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打跑了海賊,保住了性命,舶主蕭顯貴也是滿心的歡喜。扶着船舷,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他雖然膽小,但畢竟是個舶主,知道此時需要大力獎勵立功的諸人,才能安定船員們的忠誠。
見眾人慶祝勝利,蕭顯貴哈哈笑了幾聲,算是為剛才的懦弱自我解嘲。揮了揮手,他又大聲宣佈:
「這番搏鬥,大獲全勝,全賴大家奮勇殺敵。船舶和貨物沒有被搶奪,功在全員!每人獎賞白銀二十兩!」
「目梢許三殺敵一人,另獎三十兩銀子!」
「總鋪王堅殺敵兩人,另獎六十兩銀子!」
「目梢李圖殺敵四人,立功最大,升李圖為船上的二鋪,另獎白銀一百二十兩。」
二鋪就是總鋪的副官,是船上戰事的副統帥。按載興號的規矩,這二鋪一年可以拿六十兩銀子。不僅如此,李圖另外還能得到一百二十兩銀子的獎賞。
前些日子還在為四十兩銀子來回奔波,此時一下子就得到一百多兩銀子的獎勵,你讓李圖如何能不高興?
加上二鋪的酬勞,明年回到漳州,可以給錢給母親和弟弟置辦田地屋舍了。想到這裏,李圖也是心中一喜,不禁笑了笑。
「犧牲的船工林治,給一百兩安家銀,明年船回漳州後,交給他的親人。」
聽到舶主重賞,眾人一片歡欣鼓舞。水手們擊掌慶祝,樂不可支。
宣佈完獎勵,看見大家的高興勁,蕭顯貴自言自語說道,「這回和陳盛寧對上了,明年回程,真不知道怎麼辦了。」
想到這裏,蕭顯貴又滿心的惶恐,高興不起來了。
讓「總管」薛一明給大家賞銀,蕭顯貴獨自一個人走回了尾樓。
#####
總管是船上的副官,平時船上除了舶主,就數總管最大。此時,眾人欣喜地聚在薛一明面前,等待着他叫喚自己的名字,分發賞銀。
人群里,李圖看到船工王麻子站在了自己身邊。
李圖拍了拍王麻子肩膀,笑着說道:「王麻子兄,那天船上較量時候多有得罪,還望海涵。」
王麻子見李圖和自己說話,誠惶誠恐地拱手說道:「二鋪官取笑王某了!二鋪官說笑了!王某粗人一個,不知天高地厚敢和二鋪官比試,被教訓是理所當然的。二鋪官年紀輕輕英雄了得,不是我等粗人可比,二鋪官以後莫再提這事,惹得其他船工笑話我。」
經過這一場戰鬥,船上諸人對李圖的看法大不一樣了。王麻子和李圖說起話來,那是畢恭畢敬,恐怕比遇上總鋪還要多幾分尊敬。
大家在一條船上,一個人扭轉戰局,一船人就得救,如何能不把能人尊敬起來?
