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英直接將車子開到了繞城高速路上,以甩掉可能的跟蹤。
馮垚和李琪在後座挾持着刀疤,等他不再掙扎、點頭表示願意配合之後,才取出了塞在他嘴裏的毛巾。
「你不用緊張,我只是想問你幾個問題。你如實回答,就不會有事。要是撒謊騙人的話,」馮垚說到這兒,用腳輕輕碰了碰刀疤腿上的石膏,意味深長地說:「……你是個聰明人,自然不會那麼做的了。」
將刀疤的雙臂反剪着的李琪,又猛地加大了一下手勁兒。
刀疤的臉忍不住跟着抽搐了一下,他苦笑道:「好了,栽在你們手裏還有什麼話好說?你們想問什麼,就問吧。」
不過答話時,他的目光時不時地瞟一眼前方後視鏡里蒲英的影子。
馮垚看在眼裏,不動聲色地問:「三年前,你是不是認識一個叫『阿健』的男子?」
刀疤一聽,猛地轉頭看向他,眼神里有點驚駭,半響才說:「他都死了,你們找他幹嘛?」
「我當然知道他死了——自殺殉情,對不對?」
刀疤的眉頭皺了起來,神色之間有些厭惡,「你到底想問什麼?」
「其實,我們在找一個認識阿健的人,他叫『阿寬』。據說他倆關係很好,就在阿健自殺前的一天,還給阿寬寄了一個包裹。我們是想找到這個阿寬,問一下那個包裹的情況。」
隨着馮垚的說話,刀疤的表情一直沒有變化,只是眼神閃爍了幾下。
馮垚說完了,見刀疤不吭聲,知道他是在心裏權衡思考着什麼。
又等了一會兒後,他才挑明了問:「我猜,你就是那個阿寬吧?」
刀疤抬起眼皮,正視着馮垚,片刻之後,終於開口了。「你真有本事!居然能找到我這兒來。」
他總算是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馮垚的嘴角微彎,「還好吧。既然你是阿寬,能告訴我們……?」
「等等……」刀疤阿寬卻沖他搖了搖頭,又看向了前方的後視鏡。「我想問一下,你是不是叫蒲英?你爸爸是不是叫蒲天華?」
蒲英從後視鏡里和他對看了一眼。
阿寬能知道自己的名字,這不奇怪;但是能說出爸爸的名字,就不簡單了——所以,他真的是那個阿寬!而且。看樣子他還知道不少內情!
蒲英抑制着心裏的激動,面色平靜地說:「是!我爸爸就是蒲天華。」
車裏一時沒人說話,三個人都在等着阿寬的反應。
阿寬又仔細地打量了一會兒鏡中的蒲英,才嘆了口氣說:「你,很像你爸爸。」
「不能吧?」蒲英有點意外,「很多人都說我長得不像他。其實,我的五官和臉型都很像我媽,就連身高也隨了她。」
蒲天華身材高大,濃眉大眼,鼻直口方。雖是南方人,卻不乏北方男兒的硬朗氣概。
蒲英卻是身材纖瘦、修眉薄唇,眉眼之間充滿着南方女孩的靈秀之氣。
馮垚和李琪都見過蒲天華的照片,自然也對阿寬的說法感到不解。
阿寬解釋道:「我說像,是一種感覺。最初,在公交車上遇到你那次,我就感覺你很面熟。後來聽說你叫蒲英,我才知道為什麼面熟了,因為你爸爸蒲天華也曾經給我同樣的感覺……你爸爸,是個好人。你也是。在你們身上,都有一種讓我這樣的人害怕的東西……」
「那是正氣。」馮垚也通過後視鏡看着蒲英,話卻是對阿寬說的,「聽說過『正氣凜然』和『邪不壓正』嗎?!你們。害怕的就是它。」
蒲英靜靜地聽着他們的對話,腦海里卻不時浮現出爸爸的音容笑貌。從阿寬說話的口氣,她相信了爸爸真的是冤枉的。而自己終於又可以正大光明地,為自己有這樣的爸爸而自豪了!
