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凱馬上去抓桌上的電話,想要報警。
結果發現話筒里是佔線的忙音,根本無法打出去!——肯定是匪徒們切斷了工地對外聯絡的電話線。
聽到那些歹徒們踹門的聲音越來越近,李凱覺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斃,必須逃走!
他把大衣一裹,皮帽一扣,棉褲一穿,皮靴一套,從後窗跳窗而逃。雙腳剛剛落地,就看到前面不遠處的燈光一閃,似乎有兩條黑影跳窗而出,「噗通」「噗通」落了地——看來,有人也和李凱抱了同樣的想法。
但是,那邊隨即響起了兩道短促的「噠噠噠」的槍聲。
窗外的人影倒下了。
屋內則傳來狠戾的吼聲——「誰敢跑?不要命的,就跑啊!」
李凱平生第一次目睹了一場屠殺,而且就在距離自己不到十米遠的地方。
他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山區寒夜的狂風暴雪,都沒有這個場面,讓他感覺寒冷恐懼——冷到了心肺,冷到了骨子裏。
他差點癱在了地上,但是身後的房間傳來的踹門聲,卻讓他一激靈,馬上腳底跟裝了彈簧一樣,一躍而起,向着屋後的黑暗地帶跑去。
那裏雖然黑暗,但卻比身後亮着燈的宿舍房間,更能讓他感到安全。
後面又傳來一聲吶喊:「這兒又跑了一個!給我追!」
聽到喊聲後,本來在雪地里跑得蹣跚踉蹌的李凱,渾身不知從哪兒迸發出一股力量,腳步頓時快了起來。
他很清楚,自己一旦被追上,下場肯定會和那兩名工友一樣。
至於說停下來,回過頭,向他們投降?
李凱壓根沒考慮這種可能性。
因為他已經從那些人並不標準的普通話發音,聽出來他們是維族人。一群拿着槍的維族人,冒着風雪半夜闖入工地。能有什麼好事?
逃走了,被抓到,固然會死;可是留下來,落在這幫匪徒的手裏。也許會生不如死!
而且只有逃走,才有可能通知政府來解救工友們。
李凱本想逃往停車場,搶一輛車後開下山。
但是,他很快發現,有幾條拿着槍的人影在停車場和工地大門口走來走去。
這條路行不通!
後面追兵的腳步聲又近了!
李凱立刻轉身向着山上。也就是工地的縱深處跑去。憑藉對地形的熟悉,和風雪黑暗的掩護,他在廠區里兜起了圈子。
那個追來的匪徒,跟着雪地上的腳印跑了一會兒後,就在一片尚未完工的、跟迷宮一樣的變電站廠房裏,把人給跟丟了。
哈桑得到回報後,也沒有太在意。
他大概覺得跑掉一個手無寸鐵的工人,對大局影響不大。更重要的是,他的人手緊張,實在犯不着為了抓一個人而浪費時間。
很快。整個工地內分散在三個工棚內睡覺的工人們,都被匪徒驅趕到工地的食堂內。
哈桑粗略一數,大約有一百五六十人,其中還有七個女人。
他留下六名手下看守人質,然後帶着其他人回到了工地的大門口,以這裏本來的大型機械和圍牆建築為依託,開始構築防守工事,準備對抗即將上門的軍警。
幾乎在他們控制好人質的同時,距離工地幾百米外的山路拐彎處,響起了「轟隆」「轟隆」兩聲巨響。
特勤車隊中了埋伏。
頭車碾上了班加西埋在路中央的地雷。雖然不是專業反裝甲車輛的制式地雷,但也震得車頭高高跳起,側翻倒地。幸虧司機甩了下方向盤,才沒有滑下山坡。
後面的幾輛車跟着一陣緊急剎車。
聞到前方傳來的硝煙和汽油味。再聽到斷續的痛苦呻吟聲,坐在第四號車上的孟副部長急忙在電台中下令:「快救人!」
武警中隊長也命令特警們:「二組下車警戒,三組搶救傷員!」
尾車上的方霖天,霍地一下站起來,「準備戰鬥!」
嘩啦嘩啦,女兵們齊齊拉動槍栓。子彈上膛。
「戴好夜視儀!」肖勇一邊提醒,一邊已經端着88狙向窗外的前後左右瞄了瞄。
見沒有異狀,他才打開後車門,率先跳下車。
女兵們也魚貫而下,迅速而有序。
方霖天示意陳然、史香玉、孫梅三人留守,警戒後方,其他人則分從車子的兩邊,以前車為掩護,交替前出,向着車隊的頭車方向移動。
突然前方傳來「砰」的一聲槍響。
已經走到頭車旁邊,正在試圖打開車門的一名武警戰士,身體向後一仰,栽倒在地一動不動。
他身下的雪地,很快開出了一朵巨大的血花。
方霖天大喊了一聲:「狙擊手!隱蔽!關燈!」
在他喊話時,肖勇早已經憑着感覺,朝着槍響方向還了一槍。
蒲英李琪黃韶容等人,不禁暗暗有些慚愧,因為她們幾個還在尋找依託、據槍觀察呢。
只見肖勇開槍後,又立刻換了個地方隱蔽,並藉助瞄準鏡繼續觀察。
蒲英深深感到,自己的射擊技術雖然已經不錯了,但和師傅相比,臨陣經驗還是太嫩了。
不過,現在可不是檢討的時候。
當務之急,是要找到對手,並消滅他!
