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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樓春
&如今又是因為什麼事而發愁呢?」秦含真看着坐在桌邊托腮發呆的秦錦華,忍不住這樣問她。
秦錦華脖子沒動,隻眼珠子轉過來瞄了瞄她:「我沒發愁呀?我哪裏有什麼可發愁的?」說話的內容跟整個人散發出來的氣息,完全對不上號。
秦含真撇了撇嘴,走到她對面坐下:「別哄我了。雖然我不知道你是為什麼而發愁,但你看起來就不是一副沒事人兒的樣子。你若真有煩心事,就說出來給我聽聽,我雖然未必能幫得上忙,好歹也能替你開解開解,說不定還能幫你想個解決辦法出來。但你要是什麼都不說,又想不出法子來解決,那就只能一直發愁下去了。如今只是我來問你,但就憑你這副明顯的模樣,趕明兒就該你爹娘哥哥來問你了!再過兩日,說不定連你祖母都要開口了。」
秦錦華抿了抿唇,坐直了身體,小聲道:「其實我也不是在發什麼愁,我就是……」頓了頓,她又面露為難之色,沒有說下去。
秦含真挑挑眉:「咋啦?是你們家裏的事嗎?不想讓我們三房知道?是不是大伯祖母又跟二伯娘吵架啦?不是說二伯父勸過大伯祖母了麼?難道大伯祖母還在堅持你和大堂哥的婚事?」
秦錦華搖了搖頭:「祖母倒不至於如此。父親明言說過不同意之後,她老人家就跟許家那邊通了氣兒,說好了不會再提許大表姐與哥哥的親事,也不會提我和許大表哥的事了。只是……」她又頓了一頓,「祖母看起來很難過的樣子。這兩日我去松風堂晨昏定省,發現祖母沒精打采的,精氣神都弱了許多。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我和哥哥的事,父親態度過於強硬了些,讓她老人家傷心了……」
秦錦華的心情很矛盾。她對於祖母自然是有怨言的,她自個兒對親事沒什麼執着的地方,只是聽從父母家人的安排罷了。可是她挺喜歡蔡元貞,也知道她哥哥一度很有希望求娶蔡元貞,許岫雖說與她自幼相熟,關係也還可以,但還比不上蔡元貞。然而,因為許家從中作梗,她哥哥失去了一門很好的親事,再聯繫到母親以往幾次想為哥哥另說親事,也被許家暗中破壞,連她也是因為許家放流言,才會遲遲未能說得一門好親,她肯定也覺得生氣了。她不明白祖母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她和哥哥,仿佛親孫子親孫女還不如娘家侄孫侄孫女重要,更不明白許家怎麼越發嘴臉難看起來,難道小時候許家長輩對她的慈愛,都是裝出來的不成?
如今她終於擺脫了許家的糾纏,不必再擔心會被祖母逼着嫁進許家去了,論理,她該鬆一口氣才是。但是看到祖母落寞的神情,她又覺得難受起來。不管祖母在她的婚事上如何執拗不可理喻,畢竟也是從小兒疼愛她的祖母。除了在婚事上,許氏待她一向都是挺好的。看着祖母如此難過,秦錦華不由得生出愧疚來。
秦含真聽完秦錦華吞吞吐吐的傾訴,總算明白小姑娘在為什麼糾結了。她嘆了口氣:「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難不成你因為覺得對不住你祖母了,希望她的心情能好起來,就主動出面告訴她,你願意嫁到許家去嗎?」
&麼可能?!」秦錦華瞪圓了一雙眼,「三妹妹莫要說笑。許大表哥的婚事已經定了,不必再提,剩下的許嶸……我早就跟你說過了,我若是真的嫁給了一個白身,我母親怕是要吐血的!」
一個在朝高官的白身侄孫,尚且嫁不得,更何況如今許家今非昔比?許嶸如果自身爭氣點還好,就象許崢,哪怕許家一落千丈,他在世人眼中也依然是個潛力股,但許嶸卻無法與其堂兄相比。他的身份地位,完全是依託許家地位而來的。許家風光時,他在婚姻市場上還頗有份量;許家不成了,他就沒什麼可拿得出手的了。
秦含真自然明白這一點,她對秦錦華笑道:「你瞧,事情就是這麼清楚明白。大伯祖母再難過,你也不可能心軟地滿足她的願望,所以你再糾結,也沒什麼意義,只能等大伯祖母慢慢想通了。若是你實在過意不去,那就對大伯祖母好些吧,嘴甜一點,多哄哄她,多陪陪她,給她送些她喜歡的吃食,為她做幾件小針線,又或是給她捶捶背什麼的。大伯祖母只要沒遇上許家的事,對你這個親孫女兒還是很疼愛的。你孝順她,她定會覺得高興。時間長了,等許崢成了婚,許岫也說到了好人家,大伯祖母自然就沒什麼可難過的了。」
