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荔娘拉長了聲音,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王妙言斜眼瞥了她一眼,語帶嘲諷地說道:「錢小姐住進東園這幾個月,外面的風言風語可着實不少呢!我也真是替妹妹可憐,家裏人不管不顧地就這樣把你送過來,絲毫不為你的閨譽着想……」
錢荔娘一雙杏眼,忽閃忽閃地看着她,嘴邊漾起一絲微笑,說道:「我許久未曾出門,竟不知都有什麼流言了?側妃說來聽聽,也給我長長見識。」
王妙言待要開口,可這話着實難聽,難道就當着未嫁的公主的面說什麼做通房、無媒苟合的話嗎?畢竟這裏頭也牽扯到了王爺……
她想了一陣措辭,卻不知該怎麼說。抬眼看見錢荔娘眼中似有若無地戲謔,才知道自己竟是上了當,做了一回實誠人。
王妙言狠狠地瞪了錢荔娘一眼,說了一句「錢小姐自己心裏清楚」,便不再理她,只跟宣惠、徐櫻姁說笑。
待她走後,徐櫻姁嗔怪錢荔娘道:「你呀,犯得着去得罪她嗎?看她家裏人行事,就知道是個強橫的。若只是她惱你,也就罷了。若還牽連了你家裏,那可怎麼好?」
錢荔娘笑道:「他家再強橫,也不過是在湖廣地界,來了南直隸,就沒那麼好使了。我家在揚州,她能怎麼樣?我只是看不慣她這樣一副拉攏人心的樣子,是想架空王妃還是怎的?」
徐櫻姁嘆道:「過剛易折,你還是收斂幾分脾氣的好。要麼就以後找個本事大的,又慣着你的相公。」
錢荔娘笑道:「不能我本事大,然後慣着相公麼?」
徐櫻姁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腦門,笑道:「一天到晚就知道說瘋話!」
到了晚間,梁瓚依舊是去繡綺閣坐了一會兒,就要起身去外書房歇息。王妙言見留也留不住,索性問起了回門的安排:「明日回我娘家,不知禮物可曾備好?我初來王府,也不知道該找誰去問……」
梁瓚道:「王府自有人打理這些事,方才王妃也都一一過目了,備辦的很是妥帖,你放心便是。」
王妙言又一口氣堵在心口,忍了半天還是說出了口:「怎麼好勞累王妃做這些事?原本就是我回娘家,以後這些事都交給我就行了……」
梁瓚皺眉道:「王府內院之事本就是王妃打理,妾室有娘家人上門、紅白事送禮回禮,都是中饋之責,談不上勞累不勞累。若是王妃不做,旁人也做不得。」
待梁瓚走後,王妙言恨恨地卸着釵環,罵道:「張嘴一個妾室,閉嘴一個妾室,走到哪兒都是挑眼的人,說什麼話都拿規矩來壓我!看我明天不去告訴父親,把他們一個個都收拾一遍!」
鄭嬤嬤正在收拾床鋪,聽見這話,連忙過來勸道:「我的姑奶奶!您可不能這樣做!您才嫁過來,哪有一見面就熱乎起來的兩個人呢?說不定王爺正是忌憚您跟娘家一條心,您再這麼一告狀,可不就越發把王爺往外推了!」
王妙言「啪」地一聲,把從頭髮上取下來一把亮閃閃的銀梳篦扔在梳妝枱上。「那你要叫我如何!今日一天下來,人也見了不少,個個都是不冷不熱地待我。還有錢家那個賤人,連個姨娘的名分都沒掙上,就開始跟我打擂台了!」
鄭嬤嬤拿了把篦子,輕輕地理着王妙言如黑緞子一般的頭髮。她笑道:「奴婢知道您這兩日受了不少委屈,可王爺也未必不知啊!說不定王爺也是試探您。」
&您回了家,還只說王爺的好話,說怎樣怎樣待您好,我看王爺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您這麼說,他虧了心,還不得趕緊上來補償您?說到底,王爺也不願跟大人鬧得太僵,您在中間柔和着些,還怕籠不住王爺的心?」
王妙言手裏把玩着一枚寶石蝴蝶別針,聽了這番話,蝴蝶的翅膀都要被她掰彎了。「罷罷罷,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權且當是修行了!」
果然,第二日去王家大宅時,梁瓚和王妙言兩個像是對好了戲的名角一般,把個夫妻雙雙把家還的戲碼唱得抑揚頓挫,王家眾人看了個酣暢淋漓。
回來的路上,梁瓚坐在馬車裏不住地打量王妙言,想不明白她為何會配合自己演這麼一齣戲。
王妙言見他如此,心中得意。她故意做出一副嬌態,嗔道:「王爺只顧看着妾身做什麼?可是妾身臉上有什麼東西?」
梁瓚低垂了眼眸,半晌問了一句:「你為何要如此?」
王妙言伸手拉了他的手臂,靠在他的肩頭,甜蜜地說道:「妾身既然嫁了王爺,自然是梁家人,到了外頭,本就該與王爺同進同退,同氣連枝。妾身有什麼委屈,都只跟王爺講,跟旁人卻是說不着。」
梁瓚原本被她抱着手臂,身體十分僵硬,聽了這話,慢慢地放鬆下來。他想了想,說道:「我既然應允了娶你進門,就不會始亂終棄。你只需記得尊敬王妃,謹守本分,不撥弄是非,以後自然有你的好處。」
做了這一天的戲,換回來這樣一番話。王妙言心裏真說不清楚是喜是悲,是哀是怒。
她沒想到楊雲舒在梁瓚的心中位置竟這樣重。可同時也有一絲欣喜,由此可見梁瓚是個重情義的人。若自己以後能讓他信任,得他寵愛,卻是比嫁給一般的紈絝子弟要牢靠許多。只是兩人中間卻橫着一個楊雲舒……
又過了幾日,宣惠拿着個帖子到了平樂堂,看到楊雲舒正在餵梁濯吃菜粥。
&個傢伙,都快周歲了,還是只吃奶不吃飯,可要把我愁死了。」楊雲舒一邊將梁濯遞給乳母,一邊抱怨道。
宣惠笑道:「孩子嘛,都任性些,嫂嫂慢慢教他就是了。」
楊雲舒拿丫鬟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手,問道:「你手裏拿的是什麼?」
宣惠笑道:「是璇夜給我下的帖子,約我後日去棲霞山看紅葉。」她頓了一下,臉上一紅,小聲補充道:「裴世子也去……去做護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