能夠壓制一名狙擊手的,只有猛烈的炮火,和更優秀的狙擊手!
這時,所有的車燈都滅了,就連翻了車的那輛頭車也一樣,應該是車內的人在聽到槍聲後做出的反應。
現場陷入了一片黑暗的寂靜中,只聽到呼呼的風聲。
蒲英努力控制着呼吸,讓它不要影響槍身的穩定性,同時眼睛緊貼着瞄準鏡,密切注意着前方。
可是,紅外夜視鏡中沒有發現那邊有生物反應。
「黑豹,打中沒?」方霖天叫着肖勇的代號詢問,顯然他也是什麼都沒看見。
「不知道。」肖勇答道。
原來,在今天這種嚴寒的氣溫下,對方已經在雪地里埋伏了一會兒。體溫已經低到連紅外儀都偵測不到的地步了。
肖勇的感覺告訴自己,對方應該是個狙擊好手,自己回擊的那一槍很可能沒有打中他,至少不是致命的一槍。
如果他不能儘快消滅那個狙擊手。他相信現場的人,包括武警特警中的狙擊手們,也都不能對付那人。那樣的話,大家都會被對方死死地壓制着,連前方的戰友都不能救護!
肖勇的怒氣和傲氣。在對面狙擊手的威壓下,全都激發了出來。
小樣!敢在你爺爺面前玩花樣!好吧,今天爺爺就陪你玩玩,讓你開開眼!
肖勇對方霖天打了個手勢,「照明彈!」
很快,方霖天向着槍響方向的上空,射出了一顆照明彈。
那雪亮的白光,霎時將二三百米外的山坡,照得一清二楚。
那一帶光禿禿的,沒有植被。只有一堆堆尖銳嶙峋的石頭。蒲英三人瞪大了眼睛,也沒發現敵方狙擊手的蹤影。
肖勇早就料到了這種情況,淡定地對方霖天又擺了擺手:「沖一下!」
怎麼又讓我當誘餌?
方霖天心裏暗暗吐槽,卻還是對蒲英等人示意:「都看好了!」
他觀察了一下正在徐徐下落的照明彈,在它快要墜地、將暗未暗之際,突然躍出,「之」字跑動,以教科書般標準的戰術動作躥向了前車的車後。
「砰!」遠處槍火一閃。
「鐺!」一顆子彈與方霖天擦身而過,擊中了車身的防彈裝甲,濺起了些許火花。
「嗵!嗵!嗵!嗵!」
肖勇師徒四人的四把88狙。四顆子彈怒吼出膛,四聲槍響合成了一個炸雷般的巨響迴蕩在山谷中。
蒲英從瞄準鏡中看到,那邊的土石堆里一跳,一把長槍甩了出來——似乎還被打成了兩段。
「中了!」三個女兵興奮地低呼。
肖勇冷冷地又觀察了一會兒後。才說道:「目標清除!安全!」
幾乎一直屏着氣的其他戰鬥人員,這時才敢大口大口地喘氣。沒經歷的人是不會懂得,在狙擊手的槍口監視下,心理上承受的壓力有多大!
即使肖勇說了安全,最前面的幾名武警也要試探性地動了幾下,見對方確實沒什麼反應了。才敢展開營救。
阿娜爾古麗這時已經沖在了女兵的最前面,施辰水不放心地緊隨其後。
她們首先衝到那名中槍的武警戰士身邊,圍在周圍的幾名戰士給她倆讓出了位置。
阿娜爾古麗蹲下身,扳正了那戰士的肩膀,卻發現他的半邊臉已經被打爛,血液已經凝結成冰,呼吸早就沒了。
「啊——」阿娜爾古麗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將一聲悲鳴生生地壓住了。
第一次面對如此慘象的施辰水,也是心裏一震。
雖然不知道這名戰士的姓名,但是一想到這些日子以來,大家都在同一個食堂吃飯,同一個基地訓練,也許還喝過他遞過來的水壺裏的水,也許還讓他幫忙搬了一下裝備……轉眼之間,這位年輕的戰友,竟然已經再不能呼吸,再不能歡笑,再不能和父母親人相聚了!
一向開朗樂觀、不知人間愁苦的施辰水,此刻也不禁紅了眼圈。
再想到阿娜爾古麗和武警中隊的淵源,她急忙俯下身,摟住了阿娜爾古麗微微顫抖的雙肩。
「娜娜,別太難過……」
「我沒事!」阿娜爾古麗卻一下挺直了背,很快站起來,凝視着她的眼睛,莊嚴地說:「這個仇,我們一定要報!」
說完,她就轉身前去查看剛從翻倒的車裏抬出來的傷員們。
看到阿娜爾古麗一瞬間就變得如此堅決勇敢,施辰水開始還有點驚訝,但是進一步看到她快捷而專業的戰場救護後,施辰水也忘了憂傷,馬上過去幫起忙來。
另一邊,武警的拆彈能手也開始了排雷工作。
敵人設置的地雷倒不算太複雜,也許是時間匆忙的原因吧?不過,也還是花了將近十多分鐘,武警們才確認了道路沒有危險。
武警們搜索了山坡,卻沒有發現敵方狙擊手的屍體,只拿回了一桿槍管被打裂的蘇制狙擊步槍。
肖勇再帶着女兵們去查看,也只在現場發現了少許血跡。
仔細審視一番那杆破槍之後,肖勇提醒大家:「這人的運氣太好了!下回遇到他,一定要小心!」(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