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六月好像孩子的臉一樣,陰晴不定,前一刻還是晴空萬里,下一刻卻是烏雲密佈,瓢潑大雨毫無徵兆的揮灑而下,路上的不少行人皆是以手蓋頭,匆匆跑進了附近的茶館酒樓客棧。
本來空空蕩蕩的來福客棧只是一瞬間的時間便擠滿了人,三三兩兩的坐在一起,點上一壺小酒,隨後愜意的觀賞着外面的大暴雨。
外面的大暴雨越下越大,偶爾還會有一些顧客跑進客棧,沒有座位索性也就蹲在門口,或者站在某個角落,焦慮的看着外面的大暴雨,以及冒着暴雨匆匆跑過的行人。
忽然,一抹翠綠色的身影印入眼帘!
只見,暴雨下,一名身穿翠綠衣衫的女子舉着一柄紅色的油紙傘在雨中漫步走着。然而,一柄油紙傘如何能夠完全遮擋住這漫天的大暴雨,她的裙擺如今已經是沾滿了泥污,索性,她也沒有繼續走下去,返身朝着這間已經聚滿了人的來福客棧走了過來。
望見這一幕的客人們忽然安靜了下來,所有的視線豁然全部都轉移到了那女子的身上。
那女子舉着雨傘,淡雅的站在屋檐下,朝着客棧內張望,平靜的俏臉並未因為別人的注視而改變分毫。女子的年齡看起來不過十**歲,但那張看起來稚氣未脫的小臉上,卻是蘊含着幾分嫵媚,尤其是那一雙桃花眼,當真魅惑至極。
瞧着客棧內基本上已經坐滿了人,女子又是扭頭望了一眼外面的大暴雨,以及那已經被泥污沾染濕透的裙擺,那女子蓮步微移,行到了櫃枱之前,朱唇微啟,平靜的問道:「掌柜的,還有上房嗎?」
「有,有!」掌柜的雙眼泛紅,恭聲道。
「一間上房,兩斤汾酒,做幾樣精緻小菜,準備熱水……」女子從隨身的包袱中取出一錠元寶。
掌柜的一對小眼睛當即眯成了一條縫,正準備伸出雙手恭敬的將那錠元寶接過來,卻看到那女子嫵媚一笑,細白嫩滑的手指好似不經意的觸碰到了掌柜的手心,柔聲說道:「一定要最好的!」
沒等那掌柜的反應過來,一襲香風吹過,那女子已經離開了櫃枱前,跟着那名身材瘦小的小二上了樓梯。
望着那女子上樓的搖曳身姿,掌柜的將手中的元寶狠狠嗅了一口,仿佛能嗅到那女子身上的淡淡香味。
大堂中的不少顧客瞧見了這一幕,全部都鬨笑了起來。
「我說,老張,你不會以為那姑娘是看上你了吧!」
「哈哈哈哈……」
「那姑娘真是漂亮啊,比起花舫上的瓔珞姑娘還要漂亮幾分。」
「王大頭你又在吹牛,你見過瓔珞姑娘嗎?你又如何知道她比瓔珞姑娘還要漂亮。」
「我如何沒有見過,上次白少去花舫的時候……」
大堂之中一片歡聲笑語。
這樣的女子,在這種天氣,走進這間雖然乾淨但是並不是精緻的小客棧,雖拿出了那麼一錠銀子,但在這些人眼中,這少女的身份必然不乾淨,說不定就是那花舫之上的女子,瞧那輕浮的舉止就可以看出來。
掌柜的畢竟是做生意的,對於顧客的一些調侃全部都接了下來,小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手上卻是悄悄的將那枚銀子收進了袖子裏,要是讓人看到的話,怕是要讓人覺得他是想要收藏這錠還帶着香味的銀子……
與此同時,城中的某處府邸。
不少身穿六扇門官服的人匆匆跑進了這府邸,一瞬間的功夫便控制了府邸四周。
領頭的兩人穿過長廊,直接走進了這府中的書房。
書房之中,寧靜異常,也整潔異常,除了躺在地上那一具身穿官服的屍體之外,就是屋頂上那個大洞。
「即使有泰山派獨孤鳴的保護,在緋雨樓的眼中他也早就已經是死人了。」走在最前面的那名年輕男子冷聲道。
此人正是現任六扇門副統領張軒,那張俊秀、白淨的臉上沒有憤怒,反而是有幾分厭惡,尤其是在看到這名肥胖的官員之後,目光之中的厭惡更甚。
反倒是跟在他身後的那名枯瘦高大、目光如鷹的男子露出了疑問:「緋雨樓?」
