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楠正好領着安笙出來,險些撞倒十六,她喜道:「剛好一個時辰,還以為你遇險了呢。」
十六道:「確實遇險了。」
見他身後無數獵戶駕着駿馬,一鼓作氣衝來,口中哇哇亂叫,如同獸人雜交。安楠袖中一抖,灰色的蟲霧潛入人群,那些獵戶的衣服開始飛速溶解,很快赤身**,痛苦地嚎叫着。十二月的飛雪,幾乎能把人活活凍死,獵戶們即刻調轉馬頭。他們明明都能看見十六,卻不得不飲恨離開,也有不怕死的仍要策馬衝來。結果剛剛衝到一半就凍僵了,一個不穩摔下雪地,被他兄弟火急火燎地拉走了。
他們被凍得大吼,皮膚變成青紫色,一直躲到了街里最近的民房。
安楠朝屋裏一揮手,「都過來吧。」
她明白形勢刻不容緩,而這些受到虐待的女人多數都被傷到腿腳,便吹了個口哨,叫街上的馬夫都駛來旅館前門。馬車隆隆地動了,好像連馬夫也曉得情勢危急,耽擱不得。
可十六卻覺得奇怪,他說:「歐陽小花將我人頭標價為一千兩,如果他們不打算來殺我,老早因為畏懼歐陽小花而逃走了,還會在這裏乖乖等着麼?」
安楠道:「隨機應變。」
馬車越來越快,安楠立即發現不對勁,除了一個馬夫是她認識的臉孔,其他四個都用簡陋的斗笠遮擋面部,看不大清。而他們一手揚鞭,另一隻手卻摸向後背。
還有百米之遙,他們忽從背後掏出鐵球般的物體,球上引線已被點燃!
十六道:「波斯火藥,千萬別讓那根線頭引燃。」
「曉得!」安楠驅動蟲群,它們以肉眼不可見的形勢使火線熄滅。那些個馬夫怒罵着,「怎麼回事!」再用火抿子去點,剛剛蹭起些火星竟又泯滅了。「一定是風雪太大,直接撞過去!」他們怒拍馬鞭,疼得馬兒紅了眼,沒命地往前跑。
「不識好歹!」安楠正欲驅動蟲群,將他們化成一堆枯骨!十六道:「小心別毀了馬車。」
「那你還有更好的主意嗎!」
「容我三思。」
十六活絡筋骨,體內已有充盈之氣,天狗鎧甲也發出低沉的咆哮聲。待馬車齊頭衝來,天狗鎧甲猛然覆蓋十六全身,十六竟以雙臂硬生生剎住兩具馬車。一片烏黑巨大的天狗幻影橫在周圍,其它三具馬車仿佛遭到雷擊,竟憑空停在那裏。馬兒渾身顫抖,嚇出屎尿,怎敢再前?
「咿呀呀呀!」偽裝的馬夫將馬兒抽出鮮血,馬愣是嚇得一動不動,馬夫見狀便從車廂抽出刀劍,「和尚受死!」十多斤的大刀斬到天狗鎧甲,鎧甲爆發出猛烈罡氣,竟將整條手臂震碎!
「殺了這個妖僧!」他們取出短弩,七根箭矢全朝十六腦袋射去!天狗震怒一吼,非但箭矢支離破碎,那些人耳膜竟都炸裂!怎料馬夫們還是揮刀砍來,好一群亡命之徒。
箭矢嗖嗖射出,卻射穿了幾位馬夫的要害。馬夫們跌落下馬,身體與頭顱都被利箭穿得血肉淋漓,這並非尋常的箭矢,正是十六委託製造的子母箭。
一騎快馬飛奔而至,正是全副武裝的大炮強,馬背上還有個女人。大炮強見到十六的模樣,先是吃了一驚,趕忙道:「你惹怒縣長,他現在重金懸賞你的人頭。」
十六道:「不錯,你身後的是哪位?」
「啊,是我妹妹。我也想離開曉楠縣,就趁這個機會一起離開吧!」看見十六的疑惑,大炮強說:「什麼土生土長的地方,都是狗屁!別人以為我是傻子,但我對小花暗地裏做的勾當一清二楚。聰明的人才不會顯露出來,那樣死得最快。」
大炮強真是深藏不露。
十六道:「我開路,你斷後!」
「沒問題。」
大炮強幫助那些女人上了馬車,也讓自己妹妹躲進其中一輛馬車。他的妹妹披着厚厚的獸皮大襖,腦袋也被絨貌遮住,使人看不清相貌,不知在她身上發生過什麼事情。整備完畢,十六看見那匹老驥已經將癩子頭埋進雪地,自己也默默地死去,實在可惜。他便跨上大炮強的高頭大馬,由安笙、安楠、鏡兒、大炮強、還有受傷的女人們各自掌鞭,大炮強在最後面,他大喊:「從入口衝出去,沿着縣前江一路向南!」
「駕!」十六一馬當先,不少縣民聞到消息,竟設立層層路障,有兩米多高的尖銳木刺橫在路中央,天狗一聲暴喝,渾厚的音波響徹千里,那木刺瞬間炸成碎末,想要伏擊十六的機會主義者也被轟得四肢盡碎。
「就這樣一路向前,鏡兒!」