她有點想哭,但也知道現在不是自己發泄情緒的時候,只得緊抿着嘴唇。專心地開車。
阿寬聽到馮垚那麼說,不禁又苦笑了一下:「對!我和阿健都是埋在污泥里快發臭的爛人,見不得陽光。特別是阿健,蒲天華對他那麼好,他居然都把他出賣了,他可真不是個東西!不過,我也沒比他好到哪兒去,還不是一樣用着他出賣自己和別人換來的錢……」
「你能具體說說,那個阿健,是怎麼『出賣』蒲天華的嗎?」
馮垚拿出了一個微型錄音機,按下了錄音按鈕。
阿寬穩定了一下情緒後,開始講述起自己和阿健的故事。
幾年前,到處流浪的阿寬來到了山江,在夜總會打工時,認識了這個圈子裏很出名的阿健。
阿健在人前很風光,正被富婆薛麗娜包養着,吃穿用度都很奢侈。但是,那個薛麗娜表面光鮮,背地裏卻是個性、變態、和虐待狂,各種鞭打摧殘就不說了,還讓阿健染上了很深的毒癮。
特別是當阿健得知自己患上愛滋病後,對薛麗娜更是恨之入骨,但是他在金錢上又被她控制,根本下定不了決心離開她。
阿健的心裏很苦悶,所以常常去夜總會借酒澆愁。阿寬有幾次送醉酒的阿健回家後,兩人漸漸熟絡了起來,並走到了一起,還培養出了幾分真感情。
時間長了,阿寬忍受不了阿健常常被薛麗娜叫走,回來後卻遍體鱗傷的,慘不忍睹。
他勸阿健,反正他們手裏也存了錢,不如偷偷離開山江,一起到別的城市——就他們兩個人,安安穩穩地過一段正常人的日子。
阿健卻不甘心就這麼走了,因為他非常恨薛麗娜,恨她讓自己喪失了正常男人的能力,恨她讓自己染上了毒癮,更恨她傳給他愛滋病病毒。
所以,他總想着,就算是死,也要在死之前狠狠地報復一下薛麗娜。
就這樣,兩人的觀念不一致,便經常發生口角。
終於有一次。他們吵得特別厲害。
阿健被阿寬逼急了,拿起水果刀比在自己的喉嚨上,哭着說:「你別逼我!無論走到哪兒,我都像是一條被漁夫從海里撈起來。又隨手拋到岸邊的魚……雖然一時還能蹦着跳着撲騰着,但也只是多活那麼一會兒。最終,還是免不了乾死、渴死!」
阿寬也激動地說:「所以,你才要跟我走啊!就算我不能把你放回海里去,至少也能拿個小魚缸把你養起來。讓你過得舒服點啊!你現在被那個老妖婆蹂、躪,你就覺得舒服嗎?阿健,走吧,跟我走吧!」
阿健淚流滿面地說:「不行,離開薛麗娜,我怎麼抽得起白粉,那不是死得更快了。」
阿寬氣得大吼:「你再繼續吸毒,死得更快!」
「你別說了,一切都晚了。我活着,真還不如死了呢。」阿健說着說着。手中的刀子就深深地陷進了皮下,暗紅色的鮮血順着刀身流了下來。
「你幹什麼?放下刀子!」阿寬大驚,急忙上去搶刀。
阿健卻左右躲避,兩人拉扯之下,鋒利的刀子又在阿健脖子上劃了幾道血口子。
幸好一時還沒有傷到大動脈,但是,阿寬見到脖子上都是血的阿健還要自殘,更加生氣了。
他猛地一奪,不料這一次的力量過頭了,反而將阿健拉倒。
兩人摔倒在地的時候。那刀子反向從阿寬的臉上划過,留下了現在的那道疤痕。
阿健頓時嚇壞了,急忙拉着阿寬往外跑,「我的血里有毒!快去醫院!」
阿寬雖然心裏也有點害怕。卻馬上抓住機會威脅他:「你答應跟我離開這裏,我才去醫院!」
當時阿健滿口答應,但是等從醫院回來後,他又反悔了。
他的理由是,阿寬現在處於觀察期,萬一查出來也感染上了。更需要錢治病,所以他更不能離開薛麗娜這個金主。
阿寬算是明白了,這個阿健死活都不會走了。一氣之下,他沒有等檢查結果出來,就離開了山江。
過了幾天,他又打電話問阿健有沒有改變意願。不料,阿健告訴他,他的結果顯示是抗體陽性。後來,阿寬在外地複查,也確診為病毒攜帶者。
也就是說,阿寬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早就感染了愛滋病。這對他們這種濫交的同性戀來說,倒也並不少見。
阿健雖然知道不是自己的那一刀使得阿寬被感染,但他還是將阿寬視為了自己的責任,一直堅持給他寄錢寄藥寄營養品。
阿寬漸漸有些感動,又想回去找他的時候,卻被阿健勸住了。
原來,他那時候遇到了蒲天華。
蒲天華是在側面調查薛麗娜私人經濟情況的時候,發現了阿健的情況。他比較同情他,並陪着他去看病治傷,還以檢察官的身份警告薛琳娜不許再虐待阿健,並表示願意幫他擺脫薛琳娜。
阿健告訴阿寬,他從沒見過這麼好的人,而且還把他這種黑暗中的渣滓也當人看。
所以,他又重回薛琳娜身邊,自願幫助蒲天華進行調查。
薛麗娜並不信任他,從來不會當着他的面說什麼,但是當她吸了毒或是喝醉了之後,就不一樣了。這時候,阿健總能找到機會,從她的包里或是書房裏偷出一些文件資料。
蒲天華收到這些資料,雖然感謝他的行動,卻還是很不安,多次讓他還是早點結束和薛琳娜的關係。
阿健卻覺得自己幫了一個好人,還能整倒自己恨的人,何樂而不為呢?
為了打消蒲天華的顧慮,他故意將自己的受虐說成是皮肉關係之類的。
正當他還想幫蒲天華搞到更多內幕時,卻不知道他們的行動都已經被薛麗娜頭頂上的人察覺了。
阿健做夢也沒想到,薛麗娜竟然和公安局長張利軍關係曖昧。
當他被帶到公安局設在郊外的一處封閉式的訓練營地里,在一番嚴刑拷打後,阿健終於認識到——蒲天華是鬥不過張利軍這夥人的。
於是,他被逼答應充當「雙面間諜」,去刺探蒲天華到底知道了多少張利軍的事情。(未完待續。)
PS: 【謝謝?小小?的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