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馮垚見大局已定,便同意女兵們在秘密居所里小小地慶祝一下,連李琪和梅驊騮也過來參加了慶祝。
其實,李琪這兩天就沒少參加打黑行動。
雖然她的本職任務,應該是照料蒲英,但是隨着形勢的變化,尤其當她得知郭亞軍等人首戰告捷後,哪裏還能在療養院裏安靜地呆着?
她和馮垚磨了好幾次,再加上表哥的說情,終於得到了教導員的同意,讓她白天出來參與行動。
馮垚是覺得,白天還有梅驊騮可以照顧蒲英。
不過,梅醫生這兩天也沒少跑出療養院。
因為女兵們在行動中,還是時有受傷的情況發生。雖然都是小傷——眼睛灼傷、皮膚燙傷、腳踝扭傷、皮膚擦傷之類的,女兵們自己也能處理,但馮垚覺得,讓老梅過來看一下,也更妥當些。
至於蒲英,她的傷情已經穩定了,療養院裏也有醫生和護士,還有警察守着——白天一個人呆在裏面,沒什麼問題的。
梅驊騮也很高興能夠趁機了解打黑行動的最新戰況。每次聽完女兵們的講述,他都會拍手叫好,並鼓勵姑娘們要狠狠地為蒲英報仇。
今天,那些圍毆過蒲英的兇徒,已經全部伏法認罪。女兵們的任務這就算是完成了。她們要不了兩天,就該回軍營了,這時候都特別想見見蒲英。
馮垚卻沒有同意她們的要求,而梅驊騮這一回也有力地支持了他的決定。
因為蒲英的傷口還沒有長好,不但不能劇烈運動,也不能情緒過於激動。
女兵們雖然有些遺憾,不過從李琪那兒知道蒲英康復的情況不錯,她們也就放了心。反正等蒲英傷愈歸隊後,大家還可以再和她好好說道說道——這次是怎麼為她出氣的。
「慶功宴」上,辛警官等人也來了。大家吃喝談笑得正高興的時候,馮垚忽然覺得心裏有些發慌。
他馬上想到了蒲英。
看看表,將近晚上七點鐘。這個時候。蒲英在療養院裏,應該已經吃完了晚飯,而且都快散步回來了。
哦,對了。今天可沒人陪她散步啊!
馮垚撥了個電話到療養院。樓下的值班看護說,蒲英不在房間,應該是出去散步還沒回來。
放下了電話,馮垚還是覺得心中忐忑不安。
按理說,蒲英在療養院裏是絕對安全的。他不該為她的安全擔心。
但他就是突然有種強烈的感覺,蒲英現在很需要他。而只有馬上趕到蒲英身邊,只有見到她後,他才會心安。
馮垚慢慢做了幾個深呼吸,調整着自己的情緒,終於為這個現象找到了解釋。
自從知道蒲英受了重傷,他就急於見到蒲英,想好好地抱抱她,好好地安慰她。
可是這些天來,他四處奔波。除了剛見面時的幾句問候,竟然少有和蒲英單獨說話的機會。
現在,事情終於解決好了。
被他一直強行壓在心底的願望,也像岩漿一樣噴涌而出,再也擋不住了。
回想這兩天來,常常看到蒲英和俞文浩打得「火熱」的情景,馮垚的心裏就更不是滋味了。
於是不等吃完飯,馮垚和方霖天悄悄交待了一聲,就先離席了。
當他飛車趕回療養院,已經是晚上七點半。天已經全黑了。
不過,蒲英竟然不在房間,院子裏也沒人。平時這個點兒,她肯定已經散步回來。正在看電視新聞呢。
馮垚又跑到門衛那裏一問,也說沒有看見蒲英出去。
他請他們查看院內的監控視頻。結果發現,在六點鐘左右,蒲英的身影曾經出現在了療養院後樹林的小路上。之後,便不知去向了。
馮垚仔細地觀察了一下視頻畫面,發現蒲英衣着整齊。腳上還穿着球鞋。
他知道,由於療養院內的道路很乾淨,蒲英貪圖方便,出來散步都穿的是棉拖鞋。
這樣看來,她很可能是走出了療養院!
馮垚不禁看向暮色中的後山。
翻過療養院的後牆,就是那個森林公園了。裏面的岔路很多,誰知道蒲英會走到哪兒去呢!
