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三日,李自成攜吳襄、明朝三個「皇子」,率十萬農民軍出京城戰吳三桂,號稱二十萬,留下牛金星、大將李牟兩人,以老弱萬兵守京師,臨走前,因為京城內守軍空虛,多為老弱。此時,農民軍佔領的河南也亂了,李自成派去接管大明政權的官員,多被當地鄉紳聯合起來給殺了。李自成害怕京城裏的明朝原高官趁他出征作亂佔領京師,那樣的話,後果不堪設想,便密令劉宗敏集體屠殺了六十多名本來已交夠追贓款而釋放的大明國戚、高官,還有投機的太監,其中包括原明朝大學士陳演、定國公徐允貞、博平侯郭朋振、新建伯王光通、平江伯吳遵同、永寧伯張錫等,一時間京城又血流成河,張若麟便抓緊時間在城內搞策反工作。
李自成防範了京城內的偽文官,卻忽視了和他同為盜賊出身的白廣恩,他的兩萬兵出征行軍時,在李自成大軍的後方,按照袁文弼的計策,白廣恩故意派少量疑兵緩行跟進李自成,然後他自己突然率大部隊中途折返京師,謊稱李自成的軍隊遭到吳三桂的伏擊兵敗,讓他進城去將大順軍在京搶掠的金銀財寶和李自成的竇貴妃等人護送回西安,騙開城門,殺入北京城。
李牟的一萬士兵大多老弱病殘,又猝不及防,不堪一擊,很快被白廣恩的部隊殺敗,李牟本人也在安定門外被白廣恩一刀斬於馬下,頭滾落到護城河裏。牛金星也被白廣恩活捉。
然後,白廣恩的部隊據守京城,堅持閉門不出戰。李自成的軍隊出了京,就難回去了。而北京城內倖存的大明降官和老百姓,聽說白廣恩帶兵復明,擊潰了農民軍,太子不久就要回紫禁城登基,都十分高興。
張若麟策反了很多大明舊臣。按照袁文弼事先的吩咐,他們帶人一把火燒了李自成在京師的軍營,火光沖天,將那些患有鼠疫的士兵活活燒死,很多屍體也都燒成了灰燼,其他地方的屍首,也都點火焚燒了。
至此,正如袁文弼所願,歷史局勢實現了大逆轉,李自成所有的退路都被他切斷了!就在這時,多爾袞也派洪承疇來勸降吳三桂了!
歷史上的崇禎十七年四月,多爾袞也是打算從北京北面的長城入關,他的十萬滿清大軍行軍至遼河附近,接到吳三桂以明朝遺將的身份寫的借兵信,立即調轉馬頭一天急行軍一百五十里,趕回山海關逼迫吳三桂投降,殺敗李自成,入主中原。但這一次,在袁文弼的建議下,吳三桂沒有向多爾袞借兵,多爾袞的滿清十萬兵,卻在長城入關口遭遇了吳三桂的大明軍隊。
如果多爾袞貿然對吳三桂的軍隊發起攻擊,那他入主中原的狼子野心便昭然若揭,宣稱為崇禎皇帝報仇的出兵之名便毀了,那滿清出兵就變成「名不正言不順」,這也是袁文弼敢於讓關寧軍先拿下薊州等三協之城的原因。
范文程也建議多爾袞派人跟吳三桂談判。在多爾袞的大帳內,多爾袞坐在狼皮王座上,滿清攝政王、和碩鄭親王濟爾哈朗,肅親王豪格、豫親王多鐸,漢奸大臣范文程、已投降滿清的明朝大學士洪承疇等滿清高級文武大臣站立兩側,商議如何入關。
順治皇帝福臨即位時,多爾袞和濟爾哈朗兩人同為輔政王,但濟爾哈朗四十五歲,多爾袞三十二歲,濟爾哈朗比多爾袞年長,滿清也學漢族文化,講究長幼有序,所以在名義上,多爾袞位居濟爾哈朗之下。但多爾袞和他的弟弟多鐸均是八旗旗主,加起來的實力超過濟爾哈朗。福臨繼位之初,多爾袞便開始打擊濟爾哈朗的鑲藍旗,和滿清諸王貝勒約定:「刑政除外,大小國事,九王(多爾袞)專掌之。出兵等事,皆屬右真王(濟爾哈朗)。」
