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嘯辰認真地聽着眾人的訴說,心裏好生感慨。這些年輕人真是趕上好時候了,再加上有一個好爹,能夠給他們提供足夠的資金支持,使得他們能夠盡情地追求自己喜歡的事業。後世那些販賣心靈雞湯的人生導師們常說,要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這樣既能夠生活得愉快,又能夠最大限度地發揮自己的才能。但這些導師沒有說過,在吃不上飯的情況下,是先填飽肚子重要,還是先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重要。
上一代人的創業,明顯是缺乏想像力的,很多人做的並不是自己喜歡的事情,甚至也不是自己擅長的事情。這並不是因為他們愚蠢,而是他們只有這樣的機會。創業不成就意味着全家餓肚子,在這種情況下,講什麼情懷純粹就是扯淡,揪住一根救命稻草就死不撒手才是常態。
而到了姚富傑、阮守超他們這一代,情況就完全不同了。國家發展起來了,遍地都是機會,原來大家想不都敢想的什麼軟件業、大數據、晶片等等,現在都已經是觸手可及了。這些人也有良好的教育背景,哪怕是天份不高,考不上什麼名校的孩子,家裏也拿出了大把的錢送他們去國外留學,好歹算是見過一些世面了。最重要的是,這些人家裏都非常有錢,能夠支持他們創業,也能夠容忍他們失敗。
有這麼好的機會,如果不讓他們去嘗試,那才是最可惜的事情呢。
「馮叔,你覺得我們的想法對不對?」
等到眾人的述說告一段落的時候,姚富傑怯生生地問道。他和阮守超一樣,目前正處於與父母角力的時候,如果馮嘯辰不認可他們的想法,則他們的父母就將得到一個強援,這對於他們是非常不利的。
馮嘯辰沖眾人笑笑,說:「你們的想法都有可取之處,也有考慮不成熟的地方。你們對於創業的難度還是缺乏估計,你們光想到了自己能夠做什麼,沒有想過市場願意接受什麼。就算你們所做的產品或者服務是符合市場要求的,如何讓客戶了解你們、相信你們,也是非常困難的事情。此外,做企業和幾個同學憑興趣做事情是不同的,企業的內部管理、文化建設等等,也都是非常複雜的工作,你們在這些方面有足夠的心理準備嗎?」
「馮叔,其實我們幾個人在父母的企業里也都是做過事的,企業里的那些事情,我們多少也了解一些。」名叫萬雪的那位女孩子說,剛才阮守超給馮嘯辰介紹過,說萬雪家裏是做木工機械的,她父親的名字馮嘯辰也曾聽說過。
「既然你了解這些,那麼你覺得你能夠做好這些嗎?」馮嘯辰問。
萬雪說:「我現在可能不如我爸爸做得那麼好,但我相信以後我肯定能夠做到的。我爸爸剛開始辦工廠的時候,只是一個農民,根本就在工廠里呆過。我不管怎麼說也是看着我爸爸的工廠長大的。」
「但你爸爸是付出了很大代價才學會經營企業,他希望你能夠少走彎路,這種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吧?」馮嘯辰說。
「為什麼只有他可能走彎路,我就不能走彎路呢?」萬雪不憤地反駁道。
「就是!」名叫梁琦的那位年輕人附和道,「我爸也是一天到晚說他給我已經鋪好了路,我只要照着走就行了,可是我為什麼要走他鋪好的路呢?」
「這些人就是一直把我們當成小孩子!」
「其實我們比他們當年強多了!」
「人家外國……」
大家紛紛抱怨起來,言語間難免又要把一個想像中的外國拎出來作為樣板了。
「我明白大家的意思了。」馮嘯辰點了點頭,他剛才說的那些質疑的話,其實只是為了試探一下這些小年輕的想法。現在聽大家這樣說,他知道這些人並不像他們的父母說的那樣不堪,而是頗有一些想法的。
照阮福根的說法,自己的孩子從小錦衣玉食,根本沒吃過苦,也不知道世事艱難,讓這樣的孩子去創業,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放心的。而事實上,這些孩子成長的時候,正是他們的父母艱難創業的時候。這些孩子也許在生活上沒吃過什麼苦,但卻見識了父母如何為企業的發展殫精竭慮、忍辱負重。其實官二代也罷,富二代也罷,往往都比許多窮人家的孩子更懂得什麼是社會。他們現在有創業的念頭,其中當然有心血來潮的成分,但更多的是從小埋下的奮鬥的種子。
