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的鳥銃聲此起彼伏,平時的訓練這時終於體現出了效果。當射擊的喇叭聲響起時,兩旗的二十四名鳥銃手,第一波十二名銃手聞令率先射擊。
第一波射擊過後,第二道喇叭聲又響起了,剩下的十二名銃手也緊接着射擊。
一陣銃聲過後,小小的破廟裏到處都是硝煙的刺鼻味道。劉鈞背着一把火銃,卻提着弓在放箭。對於一個優秀的弓箭手來說,用弓肯定比用銃殺敵效律更快。不過看的出來,弓箭雖然殺人比鳥銃手更高,但比起威勢來,卻明顯是火銃手更佔優。
兩排鳥銃過後,最先衝出來的賊人們,大約有三四個中槍倒下。
這個命中率,大約只有百分之二十左右。而且還是在三十步左右的距離下,這樣的成績已經可以算是不合格,很不合格。
不過劉鈞沒有生氣,反而覺得很欣慰,第一次實戰,二十四個鳥銃手就能射倒三四個,這已經非常不錯了。起碼沒有人放槍時,忘記把捅條取出來,也沒有太緊張往槍里裝上兩三顆鉛彈,更沒有鳥銃炸膛。
鳥銃齊發的那標誌般的巨響,立即打了賊人一個懵頭懵腦。丟下了幾具屍體之後,這些賊人迅速的後撤回了殿中,並把廟門也給關起來了。
「繼業,現在怎麼辦?」李春江提着一把弓,在旁邊急忙問道。
劉繼業看着那緊閉的大雄寶殿的木門,笑的很輕鬆。
「現在局勢很好,賊人已經被我們圍在大雄寶殿,成了瓮中之鱉,任我們宰割。」劉鈞一招手,叫來右旗甲隊隊總張山,「張隊總,去把賊人的馬給收了。」
「左右兩旗都上來,把大殿團團圍起。」
「把大炮拉過來。」
劉鈞一聲叫的比一聲響亮,故意要讓賊人聽到。
賊人現在已經被困在殿中,雖然叫大殿,可這只是間破廟,大雄寶殿也只不過是一間稍大點的屋子而已,不但門是木頭的,牆都是木板釘的。
而劉鈞可是拉了六門虎蹲炮上來,別看虎蹲炮一門才三十六斤,往地上一放,兩隻鐵腳支着像極一隻小老虎。但威力卻極不凡,用虎蹲炮去打人,準確性肯定成問題,但如果用來抵近了轟這樣的木門,那絕對是大殺器。
劉鈞的這六門虎蹲炮是梅之煥贊助的,絕對不是什麼粗製濫造省工減料的破爛。而是梅之煥利用關係從廣東那邊購入的優質火器,價格不便宜,但卻絕對是好貨。
這六門虎蹲炮每架身長二尺,重量達到三十六斤,炮身由熟鐵製成,炮身上加了七道鐵箍,又加了兩隻鐵腳,可以仰角度射擊。
每次用火藥八兩,可發射五錢重的鉛彈一百枚。同時為了防止子小而口大,氣密性保障的問題,又特別用重三十兩的大鉛彈慢慢築入炮口,這樣一來氣密性得到保障,射程和威力都大大增大。
射程能達到三百多步,雖然不如紅夷大炮能射二三里,可他卻勝在輕便。
發射之時大小子彈齊飛出去,轟聲如雷,殺傷範圍很大,特別適合野戰,轟擊密集的敵方隊形。
不過虎蹲炮用來轟擊城牆也很有用,據戚繼光兵書里所說,用五十門虎蹲炮僅兩輪就可以轟塌城牆。
現在劉鈞擁有六門虎蹲炮,可以直接把大炮拉到二三十步的近距離轟擊大雄寶殿的木門木牆,他估計只需要一輪,就能轟的粉碎。
中旗的鄉勇已經架着數面大盾上來,摭在前面,每兩面盾牌並列,後面跟着一隊戰兵。六隊戰兵將這小小的正殿團團圍住,六名虎蹲炮已經抬了上來,十二名炮手正做着準備。
殿中的匪賊也明顯看到了外面的情況,那黑又粗的鐵疙瘩虎蹲炮,也算是大明朝各種火器中極為有名的一種明星火器了,在火炮中,更是僅排在紅夷大炮、佛朗機之後第三名的有名火炮。
雖然看起來小,可威力卻不小。
一群賊人慌了,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他們向來神出鬼沒,沒有人能抓的到他們,這回卻栽的這麼慘。被一群裝備如此精良的官軍死死圍在了這裏。
「有虎蹲炮,還有如此多的鳥銃,這一定不是鄉團,也不是衛所軍丁,這說不定是哪位過境的大將的家丁部隊,他娘的,究竟是哪路過路神仙。」匪號**子的匪首又急又怒。
「大哥,管他是哪路神仙,咱們殺出去。」
「就是,官軍咱又不是頭一回遇到,多是些前三槍打的歡,後面就慫的軟蛋。只要咱們接近了,他們立即就得慫。」另一賊人也叫囂道。
**子小心靠近窗邊,偷偷往外面瞄了幾眼,只見外面並沒點火把,可是卻有許多紅亮的火點。曾經跟着闖王在陝西河南一帶作戰的他知道,那火點是火銃手的火繩。那是鳥銃兵,比起不用火繩的火門槍射的更遠,打的更精,傷害更強。
看樣子,外面起碼有二三十杆鳥銃,還有六門虎蹲炮,加之對方肯定還有弓箭。他們這樣衝出去,只能是送死。
