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香不僅把大半碗飯吃得乾乾淨淨一粒米都不剩,就連碗邊上留下的菜汁她都舔淨了,碗底就像洗過一般。
其實她猜得到妹妹這頓飯肯定吃得少,為了避免尷尬她也沒提這事,見妹妹走了過來,她才放下碗,說:「等大嫂回來指不定要怎麼笑話我呢,我也就能混兩三日飯吃罷了,呆久了大嫂還不得掀房子啊。」她本想說留在這裏吃的也是屬於妹妹的那份,她可不能搶妹妹的飯吃,但還是沒說出口,親姐妹的不提這些也罷,越提越顯生疏。
金恬也能想像大嫂蔣氏回來會是什麼樣子,小姑子被休回娘家就算了,現在連大姑子也回娘家蹭飯吃,這是要把娘家的糧食吃空的節奏,蔣氏不氣歪嘴才怪。不要說姐姐住不了幾日,就連她金恬也不知能被家人容忍多久。
金恬心裏在籌謀着如何掙錢,只要能掙錢,蔣氏還不得巴結着她呀,怎麼可能催她嫁什麼啞巴。
「姐,你安心在這裏住下,咱倆想想辦法看能不能掙幾個小錢,能掙錢了大嫂巴不得留咱倆呢。你可別一門尋思回韋家,飯都吃不飽你回去幹啥,等着被典出去呀?」
金香無奈地瞧了妹妹一眼,「掙錢?你這是在殷家飽吃好穿地呆一年半呆糊塗了吧,男人們打破了頭想往錢里鑽,可就是沾不上銅板的邊兒,咱們當女人的又如何能掙得一文兩文?何況女人大了總不能一直呆在娘家混吃混喝吧。」
「無論如何你都不要回韋家,乾脆改嫁得了,我覺得那個韋大貴就不錯。」金恬笑嘻嘻地說。
金香立馬變臉,「我寧願典到洪屠夫家去也不改嫁,那樣在洪家也只不過呆兩年,兩年後我還是韋保田的女人。韋大貴家確實有飯吃,人也好,可他人再好那也是旁人,我一個婦道人家首當其衝就是要守婦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若是改嫁這一輩子都會抬不起頭來,人都沒臉了怎麼活?」
金恬不禁身子一僵,「姐這意思是……像我這樣被休回娘家的人根本沒臉,就不必活了?」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金香想解釋卻找不到理由,最後只好實話實說,「你不是也尋死跳過河麼,倘若是我,我也會尋死。但好死不如賴活着,既然你沒死成,那就好好活着,到時候嫁到外鄉去,沒人知曉你的底細,這日子不也能將就着過?」
金恬知道自己和金香沒有共同語言,和她聊天簡直就是自虐,只好敷衍地笑了笑,「姐姐說得也在理,我的事由爹做主就是了,我也懶得去想。」
金恬去灶房洗鍋碗,金老爹去屋裏找金香說說話,無非就是讓金香在娘家住個兩日,到時候還得回韋家去,而且要聽公婆的話典到洪屠夫家。金香聽着心裏再不同意也只能裝作同意,附和着點頭。她心裏清楚着呢,若是典到洪家和另一個男過日子那就是一女侍二夫,她就成了不貞的女人,將來一輩子都會抬不起頭來,到時候不僅公婆會嫌棄她罵她髒女人,就連韋保田都會噁心她,或許連飯都不給她吃。
她下定決心,若是公婆一再相逼,她就去尋死。
金老爹見大女兒也回來了,家裏的活兒有金香一人干就行了,便吩咐金恬下午鋤草和砍柴。
金恬慶幸自己這副身體有着原身金甜的那副力氣,也存着原身的記憶,否則她沒力氣干,也不知該怎麼幹。
下午金恬鋤了兩廂地,然後再去山上砍柴。村姑不就是這樣麼,除了洗衣做飯幹家務,還要下地幹活和上山砍柴,姑娘家的跟個男人一樣下力氣幹活。
夏末秋初那股熱中帶涼的風吹在臉上,看着滿山青色,再聞着樹木獨有的香氣,金恬深深吸了一口氣,感覺渾身舒暢。
眼見着暮□□臨,她挑着一擔柴從一處澗谷旁走過。看着清澈見底的澗水,她實在忍不住放下了擔子,因挑重擔滿身是汗,她想在這涼爽的澗水裏洗個舒服澡。
平時村裏的姑娘們大多都是在家洗澡,但來這座山幹活時會偶爾在這澗谷里洗。因這裏偏僻,平時極少人過路,何況她也不會脫光洗。她脫掉外裳穿着肚兜褻褲下水了,踩在光滑清涼的石頭上,泡在清澈涼爽的澗水裏,簡直太舒服了。
她在水裏盡情地洗着,洗秀髮、洗身子,洗去灰塵與汗水。要不是擔心有人路過,她真想脫光洗個痛快,肚兜褻褲濕乎乎的貼在身上不舒服。可入鄉得隨俗,不舒服也能包裹着,她一個棄婦的身份可不能再做毀聲譽的事。
如此潔淨清涼的水包裹着身子讓她不捨得起身,洗淨之後她便在水裏撩水玩,或是拍着水花,或是仰頭用嘴接着從石頭上流下來的清泉,溫潤微甜,喝着十分解渴。
然後靜靜坐在水裏,腦袋靠在一塊石頭上曬着夕陽,她感覺好久好久沒這麼放鬆了,真想就這麼一直靠着睡,永遠睡下去。可她真不能這般悠閒,她得尋思着掙錢的事,剛才她把這鴿子山都仔細瞧過了,除了木柴和荊棘還真沒有值錢的東西,有也早被村民們弄去了。
昨日她去鎮上買糖送給大嫂也把鎮子從頭到尾走了一遍,無非二十幾個鋪子,看上去像樣的都是殷家的,其他幾個破爛鋪子也就是賣賣包子饅頭和豬肉以及農具的。
真是越想越絕望,金恬這是想破了腦子也沒想到能掙錢的法子。要真掙不來錢,她在金家能耗多久?蔣氏遲早要攆她出門的。
掙錢的法子沒想出來,可是天色已晚,現實告訴她,她必須回家了。她慢慢起身擦拭,然後穿上外裳,就在她準備挑起擔子回家時,好像聽到了什麼動靜。
「誰?」她警覺地問道。
她回頭看着山上,見有些草動,莫非是兔子之類的?若能抓到一隻兔子回家也好啊,這也算是一道美味了。她放下柴,抽出扁擔,躡手躡腳地朝那頭走去。兒時她親眼見人用扁擔抽暈一隻兔子,她也有模有樣地學着。
來到山腳,她見那兒的草又動了一下,她心中竊喜,好傢夥,兔子還沒逃走!她緩緩靠近了些,再抬起扁擔,猛地朝剛才晃動的那些草後狠狠砸去。
她沒聽到兔子的慘叫聲,卻聽到一聲沉悶的「啊」,好像還是男人的聲音!