哎,這丫頭,就算呆在病房裏太悶了,想出去透透氣,也該在我們的陪伴下出去啊!
而且,就算出去了,也不該這麼晚還不回來啊!就不怕別人擔心嗎?
馮垚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心慌難受的時候,蒲英確實發現了一個令她心跳加速的東西。
話說這兩天來,蒲英冷眼旁觀,也看出來了大家都有事在瞞着自己。
馮垚就不說了,每天早出晚歸,忙得跟國家總理似的;李琪也老往外跑,每晚回來時,眼睛裏也都是掩飾不住的興奮;就連本該在白天陪着她的梅醫生,也有好幾次突然接到電話,然後就出去大半天……總之,這些和她最親近的人,都在神神秘秘地忙着什麼。
這兩天,和蒲英說話最多的人,反倒是這兩年都沒有交集的俞文浩。
雖然他也不能天天來療養院看她,卻拿了個舊手機給她,沒事兩人就打電話聊天。
他們畢竟一起長大,雖然有兩年多沒見了,但是在蒲英解開心結之後,總算又恢復了少年時無話不談的情誼。
俞文浩自然想將這種情誼更進一步。
不過,考慮到兩人身上都有傷,蒲英的官司更是還懸着,這個時候不宜提及感情的事兒。
所以,他也只是和蒲英多多聊天而已。
當兩人聊完彼此經歷,又海闊天空地聊到一些時事熱點時,蒲英表現出的對軍政知識的熟悉,善於獨立思考的能力,以及「不偏激,不憤怒,不極端,不空談」的態度,都讓俞文浩覺得很新鮮。
他意識到,小英子已經不再是他記憶中那個單純可愛的鄰家女孩。也不再是遭遇不幸後那個自我封閉的冷漠少女。
她已經走出了陰影,並漸漸成熟了。
這樣的蒲英,對於俞文浩來說,更像是個新朋友。讓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先好好地去了解她,才能談得上愛不愛的問題。
蒲英倒覺得俞文浩的變化不大,雖然個子也高了、身材也壯實了,但心態還是個學生。
她在經歷了這次命懸一線的事件後,便有了心事。
可是當最想見的人來到身邊後。卻又忙得神龍見首不見尾,話都說不上幾句——這讓她也只能將自己的心事收藏起來。
這天下午,蒲英在例行的午覺之後,發現李琪和梅醫生又都不在,只給自己留了個紙條,一個說是回家,一個說是逛街。
蒲英把紙條一揉,丟進了垃圾桶,卻又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撒謊也不用點新鮮的,把我當白痴啊?
不過。她也猜得到,他們這麼做,肯定和馮垚有關。
而教導員的做事,總是有他的道理的。
對於馮垚,蒲英深信不疑。所以她這些日子才能沉住了氣,對他們不聞不問。
不過當房間裏只剩她一個人,連俞文浩都沒有電話來,蒲英不禁覺得有點無聊。
她想下樓走走,卻意外地發現那兩名警察也不見了蹤影——他們的房間大開,所有的私人物品都不見了。和正在打掃衛生的清潔工一打聽。才知道他們已經收拾東西回單位了。
蒲英早就覺得這兩警察也挺怪的。自己只要一出門,走哪兒都能看到他們。要說他們是保護自己,可又不太像,說是監視。還更像一些。
不管怎樣,他們現在消失了,這應該是一個信號!
第一,這意味着自己不用再被「保護」了;第二,很可能馮垚等人的神神秘秘,也可以結束了吧?
蒲英想到這兒。心情不禁好了起來。她拿了當日的報紙,坐在院子裏,開始看報。
看着看着,一則關於「解放公園閉園改造」的新聞報道,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報道里說,由於解放公園的照明供水供電等設施過於老舊,公園景觀也需要重新設計佈局,市政府擬對解放公園進行全面改造。故而公園將於下周一停止開放,不過今天已有建築工人入場,開始了先期工程——移走園內雕像……
仔細看完這則報道後,蒲英發了一會兒呆。
一些往事,慢慢在她腦海中浮現。
那個解放公園,其實就是療養院後面的森林公園延伸出去的一部分,靠近江的南岸。
蒲英每天早上跑步的路線,就是從江北過橋後,登上解放公園的小山,橫穿整個公園,然後從另一頭下山,再過橋跑回家。
小時候的蒲英有點虛胖,也不愛運動。自從爸爸轉業回到了山江,只要早晨有空,就會帶着小英子,沿這條線路跑一圈。從小學一直堅持到高三,一個長跑好手就是這樣練成的。
多少次,她和爸爸跑到解放公園的那個無名戰士雕像旁邊,都會稍事休息……那條路,那個公園,那個雕像下,留下了她和爸爸多少嬉笑打鬧的溫馨回憶。
這些記憶,曾經被蒲英冰封了很久。沒想到,這個新聞一下子將它們全翻了出來。
不知不覺中,蒲英的眼圈紅了。
「吧嗒」一聲輕響,一滴眼淚掉落在報紙上。
蒲英揉了揉眼睛,抹去了眼眶裏的濕意,自嘲地說:怎麼回事?這次受傷後,就變得多愁善感起來?
