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棍,特麼地,這絕對是條老光棍!」
岳文恨恨地盯着施忠孝的背影,這人從上船後就沒驚慌過,還真有大哥的風采!
他一跺腳,腳都凍麻了,我靠,只好賭一把了,光棍,誰不會耍?再說,船艙底下是不是炸藥還不一定呢!
「施總,有火嗎?借個火,你不用看我,我不抽煙,呵,不過,我知道您抽。」岳文顧作輕鬆地走近施忠孝。
施忠孝笑道,「你想試試,你不怕……?」
「我不怕!我小兵一個,爆炸了,關我屁事?!再說了,我可是光棍一條,就受不得人威脅!」
施忠孝不等他把話說完,從兜里掏出打火機扔了過去,岳文一下接在手裏,「啪」,火苗閃起,但馬上又被海風吹滅了。
陰沉的大海上,雪花亂舞,海浪把漁船搖晃得站不穩腳跟,岳文強忍住這暈船的感覺,嘴裏笑道,「你這麼大的老闆,好歹也用個防風的打火機,好啊,那我就到艙下試試!」
施忠孝看看他,仍是默不作聲,手裏卻忙活起來,準備開船,但眼睛的餘光卻一直尾隨着岳文。
岳文也不看他,真的走下了船艙,隨着打火機響起,船艙底下亮起微弱的光來。
「上來,快上來,你想死嗎?!」施忠孝終於裝不下去了,他的聲音有些聲嘶力歇,再也不是那幅沉穩陰沉的樣子。
「行了,行了,狗頭金,你拿去,只要你給我亮開大路,……別把事做絕,……大家日後好相見。」說到最後,施忠孝幾乎一字一頓、咬牙切齒了。
「啪。」
「啪。」
「啪。」
……
船艙下是死一般的靜默,只有岳文手裏的打火機傳來的聲響,隨着火光一明一暗,施忠孝終於又忍不住了。
「我礦上有個保險箱,裏面有劉志廣的一些錄相,你應該感興趣……」
沉默,依然是死一般的沉默。
「魏東青的事……」
施忠孝緊盯着岳文的臉,可他這次還沒開口說完,岳文馬上打斷了他,「好了,成交。」
施忠孝一愣,他馬上意識到岳文不想知道得太多,知道得太多,就樹敵太多,這真是個聰明人啊!
「我們上去,你把箱子打開!」岳文命令道。
施忠孝一咬牙,轉身上了甲板進了駕駛室。
箱子打開了,又打開了裏面一個木匣,子母猴一樣的狗頭金,馬上在燈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輝,岳文感覺自己又是一陣難忍的眩暈。
………………………
………………………
警笛長鳴,警燈閃爍,警車席捲着雪花,呼嘯而至。
「吱——」
打頭的的警車一個急剎停了下來,蔣曉雲車還沒停穩,阮成鋼已經推門下車,站在了碼頭上。
他打量着這個碼頭上停泊的漁船,馬上佈置道,「漁船不多,馬上挨個檢查。」他皺皺眉,又看看風雪中遠處星星點點的燈光,自言自語道,「今天什麼日子?大臘月天,快過年了,怎麼還出海捕漁?」
「阮隊,是岳文?!」蔣曉雲指指前方,有些激動,雪白的臉上滿是紅暈,聲音也有些顫抖,「他出來了?」
阮成鋼也看到了岳文,風雪中,他步履沉重,正拖着一個行李箱,慢慢走來。
「岳文,你怎麼一直不接電話?施忠孝呢?發現他沒有?他沒來嗎?」阮成鋼焦急而又熱切地快步迎了上去,盯着岳文問道。
「走了!」
「啊?走了?」阮成鋼大吃一驚,蔣曉雲也很是驚詫,費這麼大力氣,逃走了施忠孝,怎麼說都是個失敗。顧不得詢問檢察院的事,她馬上安排起跟隨而至的警力來。
阮成鋼卻氣得原地轉了兩個圈,手一揚,手裏的煙斗就飛了出去,他看着遠處星火密佈的漁船,「你怎麼把他放走了,我,我要處分你!」
蔣曉雲急忙上前,攔住了暴怒中的阮成鋼,「阮大隊,岳文不是我們刑警隊的。」
阮成鋼卻是更加憤怒,「他是金雞嶺的書記!我問你,狗頭金呢?」
「在這!」岳文把手裏的行李箱往前一丟。
阮成鋼卻是沒有接,他拿起通訊器,直接佈置道,「通知海事,通知邊防,馬上啟動海上搜捕,對今晚所有藏米崖碼頭出海的漁船,進行搜檢,發現施忠孝,立即逮捕!」說着說着,他的目光不由地轉到了箱子上。
當蔣曉雲把幾件衣服丟到一邊,又用顫抖着的手打開了箱子裏面的一個木匣,狀如子母猴的狗頭金馬上又出現在眾人眼前,它光采奪目,寶氣逼人,阮成鋼身邊的一群幹警馬上圍了上來,眾人一時都忘了還有任務,都聚集在一塊欣賞着這難得一見的國寶。
阮成鋼小心翼翼地把狗頭金捧起,他倒吸一口冷氣,卻馬上又放了回去,他的情緒驟然冷卻下來,「好兄弟,幹得好!……我知道,你是不是攔不住他……」
「不,我能攔住他。」岳文卻接口道。
「那你為什麼不攔?狗頭金我要,人,我也要!……這滿海的漁船,你讓我怎麼去找?讓邊防的怎麼去查?」阮成鋼是真不滿了,他努力壓抑着自己。
「我怕爆炸,船艙里是滿滿的炸藥。」岳文平靜地說道,「當時碼頭上有上千艘漁船,萬把來人,留他還是放他?」他象在問自己,又象問阮成鋼。
蔣曉雲也倒吸了一口涼氣,一船的火藥,如果真爆炸了,那是什麼結果?別說已收回狗頭金,就是收不回來,那也絕不能讓碼頭爆炸,那樣,開發區又會象自己上小學時,又將成為全國的焦點!