張軒道:「你以為,整個江湖還有什麼人能夠輕易的在獨孤鳴的眼皮子底下殺人,並且輕鬆逃脫的,而且,看房間裏這個痕跡,根本沒有發生一點爭鬥,然而死者卻被一劍封喉,案發現場一點痕跡都沒有,如此專業,沒辦法不讓我懷疑到緋雨樓的身上。」
高大男子上前認真檢查了一下死者官員的傷口道:「緋雨樓沒必要自己給自己找麻煩吧。」
「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緋雨樓的規矩出了名的嚴苛,他們向來不會對朝廷官員出手,但這已經是近段時間的第三件官員被殺案,前兩位都是三品京官,他們尚且沒有獨孤鳴這種高手保護,而這位區區的江南鹽巡道,居然有獨孤鳴這樣的高手保護,我感覺得從這位江南鹽巡道的身份上着手,這是現在這三起案件中唯一的不同點……我去上面看看。」張軒直接朝着房頂的破洞躍了上去。
這場大暴雨來的非常不是時候,屋頂上已經幾乎沒有了什麼有價值的痕跡,甚至連腳印和血跡都沒有。
「那是什麼?」只見某塊瓦片上正躺着一個非常精緻的木質圓盒。
張軒上前撿起那個圓盒,也不着急打開它,而是率先返回了書房中。就只是出來這麼點時間,身上的袍子便已經是濕透了。
「這是什麼?」高個男子面色奇怪,單從這圓盒的花紋上已經是判斷出了一二。
「就只是這個盒子的話,恐怕是某家姑娘的粉盒。」張軒話裏有話。
姑娘家的粉盒怎麼會落在那種地方。
外面的大雨並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就在那少女走進店裏不一會兒的時間,大雨便逐漸的消停下來,片刻,和煦的陽光便射進了小店中,天空中的太陽也已經是垂到了西面,將西面的天空映照的通紅。
此時,那瘦弱的小二端着托盤從廚房走了出來,經過櫃枱前,那掌柜的立刻喊住了他,一臉正直的說道:「那女子是貴客,還是由我親自送上去吧。」
小二撇了撇嘴,沒有說什麼,將托盤遞給了掌柜的,小二暗暗想着:「那女子的確是漂亮的緊,想要已經是把掌柜的魂兒都已經勾去了,這樣的女子,說不定真是花舫上的姑娘。」
「不久之前才給那女子送去熱水,掌柜的此刻上去,怕是那女子還在洗澡……」想到這裏,小二不禁朝着二樓上望去,他想要看看這個鐵公雞一般一毛不拔的掌柜的究竟是如何被擋在門外的。
就算是煙花女子,也不可能輕易的容許別人看她的身體吧,更何況是這樣美麗的女子,掌柜的如果想要進去,怕是要付出不少代價。
幸好是現在雨已經停了,店裏的人基本上都已經走光了,就算是這偷懶的小二不去照應也完全沒關係。
想到這裏,小二扭頭看了一眼店裏,等到再次轉頭望向樓上時,只見掌柜的已經是推開了房門走了進去。
果然美麗的女子都是致命的毒藥,居然能夠讓掌柜的這種鐵公雞出血,難怪江湖上流傳着這樣一句話:「倘若整個大越國的男人都死光了,那其中一半必定是死在江南花舫女人的肚皮上。」
房間前。
在得到那女子的應允之後,掌柜的當即色眯眯的笑了出來,他完全可以確定此女現在正在房間中洗澡,甚至就只是站在門前都能裏面房間中的水聲。
推門而入,一眼便看到了隨意扔在了床上的那綠色衣裳,以及那綠色衣裳之上的鮮紅褻衣,以及屏風後的那曼妙身姿。
看到這一幕,掌柜的吞了吞口水,躬着身十分恭敬的喊道:「白姑娘。」
「先坐吧。」那女子聲音清冷,完全不帶一絲感情,命令式一般的吩咐那掌柜的。
聽到那女子如此說,掌柜的額頭上卻是冒起了冷汗,身子再次躬了下去,完全沒有之前那一副色色的表情,反而是一臉的謹慎,一臉的驚恐。
「拿着酒過來。」女子陰冷的聲音再次傳了過來。
掌柜的一雙精明的小眼睛滴溜溜轉着,將托盤放在桌子上,從靴子裏取出一柄閃着寒光的匕首藏在袖子裏,拿起那壺酒朝着屏風的方向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