但她還是抬頭看了看不遠處那鬱鬱蔥蔥的青山,不禁起了去故地一游的心思。
晚飯後,見兩個「陪床」都還沒回來,蒲英仗着自己對道路熟悉,便一個人翻過圍牆上了山。
位於市中心的這個森林公園,並沒有很大。蒲英走了大約四十分鐘,就到了解放公園。
這裏的燈光果然昏暗,而且大冬天的晚上,也幾乎看不到遊客。
蒲英沿路看到已經有幾座雕塑被包上了泡沫塑料和防水布,大概是等全部雕塑都包好後,再一起運走。
不過,當她走到那座無名戰士像跟前時,欣慰地看到「他」還是老樣子。
這座青銅像是等身塑像,不過卻有將近兩米高的高大台基。
無名戰士的形象並不高大威猛,而是一個非常瘦弱的十五六歲的少年兵。他和他背着的槍都差不多高,另外背上有一頂斗笠,光腳穿着草鞋。
這座像其實是山江父老在抗戰勝利後,為那些犧牲的子弟兵們塑的像。在特殊的年代裏,為了保護這座像,人們將碑座上的銘文都刮掉了,並把他移到了一片樹林中,才讓他沒有被砸爛。
不過,這座雕像經過這麼一折騰,還是有了不少破損。本來形象就不夠吸引人,所以也就一直放置在這個偏僻的角落裏,就連來公園遊玩的人,也很少過來瞻仰。
蒲英小時候很淘氣,跑到公園裏來,總要和爸爸藏貓貓。
有一回,她攀着台基的裂縫,爬到了雕像旁邊,無意中發現了一個有趣的藏東西的地方。於是,她將自己的秘密寶盒放了進去。
小英子的秘密寶盒,沒有值錢的東西,也沒有小孩子喜歡的花花綠綠的東西。
那裏面只有她寫在紙條上的一個個願望,比如:過年我想吃發糕,我想戴上紅領巾,我想騎自行車……最多的是在每年過生日時寫的願望。
後來上了初中,當她發現自己寫的生日願望幾乎總是能夠實現後,便知道——爸爸一定已經發現了她的藏寶之地。
不過,爸爸從來不說,蒲英也就裝作不知道。
從此她會在每年過生日之前,早早地就把自己想要的禮物或是願望寫到紙條上,放進寶盒裏,再藏到雕像里。然後在生日那天,得到合心的禮物後,再做出特別驚喜的表情。
這個藏寶遊戲,已經成了寵愛女兒的父親和嬌痴的小女兒之間甜蜜的小秘密。
事隔多年,再次站在無名戰士塑像下的蒲英,回憶起當年的一幕幕,心中不禁有些淡淡的傷感。
不過,她很快仰起頭,看着戰士背着的那杆長槍,喃喃地說:「既然來了,就看看那盒子還在不在吧?」
她爬到台基上,將槍托的底座撬開,探手進去一摸,不禁瞪大了眼睛:真的還在啊!
迅速掏出那個巴掌大小、四四方方的小鐵盒,蒲英抹掉了上面的灰和少許鐵鏽,發現小盒子幾乎完好如初。
不過,她感覺這個重量似乎有點不對。
再輕輕晃了晃,裏面有東西「哐啷哐啷」地撞得響。
盒子裏應該只有小紙片啊?哪來的硬東西?
蒲英跳下台基,走到路燈下,四下看看沒有人,便慢慢打開了寶盒。
一個意外而眼熟的東西,靜靜地躺在盒子裏的一堆小紙條上。(未完待續。)
PS: 證據拿到了!……我早說過,前面的文里,並沒有多少「瑣碎」的情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