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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一聲清脆的聲音,立時打斷了曲去病的思緒,但是聽到這個聲音,曲去病一直嚴峻的臉色,居然舒緩了起來。
這裏是成都城,京城皇城西門邊永善坊,把頭的左首第一家大院,乃是昔日蜀中禮部侍郎的府邸,而這間古香古色的書房,昔日自然是主人心愛的所在,如今卻成了曲去病的臨時應急指揮部。
明面上,這裏是平均教益州分壇臨時總部,更是如今和成都城禁軍做對的亂民總部。其實這裏目前也是密黨益州總部,如今更是大漢駐蜀臨時應急作戰總部。
大宅的主人禮部侍郎褚駔,那是蜀中官場有名的圓通人物,做官從先帝一直到現在,也從不入流做到了如今的大員。如今突變莫測的事件,不但沒有允許他回自己家,而且人還被羈押起來,就在對面街的另外一家宅院。
那個大宅的主人,當天也是朝中的官員,不過是個已經卸任的大佬。昨天成都城亂起來,一夥流民衝進了府里去,把主人都宰了。最後被曲去病帶人鎮壓,安撫了府里的人員,自然也順帶佔用了。
羈押在這邊府邸,那是因為比褚府的院牆高出許多,可以防止人員逃跑。在這邊府邸和褚駔做伴的,最大的人物就是當今親王,皇帝孟昶的親弟弟燮王孟仁毅。
他不但是皇帝在世的兄弟裏面,最年長的一個親王,也是成都城裏最受民眾擁護的親王之首。比皇帝小不了幾歲,手下兒女成群。當然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有個女兒嫁到了嶺南的漢國。
他們兩個大佬意外失陷,成了曲去病為首的平均教的階下囚,其中原因不一而足。卻成為了曲去病手裏最好的籌碼,雖然他們兩的身份嚇不到皇帝,在皇帝的安全和眼裏,可能都能捨棄掉。但是嚇嚇普通的官員,還是很好使的。
當然,能夠輕易的掌控兩個大佬,其中最簡單的原因就是,此前曲去病手下的教眾機靈,早就負責監視他們很久了。其中燮王身邊還專門安插了要人負責,乘着城裏突然遭受襲擊,一時間在最短的時間裏,控制了兩個人的行動。
雖然沒有像對待褚駔一樣,來對待大蜀的這位親王,但是還是把燮王請到了這邊府邸來。昨天燮王和雅王孟仁贄一起進宮,雅王帶着渝州刺史李奉孝有事,燮王自己便早早出宮,沒有想到也沒有逃過這一劫。
曲去病這種計劃監視和安插計劃,在來蜀中的時候,就受到了劉繼興的耳提面命。到了蜀中之後,發現這種力量當真是強大。自己派出去的這些特種戰士們,個個都成為了各級官員的親信。而自己最大的利益就是,隨時可以掌握成都城的動態。
這次意外的行動,在不出十分鐘左右的時間,就得到了成都城各處暗哨的呼應。尤其是專門安排的人員,在看到這邊爆炸後,各自為戰的陸續炸倒另外的城門。
讓曲去病震撼的就是,沒有想到宮裏和城裏的各處城門,隨着被這些人的炸藥炸倒後。城外的流民有組織的湧進來成都城,而原來城裏的流民,居然在各處黨員的號召下,開進了蜀國皇宮裏。
雖然最後北門那邊的負責人申公虎失敗,不但自己以身殉黨,但是也把北門炸塌,大大的打擊了守城士卒的士氣,鼓舞了廣大的黨員和追隨的流民。更是隨着另外三門的先後攻陷,曲去病不斷的接收到各處傳來的好消息。
最大的好消息就是,自己的手下一度佔領了整個皇宮,這是多大的成績,曲去病都不敢想像,可是自己的指揮沒有跟上。曲去病沒有自責,而是緊隨着形勢,再次讓人帶領流民進去皇宮。
有一些真正的追隨者,想跟着一起建功立業,他們在圍困成都城的日子裏,就受到了大量系統的教授。不但打開了宮裏的兵器庫,而且是人手兵器和禁軍作戰。
當然也不泛大量的投機的流民,他們貪戀宮裏的繁華,還有那無盡的財富珠寶。曲去病沒有讓人阻止他們,平均教平均財富嘛!當然還有最重要的就是,他們這麼多人,可以大大的混攪和衝擊禁軍的視線。
看到大量的一路綾羅綢緞、金銀珠寶遭到丟棄,顯然是匆忙中遺棄掉落。
空氣中還飄來有股濃濃的血腥味,已經逐漸變熱的天氣,讓空氣都顯得乾燥了許多,也不知道宮裏陳屍了多少人。曲去病不用想也知道,此刻在皇宮裏是多混亂。
成都城已經很久沒有這麼亂過了,雖然每天城門嚴厲禁止流民的進入,但是大家都知道,成都城外停留了好多的流民。雖然說蜀中富庶,但是朝廷的徵收,官吏的貪污,還是有許多百姓無法生存。
就是在成都城外,每天都有大量的人餓死。官吏自然視而不見,有心人能力有限。皇帝身在內宮,根本都不知道百姓的疾苦,看到的只是成都城的繁華。
不管有沒有錢,不管有沒有地位,住在成都城的人,大家都有一種優越感。看着街道上每天來來往往,不斷遊走的乞兒和流民,大家下意識的反感和排斥。
這是一群什麼人?甚至在有些人眼裏,都不能成為人的人!
