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的星空總是格外澄清,歸一刀獨自一人坐在木屋頂上,仰頭靜靜的看着星空,雖然如今已經明心見性,可是有些事終歸是無法立即放下的,那個如精靈般的女子又豈是那麼容易便可以放下?
「若水,你臨死都希望我能夠快樂,你在那邊還快樂嗎?」歸一刀心中暗暗道。
忽的,沈狂從屋下躍上來,他在歸一刀身邊坐下,跟着他靜靜的看着星空。
「師兄,對不起。」沉默良久,歸一刀終是開口道。
「為何突然道歉?」沈狂有些驚異。
「若水終歸是死在我手中的。」歸一刀又是沉默片刻,才緩緩地道,「我知道你一直深愛着若水,若是沒有我,恐怕你們兩個早就在一起了。」
沈狂也是一陣沉默,輕輕拍了拍歸一刀的肩膀,肅容道:「這不怨你,感情的事豈是那般容易,即使沒有你的出現,若水也不一定會愛上我。」
「終究是我對你不起。」歸一刀輕輕嘆息一聲,再次抬眼看着星空,「我曾聽說天上的每一顆星都是一個人死後所化,你說若水是哪一顆星?這些年我常常望着星空,可是我實在認不出若水是哪一顆。」
「不論是哪一顆,若水總會在天上看着的,若水看見如今你恢復了本性,定是十分開心的。」沈狂也看着天空,好似是在尋找若水所化地星辰,「我其實真的不怪你,若是沒有你,或許若水就要死在我的手中了!」
「師尊的脾氣你我都十分清楚,他為了心中的猜想,是不擇手段的。」沈狂不等歸一刀說話,便接着道,「若不是我資質太差,師尊也不會找上你的,說起來是我害了你。」
若是讓別人聽見沈狂自稱資質差一定會瞠目結舌,若是三十歲便步入先天是資質差,那江湖上就沒有幾個資質好的了,可是沈狂說的是真心話,就是因為他的資質不足,刀魔才會找上了歸一刀,這是事實。
「並非如此。」歸一刀卻不認同這種說法,「師父的猜想需要培養出一個毫無感情的冷血刀手來驗證,師兄的感情太過強烈,這才無法滿足師父的要求。其實經過今日的一番體悟,我已明白了師父的心意,他對師兄是極為維護的,不然五年前以師父的功力,你如何能夠經受住他的數次攻擊。師父對我卻是抱着極大地期望,所以他才步步緊逼,而又不曾真的對我下過殺手!師父真正不在意,只有平日看起來最在意的若水!」
「師弟能看到這一點,說明你真的成長了。」沈狂眼中滿是欣慰,「你如今已算是完全繼承了師父的衣缽,五年前師父臨死之際十分暢快,可見他對你十分的滿意!」
「師父真的是極為自私,他總想着自己的大計,可曾為你我考慮過。」歸一刀搖搖頭,「若水的死對我們打擊太大了,若不是如此,師兄又怎會去做那三聖殿的青龍使,在我心中,師兄一直都是最為善良之人,身為青龍使,師兄一定也殺了不少人吧?」
沈狂神色一凝,沉默了片刻,嘆氣道:「若水剛死的那兩年,我真的控制不了自己心中的殺意,當時我也是極為憎恨師父,可是他畢竟是師父,而且是真正的關心愛護我,不像我那義父……」
說到這裏,沈狂便停下不說了。
「說起來,秦齊曜為何將師兄安排到師父身邊?」歸一刀疑惑的問道。
「我那義父一直都有着極大的野心,從十幾年前便開始佈局,那個時候師父與他都是絕中的人,他知曉了師父的身份後便將我派過去,因為當時絕的目的是奪取八塊謫仙玉牌,我的任務便是探查師父有沒有私藏謫仙玉牌,並且在適當的時候幫助三聖殿除掉師父。」沈狂緩緩地道出真相,「他雖是我義父,可我卻深知他天性涼薄將其他人都當做棋子,所以我一直都未真正效忠於他。這次反出三聖殿,一是為了幫你,第二點便是我要與他們徹底劃清界限!」
「謫仙玉牌真的有那麼重要嗎?」歸一刀喃喃道。
「對不想破碎虛空之人來說毫無用處,對渴望破碎虛空之人來說卻是無價之寶。」沈狂笑道,「師弟難道也對謫仙玉牌有興趣?」
「我只是好奇,難道得到謫仙玉牌便可以破碎虛空嗎?」歸一刀搖搖頭,聲音十分空靈,「我能夠被師父收養,便是因為謫仙玉牌,說起來,謫仙玉牌便是這一切的根源了。」
「謫仙玉牌不僅是你遭遇的根源,嚴格意義上來說江湖上大多恩怨都因謫仙玉牌而起。」沈狂嘆息的搖頭,「你已經知道了誰是你親大哥,接下來你會與他相認嗎?
