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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大亂,皇后死了,聖上重傷,蕭太傅被暫押在韶華殿中,聖上下令禁閉韶華殿,任何人不准出宮,不準將今夜發生之事走漏出去,違令者斬立決。
一時之間宮中噤若寒蟬,人心惶惶。
此事關係重大,聖上沒有脫離危險之前誰都不敢多講一個字。
聖上昏迷之前將宮中事宜暫時交由溫江雪處理,溫江雪將韶華殿所有人禁閉,下了禁言令,他一時無法脫身去照看從善,也無法送從善出宮,便將她安置在偏殿裏,讓自己的人去給她料理傷口。
他離開之前回頭看了一眼從善,她坐在偌大的偏殿中,低着頭看着手中的小鏡子,也不知在想什麼,她如今不哭了,倒是比哭的時候還讓人擔心。
「陳楚玉。」他叫了一聲,從善聞聲愣愣抬頭看他,一雙黑黑的眼睛還有些發紅,他喉結動了動道:「不要亂想,等我回來接你。」
從善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溫江雪匆匆離開,心裏有些煩躁,他的注意力越來越多的放在這個小王八蛋身上了,這讓他非常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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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走後,從善又低頭看着手中的小鏡子,她有些難過,更多的是氣憤,為景春,為死在她面前的黑影人,那些犧牲在蕭無雙最後的自我毀滅中毫無意義,她明白,她理解,卻無法接受。
她想若是她的父親不是在十一歲的時候捨棄她,而是現在。霍少游也是在現在退婚不要她。她曾千嬌萬寵,忽然之間一無所有,愛人背棄,她大概也會想死……但死之前一定會將冤讎報盡。
她輸了……輸的很不甘心。
有小太監端了熱水進來,恭恭敬敬的來為她寬衣解帶,處理傷口。
她揮手讓他下去,關上了殿門,滅了燈,就着那廊外宮燈的一點微光在昏昏的大殿裏,自己摸索着一點一點除去身上早就被汗和血浸透的衣服。
那衣服黏在身上,她雙手疼的無力,好容易脫光後已是一身的冷汗,她傷在肩膀的箭傷,雙手的刀傷和後腦勺的棍傷。
之前在靜心庵中都是自己處理傷口,她倒是會處理手上和後腦勺的傷,只是箭傷一時不敢自己動手,便勉強先將後腦勺和手上的傷給簡單處理了。
那傷口疼的她眼前發黑,她咬着碎布硬生生處理完之後已是虛脫的出了幾層汗,就那麼光溜溜的坐在一堆破衣服里,重重喘|了兩口氣。
忽聽窗戶「噠」的一聲輕響。
那聲音輕微,卻在這極靜的大殿中格外明顯。
「誰!」從善一驚,轉頭望過去頓時心裏一沉。
那窗下站了個人,灰撲撲的一道影子打在地上,那人正站在窗下看她,渾身赤|裸的她。
完了。
她猛地抓起衣服就裹在自己胸|前,那人忽然在原地轉過了身去,「是我。」
那聲音讓她一愣一驚,在細看那背影,銀白的發,堅||挺的背,居然是……封崖!
這下真完了。
她在那一瞬間想封崖有沒有看到她的身體,但他轉過身去的這個動作就說明了,他肯定看到了,知道了。
她將衣服披好,盯着那背影想,或許……她可以殺了封崖?她在那一片狼藉的衣服中摸索她的那把毒|匕首……
封崖忽然道:「你……沒事吧?」
她頓了頓。
封崖背對着她站在那裏,有些不自在的道:「將衣服穿好,我救你出去。」
救?
從善有些不明白,「你來救我?」
他在那窗下沒有回答,只是問了一句,「穿好了嗎?」他沒聽見從善回答,慢慢的轉過頭,看她披着一件寬大的外袍站在殿中,細白的兩條腿在袍子下若隱若現,又忙撇開頭,不可察覺的臉紅了。
「得罪了。」他快步過去,一把抓起從善的手腕拉她往窗下去。
從善掙了掙手拉住他道:「封大人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封崖一頓,低頭看她,「你不是被溫江雪軟禁在了這裏,等候處置?」
從善一時驚詫,封崖在她那驚詫之中慢慢的鬆開了她的手,一臉尷尬的撇開頭道:「我以為你……」
被軟禁在了這裏?
從善仰頭看着他,那晃晃的宮燈照進來一點光,落在他的眉端,「你是來救我的?」她又問:「你……不是對我很失望嗎?」
封崖不敢低頭看她,「我說過你一日是暗部的人,我就會護你一日。」
「就算我是個女的?」從善跨步到他眼前看着他問。
封崖躲不開她的眼神,一落眼就看到她白生生的臉和那一對莫測的眼睛,她看着他,毫不躲閃,身子往前貼了貼,輕聲問:「就算我是假冒的陳楚玉?你也會護着我?」
她身上熱熱潮潮的氣息從襟口散出,封崖忙退開半步,喉頭緊了緊道:「我……早已知道。」
從善袖口中要出鞘的匕首就僵了僵,她蹙着眉看封崖,「你早就知道我不是真的陳楚玉?」
廊外颳起夜風,吹的宮燈款款顫動,燈色一晃一晃的落在兩人之間。
封崖看向了她,輕輕的「恩。」了一聲。
「什麼時候知道的?」從善又驚又後怕,「怎麼知道的?你為何……沒有揭穿我?」
封崖在那微弱的燈色下注視着她,卻不回答她。
她心頭急的突突直跳,想再問,外面忽然有人敲門,有個侍衛道:「陳評事可在裏面?霍將軍召你前往韶華殿問話。」
從善心裏一沉,霍老將軍霍青雲也入宮了?他負責審案?那她……不是完了??
