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無阿彌陀佛!」
一聲猶如醍醐灌頂的慈悲聲音,似乎來自於那深遠寂靜中的超度沉淪,突然便在諸人耳邊響起。讓大家被異種怪獸的驚悸變化,突然遭受到的一些恐懼中脫離出來。
這裏所有的人,包括尹家堡和連雲寨這些,並不入大家法眼的,哪個不是在江湖上有着幾分自傲,平時見慣了生死的。可是剛剛看到董辯的遭遇,莫名其妙被異種怪獸噴出來的一團火燒滅了,任是他們都桀驁不馴自負過人,都不由得遍體生寒。
大家都心生一種不安,或者說或多或少都有了些心障。偏偏在這關鍵的時刻,卻是有人把大家從噩夢裏拉醒過來。這把充滿了慈悲的聲音,乃是站在秦莊頭頂石頭上的澄遠大師發出。
他自從出現之後,雖然看起來有些偶然,可是作為馮碧唯乃至南鋒翰幾個,都認為修為到了他們這個境界,許多東西都不可能是偶然而至的了。不管他是不是有意來此,至少說明他已經介入了。
他雖然一直沒有表示來意,但是佛家慈悲為懷的宗旨,顯然不想大家對這條異種出手。何況他顯然和歸元先生是認識的,不管站在哪一方的話,以他的身手都是個勁敵。
他自己顯然更明白這一點,便一直似有似無的低調,雖然隨着他的出現震懾了有些人,卻是一直沒有出手的意思。別人如何揣測,澄遠心裏不得而知,但是他看到這邊下面的情形,看到董辯突然遭遇的慘狀,不由的長呼佛號驚醒諸人。
他自然更是把這情形看得清清楚楚,知道這條異種的威力,已經遠遠的超出了大家的認知。自然的力量豈是常人可以理解,作為一個修行的人,不但要歷練自己心境,更要不斷的去體悟自然的來源。
人生存在這個世界上,然後有了修行的意願,便是為了和自然融合,得到冥冥之中的永生。異類雖然沒有人類的智商,卻也算是萬物之靈,天生便有着和萬物同榮的本能。那些受到天地眷顧的異類,自然成了同類中的佼佼者而生存於世。
人類總以為自己超出萬物,殊不知這世上所有生物均有所長。人類掌握了某種特長,更不知這種所長在異類來說,也許就是異種本能的能力。各有所長,必然也會各有所短。
佛家以慈悲為懷,澄遠的心境顯然超出了許多人的認知。站在石頭上看到一切,讓他率先在歸元先生出手,和馮碧唯一起收取異種血肉的時候,也忍不住便口呼佛號給諸人解圍。
這聲佛號不但讓諸人心中一靜,遍體生涼如飲甘泉。就是落在石壁下,還在天羅網裏的異種怪獸,那對火紅似乎冒着火焰的眼睛,都有些變得深紅,似乎暗淡了下來一般。
以剛剛突發的情形來看,不說誰能出手去救董辯,就是董辯自己也許都沒有想到,這頭異種怪獸會這麼可怕。這裏所有人都不可能想到,這頭異種怪獸口鼻噴出來的火焰,會有如此恐怖的威力。
澄遠大師口呼佛號,替諸人驚懼的心裏一個提示。雙目卻不由看向了溪對面的袁氏侯,顯然對袁氏侯有先見之明頗為好奇了。他自然看得出來,袁氏侯雖然一身修為不如這邊幾人,卻也是江湖上難得的先天高手了。心中似乎有所定計,雙眼微垂低聲念誦佛號,似乎在替董辯超度。
袁氏侯不經意忽然間看到澄遠大師的眼光,雖然知道他乃是佛門高僧大德,但是想到自己剛剛的多嘴,心裏便不由暗暗叫苦起來。自己本是本能無心的不忍,卻不想已經給自己帶來了無窮的麻煩。澄遠能夠想到自己,只怕南鋒翰兩個人更會明白。
歸元先生雖然隱居多年,但是以袁氏侯的能力,還是隱隱能夠猜出來身份。又從南鋒翰口裏聽出馮碧唯,乃是逍遙派的太上長老,可以說這兩個人都不是惡人。可是修行一途的艱辛,袁氏侯可是深深的知曉,弱肉強食乃是永恆不變的真理。
這裏除了自己這邊和尹家堡兩伙人,其實都是外強中乾的花架子一樣。溪邊對面那些可都是真正的高手,不說南鋒翰兩個人和歸元先生,乃至馮碧唯和秦莊,哪個人不是江湖上的人精。就是秦莊身邊原有的四個人,那也算江湖上難得的好手了。
