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你說誰?」
「陳抒涵,我陳姐。」
「等等,嘯辰,你這玩笑開大了吧,小陳不是說她愛人在部隊裏嗎?」
「部隊裏?你沒搞錯吧,我陳姐一直都是單身呢!」
「這怎麼可能,她親口跟我說的!」
這是在從新嶺到南方鵬城市的火車上,馮嘯辰向楊海帆說起要撮合他和陳抒涵的事情時,楊海帆驚得目瞪口呆,同時還說出了一個讓馮嘯辰同樣目瞪口呆的消息。
那天的股東大會之後,楊海帆便回了桐川,去安排辰宇軸承公司的事情。他向桐川縣委正式提出了辭職申請,而沒有選擇時下比較流行的停薪留職的方式。楊海帆骨子裏是個驕傲的人,他已經想好了,這一腳踏出去,就不會再回來。如果創業失敗,他寧願回浦江去找個民營企業打工,也不想回桐川來看舊日同事們那幸災樂禍的嘴臉。
按照楊海帆的提名,他先前從東山市工業局挖來的副經理劉剛接替了他的中方經理職務,而從羅冶過來的退休幹部范加山則被馮嘯辰以德國菲洛公司的名義聘為外方經理。辰宇金屬製品公司正式更名為辰宇軸承公司,一切經營活動照舊,沒有什麼其他的變化。楊海帆當經理期間,已經把公司與地方政府之間的關係磨合得差不多了,形成了不少約定俗成的規矩,劉剛和范加山只要堅守這些規矩,就不用擔心桐川縣或者東山市會對公司做出什麼不利的舉動。
安排好公司事務之後,楊海帆回到了新嶺,準備與馮嘯辰一同外出。此時,杜曉迪已經在南江呆了半個多月時間,不好意思再續假期了,一個人坐火車返回了京城。馮嘯辰則與楊海帆一道,坐上火車前往鵬城,準備從鵬城出境到港島,然後再從港島前往歐洲。
這一趟出行,照馮嘯辰的說法是去考察一下市場,但他真實的想法卻是帶楊海帆到處走走,開開眼界。他自己未來是打算重新回到體制內去的,他的事業在於管理全國的裝備產業體系,不能拘泥於一兩家小企業。這樣一來,未來要成立的工程機械公司就要由楊海帆來擔綱了。趁着現在有時間,馮嘯辰想培養一下楊海帆的國際商貿意識,免得將來有點什麼事情還要讓他這個幕後老闆出來解決。
馮嘯辰記得杜曉迪的建議,坐在臥鋪車廂里聊天的時候,便向楊海帆說起了陳抒涵的事情。沒想到,楊海帆居然認為陳抒涵是有家的人,還說陳抒涵的愛人是在部隊裏的,這不能不讓馮嘯辰覺得驚詫莫名。
「陳姐怎麼會跟你說起這個?」馮嘯辰疑惑地向楊海帆問道。
楊海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每次到新嶺來辦事,都是住在春天酒樓,吃飯也在那裏。你也知道的,小陳家裏的房子小,再加上她弟弟生了孩子,佔了家裏的房間,所以她也搬到春天酒樓來住了。晚上酒樓打烊之後,除了兩個住在樓下的保安,樓上就剩我們兩個人了……」
「呃……」馮嘯辰立馬想到了一些兒童不宜的場面,他倒忘了自己也是和杜曉迪住在同一個院子裏的。他邪邪地看着楊海帆,說道:「海帆,你不會告訴我說你們倆早就已經擦出火花了吧?」
「沒有沒有!」楊海帆矢口否認道,「我一直以為她有愛人的,而且她也一直以為我有愛人……,哦,我明白她為什麼這樣說了。」
「我賣糕的,你們倆可真逗啊。」馮嘯辰也反應過來了,不由得喊了一句西式的祈禱詞。
其實說穿了,這就是兩個大齡剩男剩女顧及面子互相撒謊而導致的誤會。陳抒涵以為楊海帆已經成了家,問起他夫人的情況,楊海帆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單身,於是隨口瞎編了一句,說夫人在浦江工作,自己是兩地分居。及至他反過來問陳抒涵的時候,陳抒涵也覺得單身剩女是個尷尬的身份,便謊稱愛人在部隊,這就便於解釋她為什麼不住在家裏,而是住在酒樓了。
據楊海帆承認,他與陳抒涵頗為投緣,沒事經常會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在許多事情上也都有些共同的看法。他還帶着幾分羞澀地承認,他一直覺得陳抒涵很有氣質,雖然已經30出頭,但卻一點也不顯得老,反而有一些成熟女子的獨特魅力。
「你怎麼不早說?」馮嘯辰沒好氣地打斷了楊海帆的意淫,斥責道,「你早說你對陳姐有好感,我早就給你們撮合了,我還以為你們倆沒感覺呢。幸好還是曉迪眼睛尖,看出你們倆關係不正常,這才提醒了我。」
楊海帆訥訥道:「我和抒涵怎麼會關係不正常呢?我們就是正常的同志關係,我一直把她當成妹妹的。」
「我呸!」馮嘯辰毫不客氣地唾了一口,道,「老楊,你知不知道,對一位美女說自己只是把對方當成妹妹,這是禽獸不如的行為。你也是30好幾的人了,泡妞這樣的事情,還要我這個小老弟來教你?」
「嘯辰,我怎麼覺得這件事讓你說得這麼不堪啊?」楊海帆不滿地說道。他好歹也是一個文化人,受不了馮嘯辰這種粗俗的表示。明明是花前月下的雅事,怎麼就成了泡妞呢?
