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民們的眼裏,家有五六十畝田地就算得上是小地主,而仲勤和金恬已經有一百畝田地,還經營着一個收入頗豐且穩定的作坊,他們倆就成了人人都想巴結一下的大地主了。
雖然他們倆的家產現在並不及殷尚,但在村民們的眼裏,他們倆可比殷尚有本事多了,因為他們倆是白手起家,而殷尚只能算是一個敗家子。
眼見着要過年了,村民們都閒了下來,沒啥活干,便三五成群來夫子埂,有的人拎只雞,有的人帶幾斤肉,還有拿花生和紅薯的。他們這般獻殷勤,無非就是想讓仲勤來年給他們些活干,或是當長工幫着種田種地種藥才,或是進作坊當短工做黃包車。
不僅本村的人來,其他村也有不少人,仲勤有些犯愁,來年他確實要更多的人手,但也要不了這麼多啊。送東西的人見仲勤一樣都不肯收,急的沒事就來夫子埂轉悠。
家裏連年貨都沒準備齊,他們倆被這些人真的折騰得有些暈乎了。臘月二十五這日吃晚飯時,金恬尋思着這樣也不是個事,便給仲勤出了個小主意,那就是通過比試決定收哪些人。
仲勤頓時一個激靈,拍着腦袋說:「對呀,想當長工的就讓他們比試誰翻地又好又快,想當短工的就讓他們比試誰木工手藝最好。只要定好了規則,輸了的人也無話可說。」
金恬抓着俏妞的手,讓她的小肉手摸摸仲勤憨笑的臉,說:「俏妞,你瞧瞧,你爹不得了了,學會讓人家各憑本事吃飯了,這樣誰都不得罪。」
仲勤湊上去親了俏妞一口,還趁金恬不注意往她臉上親了一口,得意地說:「有如此賢妻,我怎能不長進?對了,恬娘,你咋總能想出那麼多點子呢,每回做啥決定或做大事若不是你提醒,我都是稀里糊塗的,可經你一點撥,我就如醍醐灌頂。」還有咱這大院子,每一精巧之處都是
金恬笑了,為仲勤倒了一小杯酒,說:「我沒下田下地,也沒在作坊里干苦力活,只不過在家裏帶娃,偶爾做頓飯菜,若不多動動腦子想些點子,這腦子豈不是要生鏽了?」
仲勤聽了嘿嘿直笑,喝口小酒更是舒坦,道:「我娘子才不只是多動動腦子呢,我娘子是這世上最聰慧玲瓏之女!只要你這腦子稍稍一動,這世上便沒有你解決不了的事。我傻人有傻福娶了你,所以就跟着享福嘍。」
金恬聽了搖頭直笑,「我哪有你說的那般本事,是你勤勞致富,而我跟着你享福才對。」
仲勤興致頗高,又道:「咱家院子讓大家大開眼界,連連稱奇,說花壇形狀咋這般奇怪,還問『木頭沙發』是什麼東西,茅房裏的東西都衝到哪裏去了?在他們看來,咱家這院子可不只是大、好看,而是新奇、精巧、別致、舒服,住這兒跟皇上住皇宮估摸着也差不多了。好些人問我是咋蓋出這樣的院子來,我可不敢說都是你的主意,也不敢說好些物件和家什是你畫的圖,我怕有心之人聽了去,到時候有什麼官爺來跟我搶婆娘可就不好了。我心裏就在想啊,你不會真是仙女下凡吧。」
金恬怔了怔,暗忖着往後她可得收斂一些,不能為了過好日子使自己被人當成怪人看待,更不能讓仲勤都覺得她與一般人有太多的不同。安分守己,才能將日子過安穩了。
金恬嬌嗔道:「你可不許再說胡話了,我若真是仙女下凡還能讓你每日如此辛勞?村民們極少出遠門,沒啥見識,哪裏知道外面人過的是什麼日子。據說皇宮裏的人腳底下踩的是漢白玉,皇后及妃子們穿的是金縷衣,吃的是滿漢全席,夏日裏屋裏放着冰,冬日裏屋子地底下有火道,村民們肯定不知道吧?」
仲勤有些發懵,這些他也不知道的。
金恬又道:「這些都是我從那些富貴之人嘴裏聽來的,咱家如何跟皇宮比呢,要是傳出去有人信以為真咱還不得蹲大獄呀。我無非是以前在縣裏多見了一些世面且見過一些大富大貴之人而已,我又是個有心之人,把這些記下來罷了。往後若再有人問,你就這般說給人家聽。」
仲勤認真地點頭,「嗯,我記下了,可不能再讓那些人胡說了,免得給咱家惹上麻煩。」
次日,仲勤便讓人把消息散出去,說想有活干就得先比試,比試之日定為正月十六、十七這兩日。如此一來,沒人再來夫子埂了,畢竟大家都要準備過年了。
金恬和仲勤終於能享受一下安靜的時光了,俏妞才三個月大,瞌睡多,只要她一睡着,金恬就幫着仲勤一起打掃房屋、磨豆腐、做糖塊、醃臘肉,和普通老百姓一樣準備着過年的吃食。
金香開的雜貨鋪這些日子買賣極好,因為買年貨的人多,她妹金恬也來買了許多年貨,吃的喝的用的,樣樣都買。
其實這段時日商行各自的小鋪買賣都不錯,因為很多人家娶親成家都喜歡在臘月辦,除了金香的雜貨鋪越到年底越熱鬧,小妹的布行和嫁娶行自然也差不了,聽說大昌小昌兄弟倆最近根本忙不過來,就連季秋的藥鋪子都有了起色。
因為鎮上的一位老郎中自薦來到季秋的藥鋪子裏坐鎮了,這些老郎中村民們都熟知,醫術雖不是十分高明,但一般的疾症他還是能醫治得了的。
