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下旬,農田裏的耕作已經進入正軌,卻有一個不好的消息傳來:一個落單的農民死在了水田地區外圍的森林裏。
這個農民是進樹林下套抓兔子時候被殺的。殺人者的手段十分殘忍,從後背襲擊殺死農民後,直接用刀子割下了農民的頭顱,留下一地的血泊和沒有腦袋的屍體。
看了死者的屍體後,李圖斷定:這是生番部落的獵頭。李圖霸佔了生番部落刀耕火種的土地,生番部落已經盯上李圖的德源市了!德源市有兩千農民,這個體量讓生番部落不敢輕易造次。但試探是一點一點進行的,他們躲在暗處觀察漸漸發現德源市的農民們沒有戰鬥力。如今,他們已經開始在外圍獵頭。
死者的慘狀,讓圍觀的農民們觸目驚心。從此以後,再沒有農民敢獨自進入森林。
看來,和生番的衝突是不可避免了!
李圖讓人收拾屍體,埋葬了死者。又在德源市外圍的幾個險要地段加設了崗哨,崗哨里配上煙火台和馬匹,隨時監測是否有生番活動。
等到六月底,第一批三十一把米尼步槍被生產出來,優先裝備了載興號船員。
船員們拿到了新槍,在訓練場上練習射擊,都被米尼步槍的射程驚到了。
大明鳥銃的射程不過五十步,日本鐵炮做工精細一點,也只能打八十步,而米尼步槍,居然能命中三百步的目標。熱兵器時代,射程直接決定步槍的戰鬥力,三倍多的射程,就給予了武器使用者三倍多的戰鬥力。
這是本該在十九世紀才出現的科技,橫空出現在了十七世紀。這是徹頭徹尾的一次革命!直接從滑膛槍跳進了來復槍的時代。可以想像,當敵人在距離三百步的距離遭遇米尼步槍的彈雨時候,對士氣會產生多大的打擊。
有了這三十一把米尼步槍,李圖和生番對抗的底氣,又足了一些。
讓這三十一把米尼步槍體現價值的機會,很快就來了。
七月中旬,灼熱的太陽烘烤着大地,在水田裏燒出一片片的水氣。這些水氣折射了地面附件的光線,映出一片令人焦灼的扭曲畫面。李圖頂着烈日,正騎馬在田地間檢查農民的耕作情況,卻看到北面的哨所上飄起一陣狼煙!
敵襲!
看到那一陣狼煙,報警的鑼聲此起彼伏地響起。各個組的組長,也就是選出來的船員們大聲吆喝,呼叫農民們從水田裏逃離。農民像潮水一樣從農田裏撤下,躲回了小山上的屋子裏。船員們從背上拿下了自己的步槍,也往德源市中心的小山上集結。許三騎着馬,帶着選鋒營士兵從訓練場上撤下來。沒過多久,七十四名船員和一百名選鋒營士兵就集結好了。
七十四名船員基本上都裝備了燧發槍,其中三十一人裝備的是米尼式步槍。而選鋒營的士兵也有六十二把火繩槍。經過個把月的訓練,他們也能熟練操作這種武器了。
不遠處煙塵滾滾,北面哨所的偵察兵騎着馬逃了回來。一下馬,他就衝到李圖面前。
「都督,是生番部落,有幾百人!」
李圖拍了拍他的肩膀,冷靜問到:「到底是幾百人?」
那個年輕人喘着氣,大聲說道:「不知道,樹林裏看不清,起碼有四、五百人。」
生番一個部落最多不過兩百人。這麼多生番一起來,看來是好多個部落聯合在一起進攻德源市了。雖然生番之間也獵頭交戰,並不友好。但李圖大規模的墾殖,被他們視為大規模入侵。附近的生番部落都聯合起來,要趕走漢人。
聽到有這麼多生番,眾人有些緊張。
李圖大聲朝左右說道:「生番都是烏合之眾。我們有槍,不怕他們。所有人,列三段擊陣列!」
李圖一聲令下,眾人列出隊列。三十一名米尼槍手列隊站在中間,其他槍手列在兩側。沒有步槍的選鋒營士兵們則站在後側,舉刀準備肉搏戰鬥。
德源市的小山三面較陡,難以行走。只有一面是緩坡,能夠直接走上去,李圖列陣防禦在這個緩坡上。
等了半個時辰,那些生番們,出現在山腳下的小樹林邊緣。
生番們並沒有隊列,而是幾十人一群由各自的頭領約束着,三三兩兩地舉刀站在一起。他們穿着各式各樣的部落服裝,大多是獸皮做的短衣,沒有人穿盔甲。有的人還頭戴着獸頭,身上掛着奇異的裝飾品,他們手上的武器各種各樣都有,彎刀有長有短,還有人拿着彎弓。
前面的生番看到小山上列隊的士兵們,沒有再前進,而是在原地等待後面的生番。越來越多的生番從後面的樹林裏走出來,漸漸在小山下面集結。李圖一眼望去,覺得遠不止四、五百人,起碼有八百多人。
八百多人擠滿了山腳下,帶來一種壓迫感。
第一次面對這麼多敵人,李圖也不禁有些緊張。他舉起長刀,大聲喊道:
「裝彈!」
槍手們從胸前摘下「早合」竹筒,從裏面倒出火藥和子彈,開始為步槍裝彈。
生番們終於在小山腳下集結完畢,開始大聲嚎叫。近千人的嚎叫聲匯成一片震耳欲聾的巨響,像是一種儀式,鼓舞着生番們的士氣。這種聲音,也讓李圖的士兵們越來越緊張。
在山下叫了一炷香的時間,生番們鼓足了士氣,揮舞着武器從小山的緩面壓了上來。
戰鬥開始了!
李圖聚精會神,估算着敵人距離。
五百步。
四百步。
三百五十步。
李圖大喊一聲,「第一排米尼槍瞄準!」
第一排十一名載興號船員舉起了米尼步槍,三點一線瞄準了靠近的敵人。
三百步!
李圖大喊一聲:「射擊!」
第一排十一挺步槍噴出火舌,向慢慢靠近的生番們射去。十九世紀的熱武器出現在十七世紀的時空中,開始收割着小琉球土著的生命。
李圖和這些生番們,並無恩怨。但是在這個殖民時代,對土地的**,讓二者撞在了一起。毫無疑問,李圖是血腥的殖民者,他帶領漢人搶奪這些生番的土地。漢人是貪婪的,不但佔據了整個中國大陸,還要搶奪小琉球這樣的島嶼。但是不容辯駁的事實是,時代已經走到了一六二四年,漁獵和刀耕火種的文明,註定要從這個大航海時代的地球上漸漸褪去,稀薄,乃至消滅。
而李圖對生番的屠殺,就是這時代的旋律中,小小的一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