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惠抿嘴笑道:「是什麼寶貝?叫你跟卞和獻璧似的,揣着東西就急匆匆地來獻寶了……」
話還沒說完,她就想起來卞和與和氏璧可不是什麼好故事,連忙住了嘴。
裴敏中倒不以為意,他小心翼翼地從懷裏掏出來一個匣子,遞到宣惠手裏,笑道:「你打開,看看喜不喜歡?」
宣惠拿着還帶着他身體餘溫的木匣子,笑着打開來看。
外面冬日裏的太陽已經偏西,日光斜斜地照着金陵城裏的街道。馬車內為了禦寒,轎簾、窗簾都拉得嚴嚴實實,着實有些昏暗。
宣惠甫一打開匣子,便覺得眼前寶光閃耀。待她定睛看去,才發現匣子裏滿滿當當地全是各色寶石。其中四枚拇指肚大小的藍寶石和紅寶石最為耀眼。
宣惠拿起一枚藍寶石細看,其色湛藍深邃,乍一看以為是黑色寶石,拿到窗邊透着光,才發現是枚晶純無暇的上佳之品。
匣子內小一些的還有幾枚翠亮的祖母綠和兩顆貓眼石。
宣惠笑道:「你這是去東海龍王那裏打家劫舍了麼?怎麼弄來這樣多的寶貝?」
裴敏中輕輕擰了一下她的臉,笑道:「胡說什麼呢!我送你的東西怎麼能是搶來的?父親當年聽聞南邊西洋人來的多,把我們江南的絲綢茶葉賣過去,獲利頗豐,就派心腹過去開了兩家商行。年前與王爺商定好咱們的婚期,我就叫商行的掌柜留意着,給你這個尊貴人兒預備聘禮。」
宣惠撇撇嘴,又忍不住打開匣子,拿着寶石看個不住。
裴敏中笑道:「偏巧前兩月有船從錫蘭國來,所帶寶石成色極好,那掌柜也有眼色,全都收了。另外還有幾株珊瑚,太大了我便沒有帶來給你看。等三月下聘時你也就能見到了。」
宣惠見他為兩人的婚事如此費心,十分感動。她面上甜甜一笑,說道:「裴愛卿,你有心了。」
裴敏中彈了一下她的腦門,怪道:「渾叫什麼呢?你該叫我什麼?」
宣惠揉着額頭,噘嘴道:「疼呢!臭九郎,壞九郎!」
裴敏中伸臂把她攬到懷裏,輕聲道:「我下手沒輕重,你莫怪我,好不好?來,九哥給你吹吹就不疼了。」
他貼得這樣近,宣惠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剛要推開他,馬車卻停了下來。
裴戎真在外頭回稟道:「公主、世子,望江樓到了。」
裴敏中一臉不悅,嘟囔道:「真不會辦事,早不到晚不到,偏偏這個時候……」
裴戎真在外面聽不清楚,就接着問了一句:「世子可有什麼吩咐?」
裴敏中沒好氣地說道:「去樓上找個安靜的雅間,給你和兩個丫鬟也找一個!」
裴戎真道:「這望江樓還挺貴的,奴才們還是……」
這時裴敏中已經下了車,他瞪着裴戎真道:「老子有錢,就你們三個也想把老子吃窮?」
裴戎真默默地翻了個白眼,便進店去了。
裴敏中扶着宣惠下了馬車,宣惠笑道:「你這個人真差勁,自己莫名其妙來一陣邪火,戎真又沒惹你!」
裴敏中笑道:「本來火就要消了,誰叫他那麼沒眼色?」
正說着,幾人走上二樓,裴戎真吩咐完店小二,就帶着沅湘和採薇去了隔壁的雅間。
宣惠開了房間內的窗戶,窗外便是熱鬧的秦淮河還有兩岸邊熙熙攘攘的人群。
裴敏中走了過去,從後面抱住她,笑道:「入冬這麼久了你還開窗,不嫌冷麼?九哥借你暖暖。」
宣惠笑着啐了他一口,說道:「沒羞沒臊的,屋裏現放着那麼大的火盆,誰要你暖?」
裴敏中笑道:「你這小丫頭,剛給你獻完寶,你就過河拆橋了!你說,我是把這些石頭打成頭面做聘禮呢,還是直接送過去,等你以後照自己心意打?」
宣惠覺得有冷風透過來,忙關了窗扇,走到桌邊坐下,笑道:「怎樣都好。是你娶妻,我可管不着。」
裴敏中倒了杯熱茶,塞到她手裏,說道:「娶的不是你麼?」
宣惠兩手握着茶杯暖手,笑道:「你還真是高高興興地做起新郎來了!我且問你,你把兵都留在開封府,交給秦朗帶着,你可放心?他再怎麼天縱英才,打仗的回數兩隻手也數的過來啊。」
這時,店小二敲門送了菜餚進來,裴敏中吩咐道:「菜都上齊了,就不必再進來了。若是有事,自然會出去叫你。」
店小二連聲應了,抱着托盤慌忙退下。
裴敏中給宣惠夾了塊魚,這才回答道:「上陣打仗也是講究天分的,有些人在兵營里混一輩子,帶五百人做個先鋒已是頂天了。有些人只讀聖賢書,中了進士,卻能做韓信一般『多多益善』的大將軍。」
宣惠笑道:「看來你是認了這個妹婿了。」
裴敏中嘆了口氣,說道:「從小到大,父親與我虧欠璇夜良多。既然秦朗是個能幹的,品行也好,他們又兩情相悅,我又何必攔在中間。如今心腹之患仍是劉廣勝,叫他留在開封府守着,日後自然有他一份大功,也算是我提拔他的一點點私心了。」
宣惠點點頭,又問道:「那你自己呢?是打算一直守着金陵嗎?」
她見裴敏中看着自己,又忙說道:「這些事你還是自己拿主意的好,我知你有雄心抱負,不必為了我就屈在這裏,看着別人建功立業。」
裴敏中笑道:「這倒不是,王爺與我都在等時機。大周天下雖然如今四分五裂,但唯一要擔憂的就是劉廣勝所佔的西北和京畿地。川蜀地界雖廣,卻無人做大,只是些土匪蟊賊,待王爺帶兵前去招安即可。遼東有海西,可隔着京城的劉廣勝,他們手再長也伸不到咱們這裏。」
&北的賊兵要想過來,要麼走何南,那便有秦朗擋着。要麼他們就得走湖廣,這就用不着咱們操心了。」他輕聲一笑,不無嘲諷地說道:「更何況人家也不想叫咱們操心。」
宣惠皺眉道:「那東南呢?福健,兩廣?」
她想起前世史書中所寫的金陵圍城,蟄伏在東南的汪渠江像是一條盤成一團的毒蛇,伺機便要咬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