「我不知道。」歸一刀想了想,道,「我當時太年幼了,對我的親生大哥印象並不多。如今我滿手血腥,若是前去相認,只怕會十分麻煩。」
「師弟是真的成長了,懂得為別人考慮了。」沈狂先是微笑着誇獎,然後才道,「想必霸刀知道他的親生弟弟還在世,一定會極為高興的。」
「我知道他是我大哥,知道易浪是我侄子,這便夠了。」歸一刀緩緩地道,「他們是否知道已經不重要了,聽說他正在重建滄浪山莊,若是我前去相認,有歸一刀在的滄浪山莊,一定不會為江湖同道所容,那麼他振興易家的心愿便完了,不相認,便是我對易家最好的貢獻了。」
「苦了你了。」沈狂拍拍歸一刀的肩,輕聲道。
「其實真的不苦,我有威名赫赫的親大哥,有天賦奇高的親侄子,還有情同手足的師兄,又有一個溫柔似水的妹妹,若這都叫苦,那還有什麼是不苦的?」歸一刀忽的站起來笑道,「今日我大徹大悟,師兄該高興才是,怎麼總是說些喪氣話?」
沈狂雙目望着歸一刀,忽的也笑道:「是師兄錯了,為了賠罪,師兄請你去喝一杯如何?」
「好啊,我可是好久沒有喝過酒了。」歸一刀點頭笑道,「叫上薛伯與趙哥,我們四人一起去任何?」
沈狂點頭答應,兩人也不管此時夜色已深,徑直便去叫上了薛仁鶴與趙普,由於谷中沒有酒,四人便一起出谷,向最近的小鎮疾馳而去。
四人一路說說笑笑,很快便來到了小鎮上,此時夜色已深,小鎮中的人已經睡下,唯一的酒樓自是也沒開門,四人卻不管那麼多,徑直施展輕功潛入了酒窖,席地一坐便開始喝起來。
「一刀小子,沒想到你一旦恢復本性行事就如此荒誕!」薛仁鶴喝了口酒,便開口說道。
「薛伯行事也不差。」歸一刀一口氣幹了一壇,他自錯手殺了若水後便時常飲酒,直到遇見慕容曉霜,一路受傷不斷自是不好飲酒,此時一放開心扉,立即便是豪飲起來。
「一刀兄弟,薛伯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性格,以後相處久了你便會知道的。」趙普十分興奮,今日深夜被歸一刀與沈狂叫起來喝酒,林秋竟然沒有攔着他,此時他也是一口氣幹了一壇,臉上微顯紅暈,「初始與薛伯打交道,他還一副冷漠高深的模樣,你看看他現在,哪還有一點高手的威嚴。」
沈狂哈哈一笑,的確,薛仁鶴此時抱着個酒罈坐在地上,灑出的酒將他衣服都弄濕了,還真的沒有高手的樣子。
「老夫這是見一刀小子今日明心見性,從此好好做人,這才不忍掃了他的雅興,你以為老夫想來嗎?」薛仁鶴一臉的不樂意,可是嘴卻不閒着,說話的空隙還要趕緊喝一口酒。
「如此說來,還是要多謝薛伯了。」歸一刀也笑起來,跟這幾人在一起聊天,感覺十分愉快,「不過今日我可沒帶錢,這酒錢可不能不給。」
「那是自然,我堂堂先天高手也會差人酒錢嗎?」薛仁鶴點點頭,一臉的正氣凜然,「不過今日出來的匆忙,老夫沒帶銀兩,這樣吧,我們在此比試一番功力,誰的功力最低誰便出錢。」
「薛伯,你這是坑我啊。」趙普不滿了,四人中毫無疑問就屬他功力最低了,「你也知道我的情況,娘子管的嚴啊,我可沒有半分私房錢。」
「那好吧,既然我們三個都有十分充足的理由,那就狂小子給吧。」薛仁鶴認真的點點頭,「狂小子自打我們進來便不說話,一直在那偷摸着喝酒,這錢他不出誰出!」
「你們幾個真是不夠爽氣,酒錢而已。」沈狂不屑的笑一聲,從懷裏掏出一枚碎銀子在地上一拍,豪氣干雲的道,「我請了!」
「你這小子,你這點碎銀子連自己的酒錢都不夠!」薛仁鶴臉色一變,差點急的跳腳,「趕緊都拿出來!」
沈狂雙手一攤,道:「沒了。」
「無妨無妨。」歸一刀安慰着,「反正我在江湖上惡名遠揚,也不怕再有一個偷酒喝的賊名。」
「是啊是啊。」趙普點頭同意,他此時喝的雙眼已經有些迷離了,「反正我在江湖上沒有名氣,正好藉機揚名!」
「我在江湖上可是薄有威名,不過我自己的錢可是給了,別人也不能說我什麼了吧?」沈狂喝了一大口酒,問道。
「罷了罷了。」薛仁鶴咬牙切齒的從懷中摸出三錠十兩的銀子,一臉肉痛的摔在地上,「算老夫倒霉,遇上你們三個不要臉的窮鬼!」
三人齊聲大笑起來。
歸一刀心知三人是為了自己,這才特意逗趣,心下也有些感動,但他也未表露出來,男人之間的情誼是不用說出口的,他只能不斷地跟三人碰杯,說說笑笑,好不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