剛剛董辯的灰飛煙滅,真正的讓袁氏侯感覺到生命的脆弱。自己偶然得到了的辛密,今天只怕就會成為最大的禍源。只要今天能夠逃離這裏,只怕自此以後自己便要後患無窮了。
看着澄遠慈悲的眼神,袁氏侯心中微微嘆氣,這是一種無奈的悲傷。就像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刀割而已。
澄遠大師雙眼微啟,看向袁氏侯的眼中的笑意溫和,似乎猜到了袁氏侯的後悔。不由對着袁氏侯頷首示意,雙目中充滿了鼓勵。他雖然很少涉及江湖,但是對於袁氏侯的名聲,還是有所耳聞。
對於這個能夠在湘江上立足,能夠在楚地站穩腳,卻又不被楚地軍閥討伐的袁氏侯,澄遠還是有着幾分驚訝和好奇的。
畢竟楚地自馬殷之後,一直便有些動盪不安,雖然馬殷作為楚地的主要軍閥,卻是一直有小股勢力存在。馬殷在世肯定不會允許別的勢力存在長久,可是袁氏侯便成立了連雲寨。馬殷逝後諸子爭權,自然更會收編轄內勢力,可是連雲寨卻越來越穩。
澄遠便可以斷定,這個袁氏侯不但但是有過人的武力,只怕智力還不是普通人可以比擬。當然,從袁氏侯的出聲示警,澄遠對袁氏侯更多了幾分慈悲。因為人的本性,往往都會在不經意之間流露。
看着澄遠大師的樣子,袁氏侯心中思慮稍緩,知道這個大和尚對自己有了讚許。他不是少兒不會隨意信任人,但是作為一個修行多年的先天高手,袁氏侯本能的感覺到了澄遠的善意。
記起肆掠的異種怪獸,袁氏侯心中是又驚又喜,不由又偏頭看向溪邊對面這裏。畢竟自己獲得那古籍之後,一直便以為僅僅是傳說而已,沒有想到今天生生被自己遇見,而且親眼見到了這個過程。這種曠世的奇遇,又有幾人能夠得到?
袁氏侯心中的變化,別人又怎麼能夠得知。不過雖然此刻心中有些不安,也擔心身邊兄弟的生死,可是想到這種奇遇,還是生生忍受了離去的念頭。心裏生怕又有別的變數,定定的便往石壁下看去,畢竟那頭異種怪獸可是沒有影響。
此刻站在澄遠大師面前的渦旎,本來風情萬種的看着澄遠,在她心裏澄遠的威脅,遠遠大于歸元先生和馮碧唯。可是眼睛的餘光一直警示這邊,看到了南鋒翰這邊的情形,本來還竊喜南鋒翰的成功。
可是還不等高興到頭,便看到了南鋒翰的遇險,這種當機立斷的緊急捨棄,讓她更了解南鋒翰。可是震撼的看到異種怪獸發威,和董辯莫名其妙的冤死,饒是她對生死了悟,也不由得心中急轉的分析,當前如何決斷。
渦旎也算久經陣仗,加上一身修為不弱於南鋒翰,甚至有些地方還勝過南鋒翰。可是對於天道的追求,這些年也莫名其妙的更加堅決起來。
這次本來陪着南鋒翰重新進入中原,一來是南鋒翰鼓吹極樂派未來的大計,二來作為雙修的道侶,有着南鋒翰這種精深修為的伴侶作為同修,對於渦旎來說是一種極好的助力。
何況以渦旎的修為,自認為和南鋒翰攜手的話,天下大可去得。來到永州城,雖然名義上是替張文表巡視,其實渦旎也是想看看有沒有心儀的後晉才俊,可以順手牽羊雙修進補一下,而且還可以看看有沒有意外的收穫而已。
沒有想到居然在永州城真的有了收穫,聽到了這條異種的消息,她和南鋒翰可以說都是心中竊喜,幾乎同時想到了一塊,以為一定會手到擒來。
作為異類修行的強者,對於人類修行者來說,同樣具有強大的誘惑力。不說異類有沒有修行經驗可以遵循,就單單是這異類的軀體,對於人類修行者來說那也渾身是寶。
於是渦旎主動啜使南鋒翰,一起參與了進來,想看看這條異種的奇異。至於何逍遙佔領了永州城,對於他們來說不是什麼大問題,這是他們軍閥之間的問題。何況作為張文表來說,也不可能請兩個人來刺殺何逍遙。最多是張文表率隊來永州城時,讓兩個人提供一些準確信息便可以了。
兩個人心中都以為運氣,自然不用費氣力來搜尋,單單是尾隨地獄門幾個人的行動,便足矣找到結果。以他們的身手,如果不是近身的跟隨,就是秦莊都無法防備,何況是董辯幾個人了。
