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助理,冒昧打攪了。」
兩名穿着西服的機關幹部來到馮嘯辰在榆北的辦公室,為首的一人向馮嘯辰出示了自己的證件,上面赫然有紀檢的鋼印。
「原來是趙處長,失敬了。」
馮嘯辰不卑不亢地向對方點點頭,招呼二人在沙發上坐下,自己則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二人對面,等着他們說話。
這兩個人,為首的是紀檢的一名處長,名叫趙健,另一人則是他的屬下,名叫王豐碩。二人事先前沒有向榆北方面打招呼,直接就來到了馮嘯辰的辦公室,這或許就是他們特定的工作作風吧。
「馮助理,我和小王這次前來打擾,是因為我們最近接到了一些舉報,其中有些內容涉及到了馮助理,需要向你核實一下,請你不要見怪,也不要有思想包袱。」趙健說着常規的套話。
馮嘯辰微微一笑,道:「沒關係的,趙處長有什麼問題就儘管問吧,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我自忖沒有做違反黨紀國法的事情,所以也不會有什麼思想包袱的。」
「那就太好了。」趙健道,接着便向王豐碩吩咐道:「小王,你把照片給馮助理看看,請他辨認一下。」
王豐碩黑着一張包公臉,像是馮嘯辰上輩子欠了他多少錢一樣。他從隨身的包里掏出一張照片,遞到馮嘯辰面前,說道:「馮助理,麻煩你看看這張照片上的戒指,想想有沒有印象。」
「戒指?」馮嘯辰這回倒有點覺得意外了。其實,在郭培元行賄和施展美人計不成之後,馮嘯辰便在等着對方進一步出招,紀檢人員的出現,也是在馮嘯辰的預料之中的。他設想過郭培元有可能會誣告他受賄,卻沒想到紀檢人員先拿出來的居然是一張戒指的照片。
「這枚戒指,我覺得有點眼熟。」馮嘯辰看了看照片,皺着眉頭回答道。
「僅僅是眼熟嗎?」王豐碩盯着馮嘯辰的眼睛,話裏有話地問道。
馮嘯辰直視着王豐碩的目光,冷冷地問道:「怎麼,王同志覺得有什麼不妥嗎?」
「我看你是不敢承認吧?」王豐碩道。
馮嘯辰道:「王同志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我必須認得這枚戒指嗎?」
「這枚戒指是屬於京城工業大學杜曉迪教授的,而杜教授正是你的妻子,你妻子手上每天戴着的戒指,你也不認識嗎?」王豐碩說道。
馮嘯辰點了點頭,道:「你這樣一說,我倒想起來了,這的確像是我愛人的戒指。」
「僅僅是像?」王豐碩咄咄逼人。
馮嘯辰冷笑道:「當然僅僅是像,因為我對戒指並沒有特別的研究,別說只是一張照片,就算你把我愛人手上的戒指放在我面前,我也不敢確定這就是她的戒指。各人術業有專攻,我能夠認出全國每一套30萬千瓦火電機組的模樣,但我並不知道每一枚戒指的差別。莫非王同志是鑑定戒指的專家,任何一位女同志手上的戒指只要在你面前晃過一眼,你就能夠永誌不忘?」
這話就說得有些刻薄了,實在是王豐碩剛才的態度太過於顯示敵意了,馮嘯辰自然也不會給對方好臉。你是紀檢的幹部又能如何,我沒做專心事,還怕你叫門不成?馮嘯辰心裏有數,他是孟凡澤、羅翔飛等人看重的年輕幹部,是沈榮儒的學生,還有董老以及更高級別的領導都表示過對他的欣賞,區區一個王豐碩決定不了他的命運,就算把趙健加上,也奈何他不得。
如果對方是客客氣氣地來找他調查問題,他自然也會給對方面子,好好跟對方說話。可這個王豐碩二話不說就擺出這樣一副嘴臉,真以為他馮嘯辰是嚇大的?
「小王,不要這樣說話!」趙健出來打圓場了,此前王豐碩那樣表現,趙健也是縱容的,有些幹部被王豐碩這樣嚇唬一下,直接就把自己的事情全撂了,所以王豐碩的做法也算是一種問話的技巧,當然,遇到馮嘯辰這種硬茬子,就有些適得其反了。
「馮助理,別介意。這枚戒指,的確是杜教授戴的那枚,我們是請工業大學的紀檢部門配合拿到這張照片的,事先並沒有向杜教授說明,主要也是紀律的要求。我們請你辨認,主要是因為我們找人鑑定過,確定這枚戒指上的裝飾物是真正的非洲鑽石,價值很高。」趙健用委婉的語氣解釋道。
「這一點我知道,不算戒指的價值,光是這枚鑽石,在市場上應當值20萬人民幣吧。」馮嘯辰坦然地說道。
王豐碩眼睛都瞪圓了,他沒想到馮嘯辰居然會如此坦率地說出鑽石的價值,在他想來,剛才馮嘯辰支支吾吾,不肯承認自己認識這枚戒指,分明是打算抵賴。早知道馮嘯辰願意承認鑽戒的價值,他又何必去玩這種花招呢?