她一抬頭看封崖,低聲問:「霍老將軍入宮了?」
封崖點頭,在她耳側道:「聖上怕有人趁虛而入,也怕溫江雪獨掌大權,召了霍青雲入宮。」
完了完了……沒想到聞人尋都快死了還這麼心機!
「陳評事?」外面的侍衛有些不耐煩道:「還請速速開門隨我們前去。」
外面的小太監同侍衛爭執起來,說是溫相爺囑咐沒有他的命令,陳評事不得離開此殿。
然後,從善就聽到了霍青雲的聲音。
他在殿外勒令撞門。
從善知道躲不過了,便忙去將衣服穿好,封崖卻一把拉住她,「跟我走,我帶你出宮。」
從善卻掙開他的手,「我若是走了,罪名就落定了。」她撿起地上的衣服重新穿好。
封崖站在那裏自知說服不了她,便從懷中掏出了一塊東西遞給她——是一塊令牌。
從善接在手裏抬頭看他,他雲淡風輕道:「免死令牌,你拿去吧。」
她愣愣的看着令牌,又看封崖,他將他唯一的保命符給了她……
「你救我一命,我還你一命,不必感動。」封崖冷冷道。
從善笑了一聲,毫不客氣的收下令牌,抬眼看他道:「那我便不客氣的借用一下。」她將頭髮束好,應了一聲門,便要出去,卻又想起什麼回過頭來。
封崖還站在那裏看着她,眉目緊蹙着,擔憂寫在眼睛裏。
從善快步過去埋頭將他一抱,悶聲道:「無論如何,我還是很感動你能來救我。」講完便鬆開,扭頭就走。
封崖站在那大殿之中僵着雙手,懷裏的溫熱還在,她已走到門下,一把打開了門,亮堂堂的燈色照進來,她跨步出去,從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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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的燈光晃的從善一瞬間眯眼,就聽到霍青雲冷笑着道:「好久不見陳賢侄。」
從善緩了緩看清眼前的陣仗,嘿,好多的侍衛,各個嚴陣以待,霍青雲還真看得起她。
再看霍青雲她是有些吃驚的,幾日沒見他蒼老了許多,頭髮都快白完了,「幾日沒見,霍老將軍憔悴了不少啊。」
霍青雲冷着一張臉道:「押他去韶華殿審問。」
身後的侍衛應是上前,要來拿從善。
從善嘆口氣,剛要說,輕點……就聽有人嬌喝了一聲:「住手!」
從善一扭頭看到九公主也是吃了一驚,怎麼她也來湊熱鬧?
一群人忙行禮。
九公主看都不看她一眼,徑直走到霍青雲面前道:「霍將軍暫時不能帶走她,我要借她一用。」
從善與霍青雲都是一驚。
霍青雲剛要說什麼,九公主已揮手讓她身後的飛羽將從善一擒,轉身就帶走。
「公主!此事您不能插手,聖上下令只由我與溫江雪……」霍青雲追上一步急道。
九公主蹙眉回頭道:「我插手了又如何?等我皇兄醒了你去向他告我一狀,讓我皇兄處置我便是。」講完毫不理睬他,帶着從善就走。
再有理的霍將軍也干不過不講理的九公主……從善在心裏一盤算,覺得九公主比霍青雲好對付,便不掙扎的跟着飛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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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沒料到九公主竟將她帶到了蓮華殿。
蓮妃娘娘的小宮女瓊兒正等在殿外,九公主將她交給蓮兒道:「人我替她帶來了,跟蓮妃說,我可不欠她人情了啊。」
瓊兒忙應是,千恩萬謝的送走了九公主。
九公主只白了從善一眼撂了一句「以後再收拾你!」就走了,善良的讓從善不敢相信,她以為九公主會藉機報仇,對應的計策都想了幾百條了……
從善有些發懵的跟着瓊兒入了蓮華殿,在寢宮中見到了正半臥在榻上低頭看着什麼的蓮妃娘娘。
她如今容顏憔悴,眼眶微青,纖白的手腕托着腮,低頭看着手中的一頁信箋,兩行清淚掛在下顎之上,楚楚動人,我見猶憐。
她摸不透蓮妃為何會突然動用九公主召她過來,在殿中行了禮。
蓮妃一晃神的轉過頭來看她,虛弱的擠出一個笑,擦掉腮上的眼淚道:「陳評事不必多禮。」讓瓊兒搬了椅子來請她落坐。
這讓從善更心神不定,她與蓮妃沒有打過交道,若說有交集就是幫皇后偷過她的死胎,可她看起來客客氣氣的不像是追究這件事情……
「不知蓮妃娘娘召微臣來……」她試探性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