他們的生死都不在人們的眼裏,就和路邊被打死的一條狗一樣平常。當然,有的人感覺好像連狗都不如。
可是,就是這群人,如今居然成了成都城的噩夢。他們不但扛着兵器在街道上行走,還不斷的從皇宮裏面進進出出。這個世界似乎已經反了,成都城的百姓嚇得不敢出來。
空氣里還瀰漫着大量的煙燎火熏的味道,白天開始皇宮起火,加上一晚的混亂和攻擊,許多人已經嚇破了膽。近到晚上的時候,皇宮裏多處宮殿被點燃,映紅了半邊天的大火連成一片,居然引發了周邊許多宮殿着火,整整的燒了一晚。
不管是流民還是乞兒,可以率眾搶劫富戶官吏,可以大膽的破門入室,因為成都城已經沒有人來干涉。如果侵犯普通百姓,必然會遭到當場誅殺。因為曲去病的執法隊,不但隨時跟隨着這些人,而且肩負着煽風點火。
曲去病也沒有擔心,會出現過多的誤殺和誤傷,因為早在一個月前,就完成了成都城的統計。這次統計包括官吏、商戶、地主、財翁的各項風評。
凡是在惡霸、貪官、污吏之家,那都是在這次的清洗之中。雖然不能一一到位,那也是揭穿了許多大奸大惡的面目。搶劫財富和批鬥其人,只是其中的一點。更不要說時時傳來的慘叫,和得意洋洋的狂笑。
昨晚就聽說在街頭對峙的時候,不少不明所以的官員,居然攜家帶口的逃跑出城去了,他們放棄了皇帝放棄了國家。至於路上有多少人慘死,或者莫名其妙的失蹤,就沒有人知道了。
這樣的意外讓曲去病既感覺可惜,又感覺興奮。因為,雖然自己的反應慢了半拍,導致失去了許多最佳的好機會。如今的皇宮已經被皇帝孟昶的禁軍收復了小半,但是自己派過去的人,還是把皇帝圍在一座偏殿裏面。
曲去病身邊的得力侍衛,全部都是當天從綠營挑選出來的精銳,如今卻是一個也沒有在身邊,都派到了成都城各處。其中有三個就進了皇宮裏,如今他們成了主力領導。
哪怕是一個普通的士兵,此刻都成為了領導!
曲去病腦海比任何時候都清晰,他知道自己正在下一盤大棋,一盤可能劉繼興都無法想到的棋。不是曲去病自己想下這盤棋,實在是自己所有的實力都已經過河,就是普通的卒子都要肩負最大的責任。
他們能夠達到什麼狀態,就只有任天安排了!