她看看岳文,他不是不想攔住施忠孝,他是不想因抓住一人而損害千人萬人,不想因立功授獎而拿普通老百姓的生命作賭注!
不過,這樣的情況下,能拿回狗頭金,也不知他用了多少心思計謀,經歷過了怎樣的鬥智鬥勇!
習慣了警察把榮譽看得過重,她對阮成鋼也理解,看着阮成鋼一臉沮喪,岳文卻一臉輕鬆,蔣曉雲心裏驀地一動,「忙了一天了,你餓了吧?」她從包里拿出一個麵包來,遞給岳文。
岳文接過來,也不管阮成鋼的目光,大口咬着,大口吞咽着,海風灌過來,他不由地咳嗽起來,「特麼地,一天沒喝口熱水了!檢察院怎麼這麼扣呢,中午飯我都沒吃飽!」
阮成鋼下意識地看看手錶,已是快接近晚上十一點鐘。他也看出了端倪,一拍岳文的肩膀,「別賣關子了,找回施忠孝,那才圓滿呢!快說,到底能不能把他抓回來!」
「能,當然能,他是跑了廟跑不了和尚!」岳文狼吞虎咽,好容易蹦出一句話。
蔣曉雲不禁莞爾偷笑,阮成鋼卻立馬來了精神,點燃了希望,他伸手摸兜,卻找不到煙斗,「快說,怎麼抓?對啊,有船號啊!」
「船號,還真沒有,有的話,大灰狼就告訴我了。」岳文吡笑道,看着阮成鋼又要惱,他馬上道,「黑燈瞎火,千把艘船,你挨個去尋船號,那不是彪子嗎?」
「那你憑什麼找?漁船幾千艘,樣子都差不多,總不能把所有的船都叫停吧,那明天公安局不用上班了,都來處理漁民的訪求好了。」
「哪條船是施忠孝的?」蔣曉雲也忍不住了。
岳文看她一眼,「呵呵,只要注意兩點,就能找到。」
看着阮成鋼和蔣曉雲迫切的眼神,看着一眾警察期盼的目光,他笑着把最後一口麵包塞進嘴裏,「第一點,你們注意看,只要船頭沒有貼『招財進寶』、『生意興隆』之類屁話的,肯定是他的船,因為他的船是用來逃跑的,不是用來打漁的,自然對海神爺沒那麼多無理要求!」
一席話,說得蔣曉雲和眾警察都笑了。
可是,阮成鋼卻追問道,「那些對聯也太小,只能是輔助作用。」
「那就要看旗子了,你看,漁船上都有國旗,船舷上還拉着成排的彩旗,這個容易辨認吧,但他的船上沒有,只要探照燈一照,他立馬就得顯出原形。」
阮成鋼追問道,「別的船上都有,他的船上為什麼沒有?」
「為什麼沒有呢?」岳文得意地一笑,從口袋裏掏出一把小刀來。
此物阮成鋼認識,有些警察包括蔣曉雲卻很是陌生,這是一把海上漁民常用的工具,一把割扇貝用的小刀。
「呵呵,原本也是有的,是岳書記我,給他割斷了!」岳文洋洋得意。
阮成鋼大喜,馬上在通訊器里開始佈置起來,海風吹過,他卻把帽子摘下來,任憑冰亮的雪花融化在火熱的頭頂。
「你是怎麼找到這裏的?」趁着阮成鋼聯繫警力,佈置任務,蔣曉雲瞅空問道,她對這件事很是好奇,對眼前這個人,更是好奇。
「呵呵,我從檢察院出來就給大灰狼打了電話,他告訴我的。」這句話里的信息量很大,蔣曉雲疑問也很多,如何從檢察院出來的,他怎麼與大灰狼還有交情?大灰狼怎麼會告訴他施忠孝出逃的地點?
她本不是一個多嘴饒舌之人,但現在許多事情都讓她百思不解,這個人也讓她興趣盎然,但她還沒來得及細問,阮成鋼已經佈置完任務,走了過來。
「海面上的事情,咱說了不算,來的路上,區里已經出面協調海事了,特麼地,整整一個船艙的炸藥,是得小心!走吧,哎,你們倆聊什麼呢?」狗頭金已經到手,首犯伏法在望,阮成鋼的情緒很好,興致更高,他一把親熱地摟住岳文,「兄弟,你在檢察院,你不知當時的情況,三路車上都沒有金精礦,周局的臉都綠了,可是哥哥我,相信你,你說有,肯定會有,哎,你是怎麼從檢察院出來的?」
岳文隨着他走上車,蔣曉雲又自動坐上駕駛位,當阮成鋼聽到原委,卻重重地一拍他的肩膀,「行,兄弟,有遠見!」
蔣曉雲看看反光鏡,鏡中的岳文開心地笑了,那種笑很純淨,人畜無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