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兵英姿 第八章 英雄有淚⑧

    徐庭松順手拿起那個小兔子玩偶，在女兒眼前晃了幾晃。

    小月亮的注意力馬上被吸引了過去，伸出雙手去抓。

    絨絨的、軟軟的小兔子，大概手感很好，小月亮喜歡得有些手舞足蹈了。

    她還嫌兩隻手不夠，把兩條小胖腿和兩隻小腳丫都舉了起來，一起和小兔子做親密接觸。

    小丫頭先是仰躺着玩了一會兒，後來大概有些累了，又側躺着繼續玩。

    一邊玩，還一邊憨態可掬地發出成人聽不懂的嘰里咕嚕的嬰兒語。

    不過，她畢竟是睡到一半醒過來的。

    漸漸的，小月亮困了，手腳動作的幅度越來越小，眼皮也開始上下打架了。

    徐庭松熟練地哼起了搖籃曲，單手在女兒的背上有節奏地輕拍着。

    不一會兒，小月亮的眼睛完全合上了。

    徐庭松伸手將她和小兔子分開一些距離，然後幫她把滑下去的小毛巾被，拉到肩膀上蓋好。

    小月亮的手忽然一動，好巧不巧地握住了徐庭松的小指。

    她的動作應該是無意識的，握住爸爸的手指後，小手就保持蜷曲的小拳頭狀，貼在自己的小臉旁邊。

    徐庭松怕再驚醒了她，也只能保持着這個姿勢一動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小月亮翻了個身，握着爸爸的小手終於鬆開了。

    手指重獲自由的那一刻，徐庭松心中竟然還有些失落。

    不過，他很快收拾好心情，毅然轉身，提起放在地上的簡單行李，走出了家門。

    在赴約的路上，徐庭松覺得自己為行動計劃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竟會在茶館聽到焦桂英的唱段。

    那些哀婉深情的唱詞，斷斷續續地飄過來，縈繞在他耳邊。

    深知詞意的徐庭松，整個人都痴了。

    「可憐她一寸相思一寸灰！……（自從別後）梨花落，杏花開，夢繞長安十二街。夜深和露立蒼苔，到晚來輾轉書齋外……淚灑空齋，只落得望穿秋水不見一書來……」

    常裕華看出小徐已經魂飛天外了，而那眼神中的空洞和悲傷，讓他心裏也是一陣難受。

    可是作為小徐的上級領導，他必須冷酷到底。

    繼續觀察了一會兒之後，常裕華忽然身子向前傾，目光炯炯地逼視着對面之人。

    「小徐！你能再給我說一次——你改變主意、接受任務時，所說的那些話嗎？」

    徐庭松的身子微微一震，目光轉過來，與老常的視線相接。

    慢慢地，他臉上的戚容一點點地消失了，神情也變得剛毅莊重。

    「從1900年八國聯軍，到1999年大使館被炸——整個二十世紀，中國都沒有擺脫被外敵欺凌的歷史！我身上雖然流着外國人的血，但我自認為是一個土生土長的中國人，所以我同樣不能忍受這樣的百年屈辱歷史，更不能讓它再延續到下一個世紀！老常，我願意接受你的命令，去完成這個不可能的任務！我唯一的願望就是讓我的女兒，還有千千萬萬的中國人，不再經歷這樣的屈辱！為了這個目標，我願意犧牲——我的一切！」

    老常不是第一次聽到這番話，但還是被這錚錚誓言再次感動了。

    他伸出雙手，緊緊握住小徐的手，說出了和上次同樣的話。

    「謝謝！謝謝你的犧牲！祖國和人民永遠不會忘記你！」

    ……

    此刻身處異域的CIA囚室，再回憶起那一夜告別家鄉親人的情景，徐庭松的心情竟十分平靜。

    他早已沒有了當初的情感掙扎和痛苦彷徨，只有長年孤軍戰鬥在敵人心臟所磨練出的波瀾不驚。

    十七年前，他經過一個多月的艱苦逃亡，像個野人一樣出現在了中國南方的邊境。

    很快，在負責策反他的CIA特工——露西·馬修斯的接應下，他成功偷渡到M國。

    但是CIA並沒有完全相信他，循例對他進行了藥物測謊試驗。

    好在徐庭松之前在和露西的周旋中，已經成功獲取了她的好感和信任。

    露西在緊要關頭，顧慮到他的身體虛弱，便適當放了水，徐庭松因此驚險地通過了藥物測謊。

    他順勢提出了加入CIA工作的要求。

    為了避開中國情報機構的「報復」，他還主動提出接受整容手術。

    這一富於犧牲精神的自殘行為，更是大大贏得了露西的信任。

    從那以後，徐庭松就改頭換面，以「傑克/小林健一」的R裔身份，成為CIA中一名專門負責中國軍事科技情報的分析員。

    最初的兩年，他知道CIA內部的監察委員會還是沒有完全信任他，一直在暗中調查和監視他。

    所以他沒有急於獲取情報，而是積極學習M語和R語，工作上勤勤懇懇，生活上全盤西化，努力融入身邊的圈子。

    不久，「傑克」就在上司和同事們之中，樹立了「為人友善、工作能力突出」的好口碑。

    而他特別注意和露西·馬修斯搞好關係。

    這個女強人的野心大、脾氣臭，但是她當時也僅僅是在情報界剛剛嶄露頭角的新秀，一個好漢還要三個幫呢，徐庭松出色的諜報能力很能給她幫上忙。

    另外，露西的師傅和徐庭松的父親——R國王牌特工，有過密切的合作關係，徐庭松本人又是被露西親自策反的，這種淵源關係，讓露西對徐庭松情不自禁地產生了「自家人」的心理。

    她還親自牽線搭橋，給徐庭松介紹了情報分析處的一名R籍女文員當老婆。

    在徐庭松結婚後，露西對他就完全信任了。

    她不但要求監察委員會停止了對他的監視，還越來越多地把重要的工作交給徐庭松去做。

    徐庭松也很努力，幫着露西積累了不少功勞。

    隨着露西的步步高升，徐庭松在CIA的地位也就跟着水漲船高了，終於在十幾年後成為了CIA內部三大機構之一的情報分析處的亞洲區主管。

    這讓他藉助職位之便所獲取的情報，越來越有價值了。

    有時候，重要的情報太多了，僅靠他通過暗網的途徑傳送，已經太不方便、太不及時了。何況他家中還有個同床異夢的特工妻子呢？

    本來，像他這種已經打入敵方要害職位的高級間諜，是有資格讓「家裏」派來一個聯絡小組，專門幫他傳遞情報的。

    但是，徐庭松從一開始就不敢相信「家裏」的人。

    為了情報安全和自身安全，他寧願自己麻煩一點、辛苦一點。

    他甚至謹慎到從不使用M國的網絡傳送情報。所以每次都是利用出國度假或是公幹的機會，向中國發送情報。

    好在他掌握的情報本來就是戰略性質的，時效性的要求並不是那麼高，所以延遲個十天半月，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不過，隨着職位和權力的提高，徐庭松也萌生了將工作不再局限於情報搜集的新想法。

    為此他在精心準備數年後，終於以感情破裂、性格不合的原因，和那個R籍女人離了婚。

    然後，恢復單身自由的徐庭松，加強了和CIA同事的聯誼活動，為自己物色合適的人選打掩護。

    兩年前，他在後勤技術支持部的雇員中，發現了一個有趣的電腦工程師——S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