地獄門的行動,倒是成了南鋒翰和渦旎的眼線,兩個人也不着急和露面,甚至還不動聲色的給地獄門肅清了幾個障礙。如今找是找到了,而且還親眼看到了異種修行後的變形。可是萬萬沒有想到,這個異類修行者居然是一劑毒藥。
這次玩笑可是開大了,渦旎不由鳳眼圓睜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心念卻急轉想如何應對。這一切變化的太快了,渦旎心神飛轉的看了眼澄遠,自然把澄遠的神色看得清清楚楚。
瞟了眼這個自己並不在意的袁氏侯,知道袁氏侯肯定知道一些什麼,思索着該如何應對。待看到南鋒翰在空中急轉,在那裏自顧不暇居然似乎受傷的時候,她一雙瞳孔又變成了妖艷的閃電紅色,對澄遠和袁氏侯沒有在意,卻緊緊的盯着叭的一聲摔落,連網一起掉在石壁下的異種怪獸。
「董辯!」
地獄門幾個人幾乎同時驚呼,在外人眼裏他們似乎充滿神秘,其實他們同門情深。而且平時都自稱聖門弟子,都把自己當成難得的好人。看着自己同門的慘死,雖然平時因為修行的微妙,甚至同派師門的不同有所分歧,可是感情還是極深的。
秦莊雖然傷心,的一把抓住想衝去董辯那邊,也已經被輕微灼傷的焦大,知道他和董辯關係極好。心中有些發寒和後怕,試想這如果是自己的話,哪怕自己超過董辯一半的話,一樣會變得屍骨無存的。心中雖然驚恐未定,卻似乎有懷中的龍褪,心安了不少。眼色盯住了,同樣和董辯感情頗好的陳留香,不讓他去查看已經無影無蹤的董辯。
一旁陳留香看到董辯屍骨無存,開始直接是驚呆了,不說他無法反應去救董辯,就是看到人灰飛煙滅都不信是真的。繼而便是無盡的傷心難過和驚恐,茫然的看向同樣一臉凝重的秦莊。
一個人要被一團火幾息之間便弄消失,這需要多大的威力,又有幾個人能夠相信。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一定會認為乃是神怪所為,這條異種怪獸難道真的成精成仙了?
成道得仙令每個人敬畏,人類修行解脫稱為成仙得道,異類修行變體,稱為成妖成精,最高也可以稱為妖精妖仙。不管是成妖成精,還是成仙得道,都不是人力可以抗衡的所在。
陳留香瞬間似乎石化了,親眼目睹了這巨變,一般人哪裏能夠接受得了。可是立時便又看到,那掉在石壁下的異種居然似乎無事,把那天羅網似乎越撐越大,而且發出攝人的低吼,不由驚的本能的朝秦莊這邊掠來。
秦莊一把接過他手裏的容器,那裏有剛剛收集的異種的血肉,雖然不多卻仍能讓人感受到,那裏面澎湃的生機。
吼!
馮碧唯的白虎渾身毛髮倒豎,一雙眼睛居然也變得通紅,緊緊的盯着石壁下的異種,立在石頭上卻不敢動。
袁氏侯心中一動,只覺眼前一花,本能的想移開半步,卻只見馮碧唯已經站在了身邊左側。袁氏侯立時渾身發寒,一身汗毛也倒豎了起來。本來以為自己和這幾個人身手相差不遠,此時才知道自己和他們相差甚遠。
「不知仙子有何指教!」看着馮碧唯雙眼淡淡的神色,感受到自己已經被她鎖定的氣機,雖然也運功護體可以行動,袁氏侯卻沒有反擊的意思,畢竟馮碧唯沒有嶄露一絲的殺機。
「這條怪獸似乎超出了大家的認知,你不過是連雲寨的頭領,一身修為雖然也進入了先天境界,其實元氣極為一般一般,難得也在楚地湘江站穩了腳。來這裏想必也是為了得到異種這般天材地寶罷!」馮碧唯嫣然一笑,令人無法迴避如沐春風。
「不過如今的情形你也看到了,不說妾身這幾個人的心思,就是地獄門那幾個人,只怕也夠你喝一壺的了!妾身孤陋寡聞,居然看不出你的師門所在。不過還是勸你提早放棄心思,看你心思倒也純良,可以理解你為何能修到先天境界了。就是妾身一生所閱無數,都倒是好奇,你對於這怪獸似乎所知不少。」馮碧唯左手一揮,長袖一卷一揮一股巨大柔和的暗勁,居然把袁氏侯身邊六個手下托起,送出丈余之外的灌木之後。
看到手下兄弟被甩開,袁氏侯不由眼睛一紅,再看卻見到諸人均是無事,便知道是馮碧唯故意示威,心中不由少定。看向馮碧唯的眼神,果然便有些笑意,知道自己被她玩弄在股掌之間,心中卻頗為無奈至極,心裏卻反倒是安定了下來。