想了想,他扯開嗓子對外面吼道,「外面的官軍聽着,我們手裏有和尚和婦人二十多個,不想他們死的,就放開一條道路,讓我們離開。只要你們把我們的馬還給我們,並讓出一條路,等我們到了山下,就立即把人交給你們,不然,就等着給他們收屍吧。」
**子一揮手,立即就有一個賊人兩眼血紅的提着刀上前,把一個被凌辱折磨的傷痕累累的婦人提了起來,直接當頭一刀砍下,然後提起那死不瞑目的頭顱走到窗邊,一把扔了出去。
廟中的一夥賊人,都紛紛發出一陣陣的嚎叫。
李春江看到那個可憐婦人的首級,不由的緊咬牙關。
劉鈞卻是已經毫不猶豫的道,「他娘的,開炮!」
「開炮!」
炮隊隊總一聲大喊,已經裝填好的炮手立即點火,轟的一聲巨響,白煙四散,然後大小百餘發鉛彈一起轟了出去,狠狠的砸在了大殿正面的門上牆上。
木門木牆根本擋不住那大鉛彈的重擊,直接破碎。
大小數百發鉛彈如漫天飛石一般轟入了殿中,諸盜賊根本料不到官軍這麼狠辣,說開炮就開炮,絕大多數盜賊都站在殿中,鉛子散入的時候,躲都躲不及,就直接被轟趴了。
硝煙還未散盡,劉鈞和李春江都已經拔刀出鞘,大喊一聲,「結鴛鴦戰陣,殺進去,凡是賊人,殺無赦!」
六隊戰兵加上李春江和劉鈞兩人的家丁還有中旗的夜不收等一起提刀沖入,許多賊人被剛才一輪炮擊直接轟殺,少數還沒死的,也都還滿耳轟鳴,站都還站不穩。他們還在搖頭晃耳,結果鄉勇們就已經喊着虎字沖了進來。
劉鈞雙手握着加長版的戚家刀,對着一個流賊就猛的劈砍了下去。刃長五尺的大刀,直接就將那人自肩膀斜劈成了兩半,鮮血濺了劉鈞一身,那血腥味以及那內臟破碎漏出來的混合氣味,讓他差點嘔吐。
用弓箭遠距離射殺一名敵人,和面對面的拿刀直接把人砍成兩半,這絕對是完全不同的體驗。伸手抹了把臉上的血液,他直接提刀沖向下一個賊人。
倖存的賊人這時也終於反應過來,他們雙眼血紅,亡命般的吶喊着向鄉勇們沖了過來。也根本沒有什麼陣勢,全憑的是一時的亡命之心,不要命的衝殺。也有幾個賊人還提着弓跟在後面,跑幾步,射一箭。
九頭鳥鄉勇們此時也是血性激發,一時忘我。在喇叭聲中,在虎虎虎的喊殺聲中,各收了遠程的火銃弓箭火箭,都提了長刀旗槍鈎槍衝殺進來,不過有隊伍長們在牢牢的按着平時的訓練陣列,保持着鴛鴦戰陣,相互配合,往往一隊人只追着一兩個砍。
砍死一個,再追另一個,絕不輕易分開。
平時每天的嚴格的訓練,此時充分體現出來。雖然戰場很亂,可有隊總伍長們的大聲喝喊帶隊,各隊隊員都牢牢跟着自己的隊總伍長,雖然場面混亂,可隊總們頭上明盔上那鮮艷的小紅旗就是最好的引導,跟着那面盔旗,向前衝殺就是。
再兇悍的賊人,也許能一打二一打三,可當他們面對着成群結隊一起做戰的九頭鳥鄉勇時,完全無力了。他刀砍的再用力再狠,可有盾牌手們在前格檔,然後後面伸出幾支長槍來捅他,又有幾把長刀砍來,根本招架不住。
往往他們砍了半天,一個人也沒砍到,結果自己卻被捅了好幾槍,砍了好幾刀,最後就那樣被亂刀砍死了。
冬狗子的鳥銃已經背在了背上,剛才的戰鬥,他只來的及放了一槍,才射殺了一個賊人,那些人就逃進了殿中。然後大炮轟開門,他只得收起了鳥銃,拔出了雙手長刀跟在伍長的後面,他和狗剩兩人一組並肩做戰,緊隨着本隊的戰陣。
他的刀法遠不如鳥銃那麼好,可砍殺起來後,他發現,很輕鬆。賊人叫的再凶,可面對他們鴛鴦戰陣的長短搭配,也毫無辦法。相反,有兄弟們的相互保護,他可以毫無擔心的提刀砍殺。
僅僅支撐了片刻,那些賊人就絕望了。他們發現自己根本不是那些官兵們的對手,**子親眼看着手下武藝最好的一個刀手,被一隊官兵亂槍捅死了。他顫抖了,驚恐了,然後他想遛。
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子念着這句話,開始往殿後逃竄。
冬狗子一眼看到那個傢伙在逃跑,而且他先前還聽到有賊人喊這傢伙大哥,他估摸着這是個頭目。
射殺一個頭目四十兩!高高的賞格讓冬狗子不由着急,這可是四十兩銀子啊,怎麼能讓他跑了。着急之下,他顧不得訓練時的規矩,扔下長刀,從背上摘下鳥銃。鳥銃原本已經裝填好了,他只需要取出火摺子點燃,然後把纏在手腕上的火繩點着,再夾上龍頭。
一氣完成準備動作,他單膝跪地,舉槍,打開火門蓋,瞄準。
目光牢牢鎖定那個倉惶逃竄的身影,冬狗子嘴角露出一絲嘲諷,這樣的距離賊人休想從他槍口逃脫。
他扣動了扳機。
「砰!」
一陣硝煙揚起,正在逃竄的**子背後濺起血花,身子向後一仰,腳步頓住,雙手張的極開,然後緩緩的撲倒在地。
「哈!」冬狗子用力揮了一記拳,忍不住興奮的大叫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