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英並沒有慌,因為她聽到了砂石摩擦的聲音,立刻緊走幾步,手電筒的光束也追蹤而至。
這裏是一個小土坡,她們走的是土梁子。
梁菲菲剛才大概是沒有跟緊她,走路走偏了,然後一腳踩空,人也滾下了坡。
「菲菲,你沒事吧?」蒲英晃動着手電,照着斜坡下那團還趴着不動的黑影。
「沒……事。」梁菲菲的聲音裏帶着懊惱,身子動了一下,手撐着地,站了起來。
這個坡其實並不高,坡度也不超過三十度,蒲英直着身子都可以不費力地走下去。
走近之後,她才看清菲菲的身上都是土,臉上也沾了點。
「你可真能幹!這么小個坡,你都能滾下來?你是圓滾滾嗎?」蒲英一邊幫菲菲拍土,一邊數落着,「你剛才嚎那麼一嗓子,我還以為怎麼着呢,嚇我一跳!」
「嘿嘿,我剛才是和你說話,就忘了看路。」梁菲菲抱歉地笑着。
「多大的人了,走路還不看路——原來,你還是個小馬虎。來,走動兩下,看看扭到腳沒?」
梁菲菲跺了跺腳,又跳了跳,「沒事啊!」
「身上呢?」
「更沒事了!」梁菲菲笑了起來,「有你的大衣墊着,什麼事都沒有!」
不遠處忽然傳來腳步聲,有人舉着強光手電走了過來。
「是誰?口令?」原來是夜間巡邏的男生。
蒲英剛要答話,梁菲菲卻一把拉住了她,「這個好玩,我來!——春……春風!」
「什麼春風?是春華!」
來人是四區隊長謝治平,他戴着值勤的臂章,後面還跟着一名男生。
謝治平已經聽出了梁菲菲的聲音,本來有些緊張的情緒,立刻放鬆了下來,並笑着說:「你該問回令的!」
「哦呵呵……」梁菲菲笑了笑,又重新再來了一遍。「春華——回令?」
「秋實。這就對了!」
「我覺得還是『春風秋雨』比較順口!」梁菲菲還在為自己的失誤強詞奪理。
蒲英不禁笑了,卻沒說話。她是覺得,像他們剛才這種跟過家家一樣的對口令,真要遇到敵人的話。大家早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謝治平又問:「你們在幹嘛?我好像聽到你尖叫了一聲。」
「沒事,就是不小心滑了一跤。」
「你們這是……?」
「方便一下。那個……」梁菲菲不好意思地擺了擺手,「謝師兄,你們回吧!我們兩個沒事的。」
「哦,好吧。」謝治平學長帶着學弟走開了。
不過在她們回來的路上。蒲英還是察覺到那兩人在不遠處等着她們,直到她們回到了帳篷營區後,他們才真正地走開了。
第三天和第四天,依然是走不完的山路。
為了湊夠三百公里的里程數,隊領導給設計的行軍路線,讓人十分無語——基本上就是在山溝里兜圈子。
大家常常會覺得經過的村莊很眼熟,因為他們可能早上剛剛由西向東地橫穿過這個村子,下午又由北向南地縱向穿越同一個村子——自然一回生二回熟了。
第四天是野戰生存日,飲食公司的送餐車就不進山了。
學員隊的全體人員,從上到下。都要自己想辦法解決伙食。
這個時候,就算有學員偷偷帶了人民幣出來,也會小心藏好,不用拿出來。因為這一天,其實就是隊領導、教員以及學長幹部們,自掏腰包請客的日子。
每一屆入校強化訓練快結束的時候,那些平日對學員們特別凶、把他們管得特別嚴的管理人員,都會放點血,犒勞犒勞大家,讓學員們多多理解他們的良苦用心。並淡忘前段時間的積怨——這幾乎已經成了軍訓隊的一項傳統了。
侯隊長、富教導員出大頭,幾個區隊長和班長們也湊了一點份子。
他們早就聯繫好了相熟的村民,分配好了就餐的人數。到了飯點,幾個區隊長就直接帶着自己的人。分散到各家各戶吃飯。
這一天的農家飯,米飯有點夾生,肉菜也不多,主要是炒雞蛋、燒土豆、炒青菜等簡單的菜式。因為學員人多,菜的需求量太大,農村的大嬸大姐們自然不會去做太複雜的菜。
不過。這些食物食材都是農民自己栽種養殖的,沒有化肥飼料,品相也許不太好看,味道卻比市場上的菜有風味多了。
雞蛋就有雞蛋的鮮味,蔬菜就有蔬菜的清香——真正的綠色天然健康食物。