雖然只佔有都城的南門和西門,但是另外兩座城門至今沒有官兵接管。對於曲去病來說,既是機會又是最大的考驗。機會就是自己的教眾完全有可能佔據這些地盤,難題就是城門以塌,如果城外的官兵接到虎符和旨令,必然會進來城裏,那將是自己這些人的噩夢。
曲去病現在最大的難題就是,馬上抓到皇帝,或者肅清城裏所有的勢力,把成都城接管起來。好像感覺有些天方夜譚,但是確實又不是夢。因為城裏沒有多少禁軍,孟昶的巡城司又沒有作用。
皇帝孟昶的命令還傳達不出來,雖然自己的命令也沒有被完全的執行,可是曲去病正在號召幾萬流民,四處的攪亂整個成都城。不但是完全攪亂,而且是越亂越好。
這個時候,曲去病完全的放權,不管大家幹了什麼,只要完成自己下達的任務就好。
自己的助手鍾師承,肩負着平均教益州分壇副壇主的職位。雖然他還是個未及弱冠的少年,但是用人之際的關頭,曲去病完全沒有辦法去講究這些了。而且他可是皇帝親自交給自己帶領的,他的父親也是朝中新銳尚書左丞鍾允章。
曲去病倒不是看着他父親的面子,而是這個少年可是東關軍院的高材生,自己有着不屈不撓的信念。此刻正在帶領大量的特種戰士戰鬥,這些戰士和大量的流民混合,交雜在他們中間做指揮。拿着昨晚從皇宮地庫搜出的兵器,在整個西城區和南城區,對抗京城裏的禁軍殘餘勢力。
如今城裏有能力反抗的,也是那為數不多的禁軍。至於巡城司的那些人,因為沒有接到嘉王孟仁裕的命令,巴不得裝傻和逃避,都不知道哪裏去了。
當然,皇帝孟昶可能都想不到,這些如今站在流民中間的人,有許多本身就是禁軍、巡城司將士。他們早早的就被不同的密黨策反,在這個時候倒是產生了重大關鍵的作用。
曲去病親自負責皇城這邊,所以才會坐鎮永善坊。他關心的是皇帝孟昶,只要把皇帝控制在手裏,自己可以暫時無憂。至少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和號令京城的格局。
還有自己一直期待的韋翼人,他去了渝州城建了大功,帶人佔據了渝州城,和楊淮匯合後,正率領隊伍快速的往這邊趕來。
只要自己的支援趕到,曲去病絲毫不用擔心,他都沒有想到會有這種結果。甚至在曲去病心裏,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就算是再次被蜀軍佔據上風,自己就是耗費一切,也要重創蜀國的根本。
如今這邊大宅倒不是只有褚駔和燮王他們,還關押的有十多個三品以上的大員,以及三十多個五品以上的官員。這些官員如今都是曲去病手裏的重大籌碼,而且人員還在增加中。
他們都是剛剛下朝,還沒有回到自己的府邸,就碰到了爆炸的倒霉蛋。還有一些莫名其妙在府邸,就被亂鬨鬨的流民揪了出來。
好笑的是這些官員幸運的很,他們受到驚嚇後四處躲藏,卻也逃不過被平均教教眾蠱惑的那些流民的搜索。最後的下場就是被一一揪出來,其中有一些顯然還受了不少罪。
至於像褚駔這種大佬,在快速表明身份後,不但沒有受罪,而且最快被押到了曲去病身邊。曲去病明智的掌握了褚駔後,讓人抄了他的家,把他的家人完全的掌握在手裏,讓他乖乖的聽從自己的調遣。
在曲去病手下的教眾率人,在城裏進行有組織的,四處搗亂破壞的時候,曲去病接見了楮駔。對褚駔曉以大義和形勢後,褚駔還是比較珍惜生命和家人,選擇了配合曲去病的行動。
如今在褚駔的屈服配合之下,不但飛快的掌握了形勢,而且對周邊和皇城也了如指掌。曲去病一道道命令下去,平均教很快就掌握了皇城西門的主動權。
從昨天到晚上,從晚上到如今的凌晨,曲去病都沒有休息。雖然雙眼已經凹陷,但是曲去病反而感覺自己更是冷靜。
知道皇帝孟昶被韓崇遂保護了,曲去病沒有後悔,這是後悔也沒有用的事情。好消息就是,韓崇遂現在身邊的士卒已經不足百人,而自己派去的流民足有幾千人。把他們所處的偏殿圍了個水泄不通,更是里三層外三層的把守。
凌晨的時候,曲去病再次的組織,讓手下的特種戰士為首,帶領放縱了大量的流民進入皇宮裏。這些流民繼續放縱肆為,不但攪亂了視線,而且意外得到了大的收穫。
不但完全肅清了宮裏的禁軍,而且如今幾乎抓到了皇帝孟昶。經過一晚的最終對峙,如今皇帝孟昶就躲在其中一間偏殿,雖然被蜀國侍衛親軍都指揮使韓崇遂保護着。
這個韓崇遂是孟昶長安公主的夫婿,孟昶真正的女婿。何況他父親韓保正也是大蜀樞密副使,不過幸好為了防備周國,他被派去了邊境,不然京城有他在的話,曲去病就不會這麼放肆的機會了。
對於忠心耿耿的韓保正,肯定沒有別的辦法降服。但是要得到孟昶是自己當務之急。所以曲去病正在考慮,用不用最歹毒的一招逼孟昶就範。
幸福似乎來的太突然!一切都讓人感覺措手不及!
有許多人,一生中會有許多很好的機會!可是,這個世上又有幾人能把握住這個機會呢!