秦錦華神色微動,抿了抿唇,鄭重點頭道:「我知道該怎麼做。」
煩心事算是說完了,秦錦華又忽然記起另一件事,拉着秦含真的手正色跟她解釋:「這一回我的及笄禮,我原是打算請三妹妹你做贊者的,結果母親卻給我安排了盧表姐。她是想到盧表姐已經跟蔡世子定了親,哥哥從蔡世子那邊打探到的口風,似乎他對盧表姐也挺滿意的,婚後必定和美。大姑母就跟母親商量了,打算借我的及笄禮,讓盧表姐露臉做個贊者,也算是讓京城裏的人瞧一瞧盧表姐的端莊品貌,足以匹配蔡世子,省得外頭的人亂傳閒話。我想着盧表姐也不容易,因此就答應了。沒有事先跟你商量過,你別生我的氣。」
秦含真聽得笑了:「我有什麼可生氣的?你頭一回跟我說,要請我做贊者時,我還有些慌呢。雖然我不是沒做過,但那都是在老家的時候,來觀看儀式的都是自家親友,誰也不會挑剔我什麼。這一回二姐姐你及笄,二伯娘要大辦,請了那麼多客人來,我真怕到時候自己哪裏做得不好,給你丟臉了。如今你讓盧表姐接下這個重擔,我着實鬆一口氣呢。」
秦錦華怎麼會相信,秦含真會因為一個小小的及笄禮感到慌張?她又不是沒參加過京城權貴圈子的宴席,沒少見各路達官貴人,只是一向低調安靜,走的不是長袖善舞的路線罷了。但秦錦華心裏清楚,秦含真這麼說只是為了讓自己好過一些。她笑着拉住秦含真的手:「好妹妹,多謝你。」心裏對秦含真說不出的親近。
秦含真笑問她:「先前我問你,想好給盧表姐送什麼添妝沒有?你可有了主意?」
這個問題秦錦華早就考慮過了:「我打算把那套鑲紅寶的金累絲頭面送給她。那套頭面做工極好,只是太重了些,我只有在過年進宮請安時才會戴,每回都折騰得腦袋脖子疼。盧表姐比我有力氣,索性就把這個送給盧表姐做添妝。她將來做了雲陽侯世子夫人,沒幾套象樣的頭面首飾可不成。我這套金累絲頭面,十分拿得出手,還是內造的呢。」
秦含真便道:「既然你送鑲寶金累絲的,那我就送她一套珍珠的好了,再配上廣州那邊來的金剛石做點綴,素雅一些,平時日常就可以戴,但絕不寒酸。」
兩人開始商量要拿什麼匣子裝添妝的首飾,這時染秋提着個籠子走了進來,猶豫着對秦錦華說:「許家二表少爺在二門外,說想見一見姑娘,還把這個送進來了,說是姑娘想要的,他近日總算找着了。」她手中的竹籠里,儼然裝着一隻雪白雪白的小兔子,毛茸茸的,可愛極了。
秦錦華吃了一驚,接過籠子,打開蓋,小白兔立刻就跳了出來,窩在她懷裏,兩隻紅眼珠子直愣愣地盯着她瞧,兩隻長長的小耳朵一聳一聳的,立刻就打動了她的心。她沒忍住,輕輕抱起小兔子,摸了摸它的毛,臉上就不由得露出笑來。
秦含真心下「嘖」了一句,看向染秋:「許嶸在二門外等,除了求見你們姑娘,就沒提別人?他不用先去向大伯祖母請安嗎?」
許崢許嶸到承恩侯府來做客,每次都要先去向許氏請安。因為他們上門的理由就是給姑祖母請安,不可能直接說是來找秦家長房姑娘的。那樣名聲可不大好聽。
染秋又猶豫了一下:「是……許家二表少爺原是打算先去給夫人請安的,但夫人說身上不好,讓他回去,他就沒再提了,只道要把這小兔子送給姑娘,說是從前跟姑娘約好了的。」
秦錦華吃驚地抬起頭:「我什麼時候跟他約好了?我……」她咬咬唇,「我早說過,讓他別費這個心的。」
秦含真問她:「喜歡這隻小兔子嗎?其實你真想要,完全可以叫底下人幫你弄一隻。」
秦錦華苦笑了下,有些不舍地再次摸摸小兔子,便將它重新放進了竹籠中:「還給嶸表哥吧。母親不許我養這些有毛的小東西,它是只活物,根本不可能瞞過母親的。與其叫它到時候沒了着落,還不如讓嶸表哥另給它尋個好去處呢。」
染秋小聲說:「姑娘,聽說這兔子是許家二表少爺親自抓的,為了抓到它,他手上還受了傷呢。我方才在二門上瞧見了,他手背上有好幾道血痕。」
秦含真挑起了一邊眉毛。
秦錦華忙問:「他不要緊吧?這又是何苦?他又不是幹這種事的人,吩咐底下人去做就好了。」
染秋嘆了口氣:「他說這是送姑娘的禮物,不親自抓,怎能顯得他的誠意來呢?」
秦錦華低下頭,看着竹籠子裏亂轉動的小兔子,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