鏡兒聽見十六的呼喚,見到前方一群人圍在那裏,他們架了高台,台上都是木桶。那些人見到十六來了,大喊道:「他們來了!」二十多個木桶被他們推下高台,全部摔碎在路中央,原來桶內全是汽油!他們丟下火把,熊熊烈焰將整條街攔腰截斷,也將人的面孔映得猙獰可怕。
鏡兒在馬身覆蓋一層壁壘,她喊道:「相信我,儘管衝出去!」
馬兒見到如此大火受到驚嚇,不由得減緩了速度,天狗發出一種人類無法聽見的聲音頻率,那些馬兒忽然瘋了一般挺身勇進,瞬間竄過了熊熊烈火。高台上的人看呆了,「那些畜生怎麼不會停下?」「不管了,快放箭!遲了就給他逃了!」上面的人輪番射擊,大炮強把韁繩與馬鞭遞給旁邊的女人,「你只管狠狠地鞭打,千萬別讓它們停下!」女人慌張地點頭,大炮強爬上馬車頂端,他架好飛瀑弩,嗖嗖幾箭,高台上就有三人跌入火海,他們的慘叫聲一直傳到街尾。
高台上的人太多,箭雨非但射入了車廂,也射到了馬兒,疼痛只令這些馬更加瘋狂,好像一陣旋風呼嘯而過。
大炮強高喊道:「快要到街尾了,轉個彎就能到市集,然後衝出曉楠縣!」
十六剛一拐彎,便看見地上密密麻麻的捕獸夾,大喊:「小心地面!」可已經太遲了,後面拉着馬車的馬兒被捕獸夾狠狠鉗住了腿,頓時跌倒在地,五輛馬車全被卡在這個位置。十六光顧後面,不料暗處衝來一隊人馬,他們揮舞着兩米長的大砍刀,眨眼間就截斷了十六坐騎的馬腿!馬兒將十六狠狠摔下來,轉而被幾片大刀剁成肉醬。
斬馬刀!
十六腦海里一下蹦出這個詞兒,斬馬刀就是專門砍馬腳的,又沉又大,需身高兩米以上的魁梧之士方能使用。
沒想到曉楠縣內還有這麼多精壯之士,他們不去斬殺妖魔,卻對同類刀劍相向!
兩把笨重的斬馬刀朝着十六腦袋劈去!十六雙臂一抬,反而將他們虎口震出鮮血,雙臂更是酸脹不已,連臂內的血管與神經都被震斷了。其餘人光是看見天狗鎧甲的形態,已經心生畏懼遲遲不敢上前。
十六回頭一瞥,馬車都散架了,後面也湧來大量追兵,他自己逃脫縱然容易,安楠大炮強之流也非等閒之輩,但那些女人難道還要被抓回那個活地獄嗎?
天狗發出沉重的吼聲。
只有十六能聽見,仿佛這聲音就是為他一人獨奏。一種充滿着暴戾與煩躁的聲音,十六雖然不通天狗的語言,但也明白這句話的意思:殺光他們,一個不留。
天狗鎧甲至今沒有對人動過手。
只有十六才明白它的全部實力,事實上天狗鎧甲好像「進化」了。自從那次用古劍斬殺青皮巨鰻之後,天狗一直陷入昏昏沉沉的弱勢狀態,這不僅僅是被榨乾了精力。而是天狗揮出古劍那一瞬間,古劍產生某種奇異的波動,天狗就吸取了那層波動的能量。換句話說,天狗用本身的精力換取出劍的機會,然後從出劍的瞬間吸取古劍的威能。它才吸收了一次,竟然就開始進化。十六不願啟動這次進化,天狗鎧甲已經恐怖如斯,再度加錢,他怕控制不好力度誤傷了無辜。
現在天狗鎧甲就對他不停地催促着,甚至很不耐煩。
像是惡魔的低語,像是催促夏娃吞下禁果的毒蛇。
十六皺緊眉頭。
這股強大的意志直接粉碎了天狗的低語,一切都煙消雲散。眼前還時一隊屠夫拖着巨大的斬馬刀,刀刃沾滿馬血,那匹馬已被砍成血淋淋的數截。後面追兵趕來,他們已經包圍了馬車,看着受傷的眾人發出大笑,嘴裏舌頭轉來轉去,煞是噁心。
甚至有人把受傷的女人從車廂里揪出來,開始撕她的衣服,女人反抗,就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你們快點投降,還有那個和尚,敢動一步,我就叫她人頭落地!」
安楠惡狠狠道:「你真卑鄙!不怕遭天譴嗎?」
「天譴?哈哈哈!這種亂世何處有好人,真有天譴,那就讓我遭個看看!爺就在這裏,來呀!」
遠方傳來一陣慘叫,正是市集的方向。
屠夫們轉頭望去,許多縣民從市集方向奔跑過來,他們有老有少,有受傷的也有瀕死的,走路的人不慎被石子絆倒,就被衝過的馬蹄踩碎了內臟。這些人一邊瘋狂地跑來,一邊大喊:「跑啊!有殭屍!好大的妖怪呀!」話音剛落,他竟被一爪捏住了身體,貪婪的巨嘴將人整個咬下,血肉迸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