馮碧唯眼神里閃過一絲讚賞,輕輕啟齒道:「不知道閣下是否可以和大家分享一下所知所聞,妾身倒是感激不盡呢!」看到袁氏侯的鎮定和淡然,馮碧唯作為高手的優勢斂去,反倒是對袁氏侯多了幾分尊重和對待,稱謂也由你變成了閣下。
袁氏侯看了眼馮碧唯,正身施禮道:「某家一身所學來自家傳,據聞是來自於春秋戰國猿公劍術一脈,只不過時代久遠,就是當初家傳極盛,經過歷減和傳承,到了近代也是所剩無幾了,倒叫前輩笑話了。」
「古人誠不欺我!閣下家學淵源,就是不知這怪獸的威力,閣下從何處得知。據妾身所聞,這種變異成妖的怪獸,近幾十年可是無人得聞,就是有那也是幾十年前,在前朝的事情了!」馮碧唯一邊看着這邊石壁下異種怪獸的掙扎,一邊回應着袁氏侯。
袁氏侯正想糾結着如何,卻見到渦旎居然飛身一掠,閃到了南鋒翰的身邊,眼神卻緊緊盯着了自己,知道只怕今天自己無法脫身了。雖然沒有和這兩個人有交集,卻也知道他們可不比馮碧唯這些人,極樂派雖然遠居海外,可是在中原也是有傳說的。雖然身為道家旁支,卻也時有害人的傳聞。
看向石壁下的異種怪獸不斷掙扎,低吼着扭動把那天羅網越撐越大,一旁卻無人敢近前去。想起剛剛它噴火出來的恐怖,即使它還被綁着,誰也不敢前去對付它。
那被緊緊勒住的異種怪獸,已經頗顯本相,低吼的聲音已經有些貫徹天地,只怕永州城裏的人都會恐懼。袁氏侯看了眼馮碧唯詢問的眼神,看到渦旎又想靠近去,不由再次脫口說道:「火蛇化龍,天地變化,龍吟三現,赤地千里!諸位請快快離開此物,可能它還是要噴火的!」
渦旎看着南鋒翰的樣子,心中自然有所不甘,本來想靠近石壁重新去收那天羅網,明明知道有所危險,但是越是這種有危險的異類,越是可以看出來它的珍貴所在。
不防袁氏侯突然的呼叫,想起剛剛也是他的呼叫,一個活生生的董辯便沒有了。她硬生生的停住了腳步,心中頓時一緊,卻見到異種怪獸忽然呲牙,一雙血紅的眼睛緊緊的盯着了自己。
這是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本能的感覺到了一種強烈的危險。這種感覺這一生使她逃過了無數次的危機,她首次心裏升起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覺,只覺得渾身血脈翻湧,頓時間臉漲的通紅,緊緊的看着石壁下的異種怪獸。
嗷!
一聲龍吟響徹天地間,一道剛剛露出的陽光似乎被異種攝取,從雲層透露出來之後,正照射在異種怪獸的頭頂。而大家不同的角度看去,好像異種怪獸嘴裏射出一道金光,穿越了整個天地一般。
諸人震撼的說不出話來,站在各地心中百味雜陳。
嗷!
異種怪獸又是一聲長吟,這次沒有陽光和應,大家反而看到不斷的有烏雲湧來,而且似乎還起風了。本來已經天亮了的天色,忽然似乎陰暗了起來。
天際雷聲滾滾傳來!
吼!
白虎居然趴了下來!
嘩!
一道電光霹靂閃過。
「任是你騰雲駕霧,某家也叫你插翅難飛!」一聲爆喝,卻是秦莊突然出手,他制止住了焦氏兄弟和陳留香,自己卻飛身而起的朝石壁下掠去。
電閃雷鳴之下,秦莊怒目圓睜,鬚髮飛揚,恍如判官臨世一般!石壁下的異種怪獸似乎也感受到了這種威力,在天羅網裏緊緊的盯着秦莊,似乎空中的秦莊就是它的煞星一般。
它居然停止了吼叫!
天上的烏雲卻是越來越重,天色都陰暗了下來,卻是電閃雷鳴更加猛烈了。
判官!
有賞善罰惡職能!
據傳判官為閻王屬官,主賞善司、罰惡司和察查司。
一般據傳,判官都長相凶神惡煞,而且有些陰險狡詐。但是大部分都心地善良、正直。他們絕大部分的都是判決人的生死輪迴,對壞人進行懲罰,對好人進行獎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