛殿後面的木柱處,哼,她將整個雲佛殿都燒了,她就不信裏面的人不出來。
她搜遍了全身也沒有發現火石。
糟了,她換了一身衣服,沒有帶上火石,這可怎麼辦?
黎明蕊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真是,關鍵時刻出了岔子。她又繞到前殿,找了一個小和尚,「小師父,你知道廚房在哪兒嗎?」廚房肯定有火石之類的。
小和尚指了指不遠處的地方。
黎明蕊連謝字都忘了說,轉身就往廚房的地方奔去,她拔腿的速度,那叫一個驚人,小和尚看得一愣一愣的,這位施主怎麼餓成這樣?
很快,她就找到了廚房,說起來這廚房還是挺偏的。
估計是怕那些經不住餓的小和尚偷吃。
黎明蕊偷偷摸摸的走了進去,看了一眼四周,這個時辰,早飯剛吃完,午飯還早着,所以廚房裏並沒有人。
她沾沾自喜,卻也沒因此亂了步伐,而是直奔燒火的地方。
兩塊火石就那麼靜靜的躺在那裏,黎明蕊伸手將火石拿起來揣進自己的懷裏,然後故作鎮定的從廚房裏走出來。
然後,一路飛奔到雲佛殿。
還是那個位置,黎明蕊兩隻手搓打火石,嘭的一下點燃了,放在木柴上。這些木柴都是乾枯的,若是再點風很快就會燒起來。
「嘿嘿嘿……」
第一次幹這樣的事,黎明蕊的心中既緊張又覺得十分刺激,她要不忘時刻注視周圍,以防被人看見了。
事實證明,她選的這個位置十分好,這麼久也沒見有人路過。
黎明蕊一心想讓這伙燒得更旺,蹲在地上不停的吹,一股煙不小心嗆進了鼻腔,「咳咳咳……」她忍不住一陣狂咳,又怕自己的聲音引來人,只能用手捂住自己的口鼻,嗆得她眼淚都流了出來。
真是老天爺都在幫她,這時,一陣風吹過來。
轟!
火苗一下子竄的老高了,一旁站着的黎明蕊笑得要多賊有多賊。火燒得越旺她越高興,誰讓那幫和尚處罰寒靈來着,她怎麼也要替寒靈報仇。
雲佛殿中。
四位師父折磨完寒靈,兩兩結伴在一旁下棋。
「你們有沒有聞到一股煙味?」其中一個老和尚摸着花白的鬍鬚說道。鼻子湊到空氣中猛地吸了幾口氣,真的有一股煙味。
另一個老和尚落下一子,「要我說,你就是喜歡疑神疑鬼,這裏哪有什麼煙味。」
「就算有,那也是廚房那邊在做齋飯,不為奇怪。」
「瞎說,這個時辰,怎麼會做齋飯。」
「不好……」
四人同時站起身,看着雲佛殿東南一角已經燒了起來,滾滾濃煙不停的往屋子裏湧進,還有那竄起的火苗。
「走水了!」
寒靈此刻心中的不安越來越重,寒靈寺着火,這是從來沒有過事情,更何況是這密不透風的雲佛殿,該不會是……黎施主?
心中的不安越來越濃。
四位師父將雲佛殿的大門打開了,可是身在東南方的黎明蕊並不知情,還在那裏「煽風點火」恨不得將那火燒的更旺。
她將一旁沒燒到的木柴又抱了過來,散在周圍。
風一陣接着一陣的吹,火勢比起之前不知大了多少倍。眼見着一半的雲佛殿都燒得差不多了。
這下子,裏面的人應該都出來了吧。
黎明蕊滿意得看着眼前的火勢,拍了拍手,繞過東南方往前面去。
可是她不知道,在她走後,風的方向明顯的轉變了,火勢也漸漸往一旁的佛殿轉移,周圍都是噼里啪啦的木頭炸開的聲音。
四位師父瞧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寒靈。
嘆了一口氣,回頭又將寒靈給提了出來,雖說寒靈是個罪人,可到底也是一條人命。
寒靈道了一聲謝,勉強站穩身形,那眉頭卻是蹙得難看的緊。
周圍此起彼伏的響起了救活的呼聲,一時間,所有的和尚都拿着木桶往這邊跑。可是,他們平日裏吃用的水都是從後山挑回來,這會兒,要救火,自然是要從後山挑水。
前殿拜佛的香客也驚嚇得紛紛往外面跑,生怕火勢蔓延過來。
靈聰大師也從禪房裏走了出來,拉住一個匆匆而過的和尚。
「前面怎麼回事?」
「回師父,雲佛殿那邊着火了,現在所有的弟子都往那邊去,要去救火。」說完,那和尚拎着木桶往雲佛殿的方向去。
靈聰大師一聽着火,一貫冷靜的他也忍不住加快步伐往那邊去。
雲佛殿?