二鋪的職位,被王麻子一口一個說成「二鋪官」,可見他心裏的感激。
又是一拱手,王麻子又說道:「剛才多虧二鋪官挺身而出,鼓舞全船人英勇搏殺。要不是二鋪官功勞,我王麻子不但領不到這二十兩大賞銀,甚至可能要做那海賊的刀下之鬼。船上有了二鋪官,大不一樣了!」
被王麻子誇得像朵花一樣,李圖也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李圖淡然說道:「我也就是怕全船人受難,一激動就上去了。」
王麻子聽到這話,搖頭說道:「二鋪官謙虛了,二鋪官少年英雄,我們常人比不了。」
聽到王麻子和李圖的對話,旁邊的船工也紛紛湊了上來,雜七雜八地議論道:
「二鋪少年英雄,不同尋常!」
「若沒有二鋪,恐怕我們剛才就投降了呢!不知道多少人要被海賊殺頭祭旗。」
見眾人誇獎自己,李圖抱拳朝周圍人施了一禮,大聲說道:「諸位,我們同舟共濟,以後李圖還要諸位多關照!」
船員們紛紛呢答道:
「那是自然的!」
「二鋪官客氣了!」
李圖正和船工們說話,卻聽到薛一明叫到自己的名字了。
「二鋪李圖,賞銀一百二十兩!」
李圖轉過身來,正要上去領銀子,卻看到薛一明拿着銀子,排眾朝自己走了過來。
親自把銀子送到李圖手上,薛一明笑着說道:「李小哥剛才鼓舞士氣,奮勇殺敵,是救了一船人啊!好生威風!若不是李小哥,老夫這一條薄命,也不知道保得住保不住啊?」
李圖接過了沉沉的一百二十兩賞銀,淡然答道:「總管過獎了!」
那薛一明拿眼睛把李圖上下打量了一番,笑着說道:「李小哥可有婚配?」
李圖老實答道:「尚未娶妻!」
薛一明聞言,笑着看了看左右,仿佛自己撿到了個寶似的,大聲說道:「哎呀,那不是好,我家有個堂侄女年方二八,容姿娟秀女德賢淑,她家也是書香門第,如今尚未定親,正配李小哥!他日回到漳州,我定要為李小哥引薦。」
見李圖表現不俗,薛一明生了愛才之心,便想要把堂侄女許配給李圖。
聽薛一明扯這有的沒的,李圖心裏打鼓,拱手說道:「多謝薛總管垂愛,只是婚姻大事,尚要從長計議。」
薛一明見李圖這麼說,薛一明笑了笑,也拱手說道:「婚姻大事,確實要從長計議,李小哥只聽老夫這一說,心下里慢慢考慮就是。」
說完這話,薛一明就回到了人群的中間,繼續喊下一個受賞者的名字。
#####
眾人從海賊手中得救,又得了銀子,都是歡天喜地。所謂同舟共濟,說的便是這種同船拼搏,榮辱與共的精神氣。經此一役,無形間,船上眾人之間的信任又多了一分。
李圖領了一百二十兩賞銀,回到了自己的艙室,正想休息一會兒,卻看到剛才說喪氣話的白髮老頭爬進了船艙。
「二鋪官好,老頭我是船工袁品。」
李圖點了點頭,不知道這老頭找自己做什麼。
一臉的討好,老頭袁品侃侃說道:「恭喜李小哥榮升二鋪,還得了一百二十兩的賞銀。這一百多兩銀子,可以在漳州府買十畝水田,蓋幾間屋子成親了!」
頓了頓,老頭兒又說道:「二鋪剛才當真是英勇,在海賊群里殺進殺出的。老頭我跑海二十多年,跟過那麼多舶主,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英雄的。老夫臨陣畏縮,差點拖了二鋪的後腿。」
見老頭誇獎自己,李圖淡淡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
摸了摸頭上的頭巾,那老頭又說道:「只是,這次對上了陳盛寧,當真是不妙呢!那陳盛寧是什麼人?這漳州一片雖然有通番商人百餘,大小船隻無數,但論起殺人不眨眼,就數這陳盛寧最狠。別人都好生做買賣,這陳盛寧卻是專事掠奪,只管搶別人的貨物,是漳州的一惡。」
「對比尋常人家,我們舶主跑海通番,已經是巨富了。但在這海上,說實話,舶主蕭官人只能算是是小海商,誰都可以欺負。老頭我,是真的擔心陳盛寧的報復呢!明年回漳州,陳盛寧肯定守在航道上的必經之路候着我們!」
「那陳盛寧有一百多人,我們只有三十多人。所謂雙拳難抵四手,好漢打不過人多。明年回漳州,我們怎麼對付他們,求得一條生路呢?」
李圖靠在隔艙板上,把手盤在胸前,沒有說話。
站在面無表情的李圖面前,那老頭袁品漸漸有些惶恐,討好地問道:「二鋪官,剛才對敵時候你說你有辦法對付陳盛寧,卻不知道是什麼辦法,能不能和老頭我說說,讓我也少些畏懼。」
不知道為什麼,李圖有些討厭這個老頭。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李圖只是閉上了眼睛,淡然說道:「我自然有辦法,你就不用擔心了。」
那老頭聽到這話,臉上有些尷尬。半響,他點了點頭,說道:「老頭兒我知道了。」
再不多說,老頭袁品爬回了露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