就這樣,一向留守盛京的鑲藍旗旗主濟爾哈朗,就得不斷出征,把滿清朝中政事交給多爾袞。濟爾哈朗去攻寧遠城,也是多爾袞的意思。在多爾袞的授意下,順治還下旨,改輔政王為攝政王,此一字之改,多爾袞邁出他獨攬朝綱的第一步。他下令停止由諸王、貝勒管理部務,而由攝政二王總理大政,豪格等諸王貝勒被奪了權,雖然對多爾袞心懷不滿,但懾於多爾袞和多鐸的兵力優勢,也只有遵從。
但濟爾哈朗和豪格等人的隱忍,並沒能免除多爾袞對他們的打擊和進一步奪權的野心。這次滿清從十歲到七十歲的男子,都被多爾袞徵招入伍,連一向大軍出征就留守盛京的鑲藍旗也帶了出來,可見多爾袞入主中原的決心之大。多爾袞這麼做,也是有意要統領八旗,通過這次大規模的對明戰爭,立下大軍功,達到獨攬滿清軍政大權的個人野心,豪格和濟爾哈朗等人對此心知肚明,但又無可奈何,因為福臨的母親布木布泰,也就是當了聖母皇太后的大玉兒,還有禮親王代善也被范文程說服,支持多爾袞率八旗軍入主中原。
這時,范文程不知道吳三桂在袁文弼的幫助下,逆轉了歷史大勢,對多爾袞說:「攝政王,李自成佔領北京,明朝皇帝上吊自殺,大明朝已經滅亡,現在我們主要的敵手是李自成,只要我們消滅了李自成的農民軍,中原就是大清國的天下了。」
那天,多爾滾頭又很疼,閉目坐在鋪狼皮的王座上,聽到范文程那些話,用手指上圓潤發亮的玉扳指,按摩了一下自己發亮的前額,這枚玉扳上面鑲嵌了藍寶石,是大玉兒送給多爾袞的,他每次出征都會戴上。多爾袞腦子清醒了一些,慢吞吞地問范文程:「李自成,他算什麼東西?他的農民軍很能打仗嗎?為什麼我們跟明朝打了幾十年,從來都沒攻下北京,他李自成東征兩個月就佔領了京城?」
范文程說;「大明這麼快亡國,主要因為崇禎皇帝性情多疑、不得將心,大殺忠臣良將,李自成的運氣也特別好,在東征路上,明朝將領和監軍太監多望風而降,而且京城裏發生了大瘟疫,李自成的大軍打到北京城,太監們打開城門,直接放他們進去了。」
多爾袞有點不相信李自成佔領京城靠的是運氣,問一旁沉默不語的洪承疇:「洪大學士,你跟李自成是老對手了,跟流寇交戰過多次,他們的戰鬥力到底如何?」
因為有明朝的悍將祖大壽降清後又復明的先例,洪承疇降清後,滿清表面上對他恩禮有加,實際上並未放鬆對他的防範,使其在家,不得任意出入,終皇太極一朝,除了諮詢,洪承疇也沒有任官職。這次多爾袞出征,將洪承疇也帶了出來。
洪承疇本是明王朝的大學士,因鎮壓農民起義有功,官至三邊總督、薊遼總督。在崇禎四年,大明三邊總督楊鶴被崇禎罷官入獄,洪承疇繼任陝西三邊總督,改楊鶴的「邊剿邊撫」為「全力清剿」,多次集中兵力進攻李自成的農民軍,打得李自成潰不成軍,李自成被洪承疇趕到商洛山中,差一點被殺,洪承疇清楚農民軍的真實戰鬥力,便回答多爾袞說:「李自成的軍隊,就是流寇,一觸及潰,他們最大的本領就是逃跑。」
多爾袞「哦」了一聲,半信半疑。范文程覺得洪承疇有點小看李自成,道:「洪大人,李自成的實力現不可同日而語,號稱擁兵百萬。」
「虛張聲勢而已,這是李自成貫用的伎倆。在京城的流寇,頂多不會超過三十萬。聽說他們打寧武關,一戰便死了好幾萬人。」洪承疇搖搖頭,說:「流寇就是流寇,賊性不會改,聽說進了北京城,他們也是燒殺搶掠,跟賊寇沒什麼區別。」