馮嘯辰道:「你別跟我裝純潔,我只問你一句,我把我陳姐介紹給你,你要不要?」
「也不知道她願意不願意……」
「她願不願意,是我的事!」馮嘯辰霸道地說道,「你只說你願意不願意就行。」
「我……我當然願意,抒涵……其實就是我理想中的伴侶。」楊海帆鼓起勇氣說道,他那張平素顯得挺從容淡定的臉上,居然露出了幾分忸怩之色。
「呃……」馮嘯辰覺得一陣惡寒,真受不了這些人的小資情調。
願意不願意,這件事情也只能等他們從歐洲回來再說了。不過,自從馮嘯辰告訴楊海帆說陳抒涵其實是個單身女子之後,楊海帆的情緒明顯就不一樣了,一路上抓耳撓腮,晚上也睡不踏實,把臥鋪當成了平底鍋,躺在上面翻來翻去的,像是烙大餅一般。馮嘯辰心中好笑,這位仁兄算是墮入情網了,萬一陳抒涵真的看不上他,或者一時不想考慮感情問題,楊海帆可怎麼活呀。
一個沒事偷着樂,一個滿腹糾結,二人一路無話,輾轉來到了鵬城。拎着行李走下長途汽車的那一瞬間,楊海帆終於從夢幻狀態中恢復過來了。他是個有自制力的人,知道啥時候該保持什麼樣的狀態,他們這一趟出來是考察市場的,他得把心裏那些想入非非的念頭暫時放下。
「嘯辰,咱們從哪開始?」
站在鵬城的街頭,楊海帆向馮嘯辰請示道。此時的鵬城,正值開發區建設之初,到處都是建築工地,來來往往的都是南腔北調的建築工人,雖說是塵土飛揚,卻透着一股蓬勃向上的熱情,讓人忍不住就有一種想參與其中的衝動。
其實,馮嘯辰在鵬城也沒有什麼具體的事情要辦。他此行的第一個目的地是港島,鵬城不過是一個過境地點罷了。但既然來了,他也有意想在街頭走走,看看這個被稱為改革開放前哨的特區是什麼樣子。後世的他,到鵬城起碼也有過上百次了,但1984年的鵬城他卻是第一次見,這算是一種獵奇的心理吧。
在這個念頭之外,還有一個想法就更不足為外人道了,那就是他想起自己曾經勸說了一個女孩子到鵬城來闖蕩。他期待着能夠在鵬城遇到這個女孩子,看看這大半年時間裏她有什麼變化。不過,他也知道,這個願望只是一個不切實際的想法罷了。自從樂城一別,韓江月就像人間蒸發了一般,沒有再與馮嘯辰聯繫過。馮嘯辰不知道她去了哪裏,自然也無法主動與她聯繫。
馮嘯辰唯一能夠聯繫上韓江月的渠道,就是通過李惠東來打聽,但想到自己把人家的閨女忽悠得連已經到手的副科級都扔了,跑到人生地不熟的鵬城來打工,估計李惠東對他已經充滿了怨念,他哪裏還敢去觸李惠東的霉頭。
沒有聯繫方法,茫茫人海,上哪去找一個外地來的姑娘呢?
馮嘯辰站在街頭,看着熱鬧的城市,心裏生着莫名的感慨。
「喂,是……是馮處長嗎?」
就在馮嘯辰思緒萬千的時候,背後傳來一個怯生生的聲音。馮嘯辰回過頭去,只見自己的身後站着兩個年輕人,一胖一瘦。瘦的那個倒也還算瘦得正常,而且顯得挺帥氣的樣子。胖的那個就有些誇張了,他有着三尺有餘的腰圍,c罩以上的胸肌,粗壯的胳膊和大腿,粗略目測一下,體重當在200斤以上。
看到馮嘯辰回過頭來,兩個年輕人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臉上都綻開了笑容。那個胖子二話不說便撲了過來,張開雙臂,粗着嗓子喊道:
「嘿,哥們,真的是你啊!」
「哈哈,寧默,趙陽,你們倆怎麼到鵬城來了!」
馮嘯辰也是滿臉喜色,樂呵呵地和胖子來了個激情的擁抱,興奮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