眼下寒靈不是正在雲佛殿受罰嗎?怎麼又跟寒靈扯上了關係,看來他是真的不想在寒靈寺里待下去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靈聰大師站在雲佛殿的面前,看着已經燒毀了一半,還有那火勢似乎還未降下來,一直往旁邊的佛殿燒去。
四位大師紛紛搖頭,「我等也不知發生了何事,突然就着火了。」
這時,黎明蕊剛好走過來。
看着眾人忙碌救火的樣子,心裏咯噔了一下,她不會是闖下大禍了吧。再抬頭往不遠處的佛殿看去……
黎明蕊瞬間愣住了,怎麼會這樣,她明明只點着了雲佛殿,那些佛殿怎麼會燒了起來。
靈聰大師一見到黎明蕊就立刻走過去。
「這位施主,縱火之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他記得這為女施主就是昨晚跟寒靈待在一起的那個。
黎明蕊低着頭,雙手繳在了一起。
「我……我……」
她抬頭看着一旁的寒靈,像是快嚇哭了,她也不知道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嚴重的地步,她明明只想放火逼他們放出寒靈,沒有想到會變成這樣。
寒靈捂着唇咳嗽了兩聲,對着黎明蕊搖頭,示意她不要說。
此事他心裏依然是知曉,一定是黎施主放的火,但是眼下事態嚴重了,若是她承認了只怕少不了一頓苦吃。
燒了寒靈寺是多大的罪名連他都不敢想像。
就算寺里的師父、長老不追究責任,天下的百姓也不會放過她的。
「我不知道……」她本想大方的承認。她黎明蕊不是一個敢做不敢當的人,可是觸碰到寒靈的目光,她反倒開不了口。
黎明蕊顯然不知道她到底闖了多大的禍。
說滔天大禍也絲毫不誇張。
黎明蕊雖是這麼說了,可靈聰大師也不是個好糊弄的人。不是這為女施主做的,她的神色為何如此緊張,為何剛好從雲佛殿的東邊過來。
這一切都說明,此事與她脫不了關係。
火勢果然越來越大,已經連續燒了三座佛殿,遠水救不了近火,那些和尚要從後山挑水過來,花費的功夫自然是很大的。
黎明蕊終於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她,似乎真的闖下大禍了。
這可怎麼辦?
整整一個時辰才將火勢降下來,最後滅掉。
三座佛殿被燒得連渣都不剩,還有一座佛殿也被煙熏得黑不溜秋的,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樣子,好在沒有傷亡,不然,黎明蕊就是把命留在這裏也是不夠抵償的。
事情遠沒有黎明蕊想像中的那樣的簡單。
那些前來拜佛的香客都沒有離開,而且紛紛往雲佛殿的方向走過來。
「大師,寒靈寺這樣靈氣匯聚,萬分神聖的地方,怎會突然着火,一定要找出兇手,不然我們是覺得不會離開的。」
「說的沒錯,到底是誰,竟然敢跟佛祖過不去,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來。」
「這樣的人一定不能放過,就是綁在柱子上燒死也不為過。」
「是啊……」
……
人群中此起彼伏的都是咒罵的聲音。
由此便能看出寒靈寺在天下百姓心中的地位,他們的心中不允許這個神聖的地方有一絲一毫的不好。
靈聰大師見此,雖然無奈,但也覺得他們所言有理,就是他,也絕對不會放過那個縱火之人。
「各位施主放心,寒靈寺一定會查出到底是誰縱火燒寺,一定會給大家一個交代的。」
黎明蕊的臉早就嚇得蒼白一片,看不出絲毫的血色。
她可憐兮兮的看着寒靈,沒有辦法,在這裏,她只認識他一人,除了他,她不知道還能找誰求救。靈聰大師的意思她聽明白了,就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縱火的人。
她真的完了。
寒靈的心裏也在受着煎熬,他有心幫她卻也無能為力。
寒靈寺有寒靈寺的規矩,任何人不可打破。
「女施主,老衲再問你一遍,此事果真與你無關?」靈聰大師盯着黎明蕊的眼睛,像是要將她看穿了,語氣也頗為嚴肅。
周圍都是香客,此事若是沒有個結果,這些人也不會善罷甘休。要知道,輿論的壓力遠遠要比你想像中要可怕的多。
黎明蕊抬起頭又低下,在這樣的目光之下,她根本就說不來謊。
本就是她做的事,她實在說不出與她無關的話來。
「靈聰大師,縱火之事的確是我做的,對不起,我不知道會造成這樣的結果……」聲音越說越小,說到最後竟是直接沒了聲音,她實在愧疚至極。
她打小性子頑劣,可也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可是,這一次,她一聽到寒靈有難就失了所有的方寸。
忘記了這是萬人景仰的寒靈寺。
寒靈閉上了眼睛,心裏不知作何感想。
黎明蕊!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說了什麼,到底知不知道這樣說的後果。
這是他在心裏第一次叫黎施主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