洪承疇的「賊寇」二字,話音重了一些,多爾袞聽得有點像指桑罵槐——雖然多爾袞這次下令滿清軍隊嚴守紀律,但以前每次入關,清兵也和農民軍一樣,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多爾袞於是換了個話題,問洪承疇道:「吳三桂曾是你手下的總兵,他的關寧軍戰鬥力如何?」
洪承疇道:「攝政王,這個問題應該問鄭親王和武英郡王,聽說他們剛剛在寧遠和吳三桂交過手。」
齊爾哈朗和阿濟格、鰲拜剛剛兵敗寧遠,知道關寧軍的戰鬥力,他說:「吳三桂將是我大清國的勁敵。」
多鐸一向驕傲自大,輕蔑地對濟爾哈朗說:「鄭親王,出征寧遠前,你不還說只要你出馬就可以滅了吳三桂?這次怎麼又說吳三桂是勁敵?怎可長他人的威風?」
齊爾哈朗沒有吭聲,豪格看不慣多鐸的飛揚跋扈,忍不住站出來說:「有些人就有吹牛的本事,有本領就率軍去打打吳三桂,不就知道關寧軍的實力了。」
多鐸果然很憤怒,吼豪格道:「去就去!本王又不是沒跟關寧軍打過仗,只是沒打過敗仗而已。明天本王就出兵攻打吳三桂,提吳三桂的人頭來見你,到時候看你這烏鴉嘴還有什麼好說的。」
「多鐸,你先退下!」因清軍的主力部隊及大炮尚未到達,多爾袞也還不想和吳三桂兵戎相見,讓李自成坐收漁翁之利。以前多爾袞也跟李自成聯繫過,想要跟李自成合作分大明江山,但李自成沒有理會滿清。這時,多爾袞還心存顧慮,怕李自成和吳三桂的軍隊聯合起來對付清軍,這樣的話,滿清軍隊很難全身而退。
呵斥完多鐸,多爾袞又瞪了豪格一眼,道:「豪格,你也給本王退下!」
多鐸和豪格分別「啍」了一聲對方,退回原位站立,怒視對方。
范文程站出來說:「大明亡了,吳三桂如同一隻喪家犬,我們或許可以派人招降他。」
多爾袞問:「派何人去比較合適?」
范文程回答說:「如果攝政王信得過祖大壽,他去勸降外甥吳三桂再合適不過。」
崇禎四年,大凌河之戰,祖大壽糧盡援絕,於是詐降皇太極,後逃往錦州城對抗清軍。清廷屢次招降不從。直到崇禎十四年的松錦大戰,因援軍洪承疇兵敗,錦州解困徹底無望,祖大壽才又率部降清,雖然被授予了漢軍正黃旗總兵的職位,但這總兵無實權,只是做給大明其他未投降的將領看的虛職。
多爾袞明顯不信任祖大壽,怕他去了吳三桂的大營又復明了,祖大壽可是一員大猛將,多爾袞怕又放虎歸山,便搖搖頭說:「八哥(皇太極)曾經讓祖大壽去信說服吳三桂來歸屬大清,吳三桂沒有聽從。」
這時,洪承疇主動站出來說:「臣願去說服吳三桂,降清不敢保證。但要他保持中立,不跟李自成一起聯合抗清軍,臣有七分把握。」
多爾袞點點頭,對洪承疇說:「這樣也好。只要不讓他跟李自成合兵一起,吳三桂提什麼條件都可以先答應,以後再說。萬一這兩件事都做不到。我們就從喜風口進軍,直搗北京城,要拿到李自成搶掠的財物,據說有白銀幾千萬兩,可以供養我八旗軍多年了。不過,洪大學士,本王勸你,不要像祖大壽那樣一去不復返,本王可沒我八哥那麼好的脾氣,背叛我大清的人,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本王也會抓回來,親手碎屍萬段。」
洪承疇道:「攝政王放心,臣現想在新朝建功立業!」
於是,多爾袞便命洪承疇去吳三桂軍營中勸降。吳三桂聽說洪承疇來勸降,對袁文弼說:「賢侄果然有先見之明,滿清兵果然是不請自來,幸好我們早有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