正好大家前幾天都吃多了那些重油大料烹製的味道太重的大餐,今天吃點農家小菜,也算是換換口味,清一清腸胃了。
晚餐更為豐富,除了有農家土雞,還有隊長教導員托池軍雁代買的鹽水鴨。
這個南京名小吃,的確名不虛傳,吃得大家是讚不絕口。
池軍雁也跟着蒲英一起吃農家飯,邊吃邊說:「好吃好吃!比什麼星級飯店的菜還好吃——你們這樣的野戰生存,應該多搞幾次哈!」
蒲英也笑着說:「你怎麼不把你那個朋友也叫過來一起吃啊?還是他開車幫我們買的鴨子呢,怎麼也該讓他過來,與民同樂同樂嘛!」
池軍雁斜了她一眼,笑眯眯地說:「你不就是想見見他嗎?偏不給你見!」
「好吧!我看你能保密到什麼時候?等你結婚那天,總能讓我見到了吧!」
「噗——」池軍雁把嘴裏的飯給笑噴了,好在她有用自己的碗接着,才沒弄得太狼狽。
「幹嘛?說到結婚,你就這麼激動?這麼恨嫁啊?」蒲英還在打趣她。
「好啦好啦,不跟你說了!你還是關心關心你自己的事吧,別沒事就來琢磨我!」
「我能有什麼事?」
「你看,你們學校男女比例這麼失調,好小伙子那是滿坑滿谷啊——你就沒想過在軍校的這幾年,找個男朋友?」池軍雁這是有心試探。
「我才不急呢。等你結婚了,我再找也不遲。」蒲英卻還在繼續說笑。
「這麼說,如果我幾個月後就結婚了,那你還是有可能再談一次戀愛的咯?」池軍雁卻纏着她不放。
蒲英微微一愣,隨即正色地說:「不會!我就沒想過。」
「那你在想什麼?……其實,你心裏是不是,還放不下——他?」
池軍雁抓住蒲英的手,在她手心裏畫了三個土字。
不等她畫完,蒲英就合上了手掌,搖了搖她的手說:「姐!你就別為我操心了。我不想談戀愛,是因為現在不是談戀愛的時候,但那也不是因為他。我說分手的時候,就已經……把他放下了。我是想,等我畢業了,生活安定下來,再慢慢找朋友。」
她把話說得這麼明白,池軍雁也就不再追問了。
當晚,池軍雁沒有去住賓館。
因為明天學員隊要搞「行軍競賽」——看哪個區隊最先達到目的地,蒲英也想參加這最後階段的行軍,於是池醫生就留了下來,好在清晨出發的時候跟她一起行動。
為了明天能夠奪標,飯後各區隊還開了動員會和諸葛亮會。
謝治平表示,四區隊雖然有兩個班的女生,但只要大家齊心協力,也一定能奪取最後的勝利。
大家也紛紛獻計獻策,處理傷病、調整背囊、分配人手、準備食物和水……諸多細節,只要想得到的,都會拿出來討論,並相互監督檢查。
蒲英向謝治平討了個任務,那就是——明日她要和旗手走在一起。
她的理由是,明天的比賽,最重要的是掌握好節奏。
旗手是個高個子大長腿的男生,他帶隊會讓大家和前些天的行軍沒什麼差別,也就很難對其它隊伍獲得優勢。
如果讓她來帶隊——作為一個經驗豐富的老兵,又很了解女生的步幅,蒲英表示,自己可以將整個四區隊的節奏很好地整合在一起。
謝治平開始還有些懷疑她到底行不行,畢竟明天的競賽要的是「速度」,不過蒲英向他詳細解釋一番後,他開始覺得很有道理,並終於採納了她的建議。
晚上,大家比前幾天睡得還早,就是想為明天儲備體力。
可是萬萬沒想到,營地旁邊那個村里,有戶人家一直在用大喇叭音箱,循環播放着《常回家看看》這首歌。
本來還挺想睡的人,被那魔音穿腦的聲音持續騷擾着,哪裏還找得着睡意啊?
隊領導們忍耐到九點多鐘,才去村里找那戶人家,結果還是沒法讓人家關上音箱。
因為這家人是在辦喪事,而按照這裏的風俗,那是要敲鑼打鼓唱一整夜的。他們現在只是播放流行歌曲,已經很與時俱進了!
比起喧天的鑼鼓,隊領導也只能接受了這首歌。他們只得讓學員們自己想辦法降噪——用藥棉塞住耳朵、用衣服包住頭……種種方法都用過了,效果就一般般了。
好在那戶人家半夜之後還是把音量調小了,雖然還是可以隱約聽見,但比開始時小了許多,大家最後終於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凌晨,天剛蒙蒙亮,學員們就開始拔營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