金恬嚇得雙腿發軟,啥時候兔子的聲音變得像男人一樣,莫非成精了?她走近一些,用扁擔挑開草一瞧,當場腿發軟一下癱倒在地。
原來,並不是什麼兔子,而是真正的男人,還是韋仲勤。
韋仲勤本是摟抱着疼痛的腦袋,因為金恬這一扁擔揮下來,差點打爆他的頭。他見金恬嚇得倒地,趕緊過來扶她,「金恬,你沒事吧,沒被嚇壞吧?」
金恬清醒了些,一把推開韋仲勤,「你幹嘛躲在這兒,我還以為是兔子呢,要是真把你給打死了,我豈不是要蹲大獄?」
她這麼一說,韋仲勤才想到自己的腦袋仍是火辣辣地疼。他忍不住伸手又揉了揉,紅着臉說:「我沒想到你會……會尋過來,還拿扁擔抽我,我以為你挑着柴會直接回家。」
韋仲勤長得人高馬大,實打實的壯漢一個,此時紅起臉來倒顯得青澀扭捏。
金恬忽然雙手抱懷,身子一縮,「你是說……你一直在這兒?」
言外之意便是,難道他剛才看見她洗澡了?
韋仲勤紅着臉呆望了金恬一陣,然後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隨即趕緊埋下頭去。
不需直言,他的意思就是,他確實看見金恬洗澡了!儘管金恬穿着肚兜和褻褲,沒有過於暴露,但是她的身形與她的臂膀與脖頸,還有洗頭髮時那秀美的身姿,以及她倚靠在石頭上閉目休憩時那恬靜的樣子,都讓韋仲勤無比着迷。
當然,他並非為了偷看而一直躲在這兒,當時他一瞧見金恬在洗澡就想趕緊逃走,可是他怕走動會驚擾了金恬,更怕金恬誤會他是個好、色之徒,只好躲在這兒,想等金恬先走。他躲在這兒並沒有一直盯着金恬瞧,而是偶爾扭過頭來想瞧瞧金恬到底洗好了沒,還要多久才會走。他壓根沒想到金恬會洗這麼久,以至於他偶爾忍不住瞧了那麼幾眼,但大多時候他都是窩在草叢裏閉着眼睛的。
他本以為金恬挑着柴回家就沒事了,沒想到自己起身時不小心弄出了動靜,而金恬的耳朵又靈敏得很,他就這樣被金恬當成兔子給抽了一扁擔。
他見金恬臉色漲紅,還用那種不恥的眼光斜瞅着他,他嚇得慌忙擺手,「你……你肯定是誤會我了,我躲在這兒不是為了偷看,我是擔心你會難堪,但又不敢上前打擾你,怕招你的罵,所以……」
金恬不知他此話是真還是假,她覺得大多數男人都一個樣,能占女人的便宜就儘量占,而且見了喜歡的姑娘就想佔有,等得到手了又覺得沒新鮮勁了也沒可利用的就會果斷拋棄。
在她看來,韋仲勤這話說得冠冕堂皇是為了她的處境着想,不想讓她太難堪他才躲在這兒的,可誰知道他不是貪一己之欲在這兒偷看?
但她也不想糾纏什麼,畢竟韋仲勤兄妹三人算是金家恩人,幫着護住了她姐,上午他們還一起送姐姐回家呢。金恬起身拍拍屁股走人,韋仲勤扛起鋤頭追了上來,「甜娘,我真不是故意的,你不會生氣吧?」
金恬轉身抬頭看着他,因韋仲勤長得過於高大,金恬在他面前顯得十分嬌小,她仰着頭感覺脖子酸疼。
她神色沉靜,抬頭很客氣地說:「仲勤大哥,其實女人長得都差不多,身子真沒多大區別,你就當剛才看的是別家的女人吧。你若告訴別人你看了一個棄婦的身子,別人肯定會嘲笑你,說棄婦有啥好看的,要看就看大姑娘是不是?所以這事你可千萬別說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