「馮助理,你是說,你知道這枚戒指值這麼多錢?」王豐碩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
「是啊,我當然知道。」馮嘯辰用華姐那種關愛弱智兒童的目光看着王豐碩,應道。
「那能不能請你解釋一下,這枚鑽戒的來歷。」王豐碩又問道。
「這是我嬸子送給我愛人的,有什麼問題嗎?哦,對了,我也有一枚類似的鑽戒,上面的鑽石比我愛人那枚還大,只不過我從來沒有戴出來,而是一直放在家裏,王同志是不是也想去看看?」
「你嬸子?她是幹什麼的?」
「她是青東省東翔機械廠的工人。」
「東翔機械廠的工人……」
「是啊。不過她前幾年就被派到非洲去照顧我叔叔了,我叔叔叫馮飛,是援非幹部。」
「一個援非幹部的家屬,她怎麼能送得起你們這麼貴重的鑽戒呢?」
「因為我嬸子在非洲閒得沒事,就自己開荒種菜,現在她擁有一個400多畝的農場,而且非洲的蔬菜價格相當於中國的10倍,你可以算一算,她一年能賺多少錢。」馮嘯辰樂呵呵地說道,看着這位先前氣勢洶洶的年輕幹部吃癟的樣子,實在是很讓人覺得開心的。
「這件事,我們還需要再核實一下。」王豐碩的調門沒那麼高了,他說是要再核實一下,可心裏已經信了七八分。這種事情要做假是很難的,馮嘯辰敢說出來,肯定是有一些底氣的。
「除了鑽戒的問題之外,還有群眾反映你在榆北工作期間,經常在榆北的春天酒樓吃飯,而且還經常帶着榆北振興工作小組的工作人員一同去吃。據我們了解,春天酒樓是一家高檔連鎖餐廳,消費標準非常高。關於這個情況,馮助理能不能給我們一個解釋?」趙健拿出另外一份資料,對馮嘯辰說道,他的態度遠比王豐碩要更客氣,這就是給自己留了餘地,不至於把馮嘯辰得罪得太狠。
馮嘯辰依然是一副笑呵呵的表情,說道:「趙處長明鑑,我去春天酒樓吃飯,可從來沒有用過公款,這不涉及到公款吃喝問題。」
「正因為這樣,我們才有疑慮。鑽戒的來源,你的解釋是合理的,但你頻繁出入高檔餐廳,而且沒有使用公費,那麼這些消費是你個人支付的,還是酒樓代你支付的?」
「是酒樓代支的。」
「這其中,有什麼隱情嗎?」
「沒有隱情,都是公開的情況。春天酒樓是一家創始於南江省的企業,最早是一家個體餐廳,是由陳抒涵和何雪珍兩位股東共同創立的。而何雪珍……」
「你是說,你母親何雪珍?」王豐碩又傻眼了,他們來調查馮嘯辰,當然事先也是做過一些功課的,至少馮嘯辰的父母、妻女之類的名字,他們是熟悉的。如果何雪珍是春天酒樓的創始人之一,那馮嘯辰就是春天酒樓的少東家了。他到春天酒樓去打個牙祭,能算是腐敗嗎?再至於說他帶着整個工作小組的成員集體去打牙祭,那就非但不能算是腐敗,簡直就是廉政楷模,這是拿着私人的錢辦公家的事,表揚還來不及呢。
「可是,還有人反映你和南江省辰宇工程機械公司有往來,這個情況你能解釋一下嗎?」趙健索性把壓箱底的問題也拋出來了。
「辰宇工程機械公司是在德國波恩大學退休教授晏樂琴女士幫助下建立起來的,目前它的最大股東是馮立先生,這個只要一查工商登記信息就能夠查得出來的。」
「晏樂琴,馮立……」趙健和王豐碩面面相覷,這是怎麼回事,你到底是國家幹部還是富二代啊。你母親創辦了國內最高檔的連鎖餐廳之一,你嬸子是非洲的地主,你父親是一家大型民營工程機械公司的大股東,居然還有匿名信說你收受全福機械公司的幾萬元賄賂,賄賂個屁啊,阮福根能比你有錢嗎?
馮嘯辰看出了他們的想法,淡淡地說道:「趙處長,小王同志,非常感謝你們認真工作的態度。我的情況比較特殊,我個人雖然是國家幹部,但我的父母過去曾經經商,創辦的企業規模也比較大。現在因為我的身份問題,他們已經不再直接管理企業了,但在企業的股權肯定是沒法放棄的。
我父母只有兩個孩子,他們的收入,我和我弟弟相當於能夠各拿一半。去年一年,僅我父親從公司拿到的分紅就有500萬,你們覺得我愛人戴一枚價值20萬的戒指有什麼不合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