這位老郎中與季秋相處了十多日後,覺得季秋實在是個勤勞能幹的好後生,而且長得健壯,相貌也不錯,他尋思着自己有個小孫女,便想把小孫女嫁給季秋。雖說季秋之前娶的女人跑了,但他清楚着呢,這不是季秋的過錯,他從來沒聽說季秋有什麼打女人的惡習或是不顧家在外亂招惹女人。
可他不好意思直說,而且他也知道,最近不論是誰要給季秋說親,季秋都不搭理,說急了季秋還惱。
老郎中尋思着只能另闢蹊徑了。在臘月二十七這一日,他早上從家出發時便帶上了十五歲的小孫女,說是帶她來雜貨鋪買年貨,其實就是想讓孫女與季秋碰個面,看他們見了面後季秋會有何反應。
老郎中的小孫女叫江銀花,長得眉清目秀,就是個頭小了些,雖已十五歲,已經到嫁人的年紀,可是瞧着仍像十二三歲似的。其實她並非營養不良或是未發育,而是她爺奶和爹娘都是小個頭,完全是遺傳所致。
江銀花跟着她爺老郎中過來時,正巧金恬也來買年貨。老郎中與金恬寒暄了一番,之後便讓金恬幫他孫女銀花挑年貨,他自個兒去藥鋪子裏了。
金恬可不眼拙,她瞧見江銀花胸前那對高聳之物,就覺得她應該到了嫁人的年紀。「小妹妹,你有夫家了麼?」
江銀花自小怕羞,聽金恬問起這事,她頓時臉紅,低着腦袋搖頭。
「外面冷得慌,你進來坐吧,裏面燒着炭火呢。」金恬道。
江銀花仍是滿臉通紅,小聲道:「不了,我爺讓我買好年貨後去藥鋪子裏坐,那裏也燒了一大盆炭火。」
金恬頓時悟到了什麼,若是要買年貨的話,老郎中完全可以自己買着帶回家呀,何必讓孫女大老遠的跑一趟,何況他孫女啥也不懂,讓買年貨也沒個主意,不知道買啥好。
金恬笑着向金香眨眨眼,然後又指了指藥鋪子。金香不愧為金恬的姐姐,她立馬明白了過來,笑着說:「小妹妹,你帶了多少錢,我幫你搭配着些,按照一般人家買的那幾樣來,可好?」
江銀花點點頭,直接把帶的錢都交給了金香。
金香將年貨稱好,再仔細地包起來,江銀花接到手裏便小跑着去了藥鋪子裏。金香看着江銀花小跑的背影,不禁笑道:「這姑娘乖順得很,倒是適合季秋,就不知季秋對她是否有意。」
金恬還真有些擔憂,「季秋忒煩有人跟他提這事,一說哪家有好姑娘,要不要托媒人去提親,他就惱火,說這輩子都不想再娶女人了。」
金香嘆了一氣,「也是,楊梅兒都跑半年了,季秋也該把這事放下了,咋還一提就惱呢。不像我小叔子保業,三個月前與人家許姑娘訂的親,本來商量好來年夏至成親,可他今年臘月都等不及了,最近有事沒事往許姑娘家跑,不少人笑話他急着要女人呢。」
「保業比季秋還要大上一歲多呢,他着急也是人之常情。誰叫你婆婆相信算命的,說他們倆來年夏至才適合成親,要是今年臘月就娶回家,保業不就不必受這番相思之苦了麼。不過等到來年夏至,也就半年的事,讓保業等等也是應該的,好事多磨。可季秋就不一樣了,他若一直解不開那個心結,還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呢,我婆婆急得最近夜裏都睡不着覺。」
金恬聊了一會兒,因惦記着俏妞,她買了年貨就回家去了。
季秋吃過早飯便去地里看小麥的長勢,然後將地梗上枯黃的草割了一遍才來到藥鋪子。沒想到一進門他便撞見一位小姑娘,他倒沒啥事,可江銀花嚇得不輕!
江銀花正端着一壺水要放在火爐上燒呢,沒想到迎面撞見到一位高大的漢子,壺裏的水撒了出來,濕了季秋的衣襟。江銀花緊張着高高抬頭,這麼一仰望,心裏一驚,整個壺掉在地上,砰砰作響,濕了一地。
江銀花趕緊蹲下去拾水壺,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老郎中笑道:「銀花,你不必慌,這位是季秋,藥鋪子的東家,熟人。」
江銀花愣了愣,不敢抬頭,拾起水壺後她又找笤帚來掃水。季秋瞧了瞧她那慌亂的樣子,不禁笑道:「江大爺,這是誰家的姑娘?」
老郎中捋了捋鬍子,笑道:「我的小孫女銀花,我讓她跟過來買年貨。」
季秋來到火盆旁坐下,不經意地說:「她還是夠膽小的。」
「她平時在家可沒這麼膽子,就是見生人害羞了些。這不是見到你這麼一位高大威猛的漢子麼,嚇着她了。」
季秋不禁大笑了起來,原來他在旁人眼裏是個高大威猛的漢子啊。
江銀花被她爺說得更害羞了,不過,當她再次往水壺裏裝水並放在火爐上時,她偷偷瞧了季秋側面一眼,不知怎的,她那張臉莫名的燙了起來。
她平時聽她爺說過季秋的事,此時她還挺納悶,眼前這麼堂正的男子,聽她爺說他又勤勞能幹,且無不良嗜好,他曾經娶的那個女人幹嘛要跟別的男人跑,鬼迷心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