許多年以後,曲去病已經成為了大漢國最有名的統帥之一。可是他回想如今的遭遇,用他自己回憶錄所說,他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會有這種際遇。
誰都沒有想到,一次攪亂時局的試探,居然有了突如其來的一次意外。不但曲去病沒有想到,只怕是蜀中滿朝文武都沒有想到,皇帝孟昶更不會想到!
大蜀國的宮裏會被一幫流民,就衝擊得崩潰了。
這實在是歷史以來,最大的烏龍。
大蜀國皇帝孟昶,有可能成為最烏龍的一個帝王!
當然,還有那種莫名其妙的爆炸!這種攻擊性武器,在這個時代根本還沒有出現過,還沒有人知道這是為什麼!
對於崇信鬼神的巴人後代來說,已經被人定性為天怒人怨,許多人在朝里城裏散發謠言。
皇帝無道,奸臣當道。平均教要替天行道!
曲去病本來是為了迎合王慎的突然進宮,也不是為了救這個紈絝子弟,只不過是想利用這個紈絝子弟的身份,引起皇宮裏的動亂和大家的不安。然後,讓整個成都城都恐慌,希望可以讓外面的流民進來城裏。
誰都沒有想到,如今大家是進來了。緊緊一天一夜的時間,這座古城幾乎就毀在了一幫流民的手裏。
當然,後世也有人評論曲去病,把蜀國皇宮的毀壞,歸咎於曲去病的不作為。但是,又有幾人能明白,在當時的情形下,不說曲去病不會去想到,就是想到也無能為力。
此時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在成都城外集聚了幾個月,在自己教眾的帶領下,已經有超過幾萬的流民,他們徹底的受到了蠱惑。
這種蠱惑來自於各方面,有心裏的暗示,也有對名利的追求,當然但多數是對溫飽的解決。也有許多人在打土豪的時候,受到了實實在在的實惠,他們想跟着平均教大干,可以進到成都城來,再分到自己想要的各種東西。
當然,曲去病現在最盼望的,還有已經急趕在路上的韋翼人,為了配合自己的行動,他在奪取渝州城後,就和楊淮匆匆分手,打了個煙霧障已經從渝州城出發幾天。
探子的回報,應該就在這兩天趕到成都。也就是說,只要自己稍微的堅持,如果韋翼人趕到成都城的話,那麼成都城就完全可能真正的在自己掌握之中。
但是,一切都太突然了!
轟炸幾個宮門和城門,本來只是準備了幾天的一個計劃,如今倒是成了行動中最大的收穫。
他低估了炸藥的威力,而高估了城門的結實性。想到這裏,曲去病的心裏有些涌動激情,一臉期待的看了過去。
抬頭看着面前一身破爛裝扮的青年,這是標準的平均教教徒兩大派系中的污衣派,和另外一派淨衣派是平均教最大的勢力。曲去病臉上緊鎖的眉頭不由舒展開了,輕笑道:「你小子,都是一路統領了,如今又身負重任,怎麼還是這副脾性!」
這個青年也裂顏一笑,舉手在右額前,給曲去病行了個軍禮,然後道:「回學長,好消息一個!」
「某家可是很期待啊!周寶你可是負責副壇主的南線,能夠前來這裏,當是鍾壇主那裏有好消息了!」這可是令曲去病興奮的事情,一個晚上的煎熬,終於有了成果,曲去病臉上裂開了笑容。
「屬下負責的南線,寅時成功的抓獲了一條大魚,審問後得知乃是皇帝的弟弟嘉王孟仁裕!」這個名叫周寶的青年興奮的說道:「他可是成都城的巡城司長官,此時正被押來途中!」
「當記大功!」曲去病也興奮的道:「可還有別的消息!」
「呵呵,倒是還有一樁事情,不知道算不算是大功!」這個小子居然賣起了關子,可是看着曲去病臉色拉下來,不由馬上笑嘻嘻的說道:「鍾副壇主已經成功的佔據了東門,正讓人把東門堵起來!這點屬下就有些不明白了,他說要關門打狗!」
曲去病微微一思索,眉頭便舒展開來,哈哈大笑道:「你啥時候想到了。某家讓你做副壇主!」
成都城三座城門在自己掌握之中,還有什麼比這個更重要。自此,進出只有一座城門,何況最後的北門都沒有人把守。
狗急跳牆的事情是會有的,城裏還有不少達官貴人,還有不少人對時局不了解,肯定想要出城去逃避。
這將是自己的機會,也會是平均教最大的轉變的契機。自己能不能夠掌握和把握好這次機會,將會是自己人生最重要的一次機會。
曲去病突然明悟了一般,看着書房窗格上的花紋,首次有了一種欣賞的感覺。這些美麗的紋飾,以前對於曲去病來說,就是一種有錢人和文人的奢侈,現在曲去病學會了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