「你們希望我做什麼?」馮嘯辰對眾人問道。
「您能不能幫我跟我爸說說,讓他支持我創業?」阮守超問說。
馮嘯辰啞然失笑:「守超,你有沒有搞錯,我是你爸請來給你做思想工作的,你現在讓我去給你爸做思想工作,這不是反過來了嗎?」
「馮叔,你應該站在正確的一邊啊!」阮守超理直氣壯地說。
「是啊,馮叔,你剛才也說了我們的想法是對的,既然我們是對的,你為什麼不支持我們呢?」姚富傑也說。
萬雪索性伸出兩隻手攥着馮嘯辰的胳膊,一邊搖着一邊賣萌,說:「馮叔,你就幫我們說說吧。我們這些人的老爸都沒啥文化的,不像你馮叔這樣有文化有水平有見識。我們說的這些東西,我們老爸都聽不懂,現在誰跟他們說都不管用,只有你馮叔說話,我們整個會安的人都相信的。」
「沒這麼誇張吧?」馮嘯辰被這幫孩子弄得沒轍了,他笑着說:「既然大家都說到這個程度了,那我就替你們去說說吧。不過,有兩點我要事先說明……」
「哪兩點,馮叔你就說吧!」大家一齊嚷道。
「第一點,我可以去和你們的父母說說,但有沒有效果我就不敢保證了。如果他們不聽我的,我可管不着。」
「不會的,不會的,我爸肯定聽馮叔的!」
「第二點,就是如果你們的父母真的同意讓你們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業,你們一定得做好,別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回頭你們萬一沒做成,丟的可是我的面子。」
「哈哈,馮叔就放心吧,我們肯定不會給你丟人的!」眾人都笑了起來。其實這種保證也就是說說而已,他們如果真的做不下去,也不會因為答應了馮嘯辰就能堅持下去。
「既然這樣,那我就替你們說說吧。等回會安之後,我先跟守超的父親聊聊,如果能夠說服他,我再讓他去聯繫你們各位的父母,你們看如何?」馮嘯辰問。
阮守超跳了起來,大聲喊道:「太好了,馮叔,你可真夠哥們!來,我敬你一杯!」
「對,馮叔太夠哥們了,我們一起敬你一杯!」其他人也大聲說着,同時高高地舉起了手裏的啤酒罐子。
得到馮嘯辰的承諾,一干年輕人都逸興遄飛,一個個高談闊論,暢談着自己的打算。馮嘯辰也加入了他們的聊天,結合自己從後世帶來的那些經驗,給大家提供着各種建議。這些年輕人的知識和見識都不少,但畢竟沒有後世那些經過實踐檢驗過的經驗,聽到馮嘯辰說的種種事情,大家的眼睛都瞪得滾圓,心裏對馮嘯辰的佩服真如黃河之水,滔滔不絕了。
「我現在算是明白了,為什麼我爸對馮叔你那麼崇拜。聽馮叔你剛才說的這些,我也想跪了。」阮守超端着啤酒罐,由衷地說道。
「是啊,馮叔以後就是我的偶像了!」萬雪也大聲地宣佈道。
姚富傑更是乾脆,直接說道:「馮叔,你剛才給我的那些建議,價值千金啊。我決定了,等我的公司辦起來,我會留出兩成股份分給馮叔。」
「對對,我也是這樣想的,等我的公司開起來,我請馮叔當顧問,每月1萬塊錢顧問費!」其他的孩子也搶着聲明道。
等阮守超開車把馮嘯辰又帶回全福公司的時候,馮嘯辰已經擁有了三家創業公司的股份以及六七個諸如顧問、首席之類的頭銜。
「馮總,你和守超聊得怎麼樣,他是不是改主意了?」
阮福根關上辦公室的門,急不可待地對馮嘯辰問道。
馮嘯辰在碩大無比的真皮沙發上坐下來,還好整以暇地顛了顛屁股,讓自己坐得更舒服一點,然後笑呵呵地對阮福根說:「老阮,我今天見了守超的幾個朋友,其中還有姚偉強的那個兒子,他們的情況和守超都差不多少,也是不想接家裏的班,你知道這個情況嗎?」
「我當然知道。」阮福根說,「他們天天玩在一起的那幾個人,我和他們的爸爸都是認識的。我們坐在一起聊天的時候,都是同樣的頭疼。明明家裏的公司做得好好的,他們回來接班就可以了。可是他們一個個都異想天開,想去搞什麼創業。」
「我倒是覺得,他們的想法不錯呢。」馮嘯辰說。
「什麼?」阮福根原本是靠在沙發上坐着的,聞聽此言,騰地一下就坐直了。他盯着馮嘯辰,似乎想從馮嘯辰的臉上找出他是在開玩笑的跡象。待到發現馮嘯辰的表情里透着一些嚴肅,阮福根才不敢相信地問道:「馮總,你不是說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