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既怨恨許家,又看不慣許家的姑娘真的找到了好親事,更不能容忍許家人仗着這門親事,就瞧不起她的寶貝兒子秦簡,所以絲毫臉面都沒給許氏留,就直接在所有人面前,把許岫與蔡十七議親一事給捅出來了。
她還特地留意着婆婆許氏的臉色,想知道對方又一次被娘家人打臉,會是什麼樣的表情?許氏力主撮合的兩樁秦許聯姻,許崢娶秦錦華的方案被許大夫人拼命阻撓,許岫嫁秦簡的方案則是許家人另攀高枝兒去了。她倒想知道,婆婆日後還有什麼臉面插手孫兒孫女的婚姻大事?!
姚氏看着許氏意外而憤怒的神情,心下暗爽。她心想,其實秦許兩家也不是不能親上加親,如果婆婆真的這麼期盼,大不了她點頭答應讓許嵐嫁給秦素好了。秦素一個丫頭養的庶子,無才無貌,能娶到教養還算不錯的許嵐,也算是便宜他了。她這個嫡母將來一定會看在婆婆的面上,在分家時多分幾兩銀子給他們小兩口的,反正不會叫他們日後窮得去討飯就是。
許氏還不知道長媳姚氏心裏這麼快就盤算起了新的聯姻方案,她此時此刻只有一種被蒙在鼓裏的憤慨。許家若能與蔡家子弟聯姻,自然是好事,可許家人怎能瞞着她行事?!如今她一無所知,被一向不和的長媳當眾揭破了真相,叫她的臉面往哪裏擺?!
她倒沒想着許岫如果嫁進蔡家,就不能與秦簡聯姻了。許岫不成,還有許崢呢,正好讓秦錦華嫁過去。而且這一回是許家理虧,長嫂總不能再阻止聯姻了吧?許氏一直以來,都希望能促成許崢與秦錦華的親事,秦簡迎娶許岫,其實僅是次選。只是她得先解決了長嫂的娘家侄孫女兒,才會利用雲陽侯府的大小姐吸引許家人注意力罷了。等魯大小姐的婚事有了着落,最終嫁給許崢的,自然還是秦錦華。
但這一切都被姚氏一句話給破壞了。更讓許氏惱火的,是許二夫人與許二奶奶不曾否認,反倒是一臉驚惶失措的模樣,變相承認了事情的真實性。她們竟然還企圖向她解釋,並不是有意瞞她,只是要先回家知會長房,因為許岫是長房的女兒,祖父母、父母皆在,親事不是二房的長輩能決定的。
這理由雖然很合理,但她們若要隱瞞,為何不隱瞞到底,等許家與蔡家真箇議定了親事,再公之於眾?非得告訴姚氏,卻瞞着許氏,倒害得許氏丟盡臉面了。
饒是許氏再偏向娘家,此時也不得不斥責了侄媳婦許二奶奶幾句。許二夫人是許氏弟媳,她不好責備太過,但罵許二奶奶時語氣稍稍加重些,也算是在敲打弟媳了。
許二夫人心裏也有些埋怨兒媳婦嘴太快,把一件還沒影的事給鬧了開來。若是長房不答應親事,豈不是害得侄女兒許岫丟臉?但此時她除了硬着頭皮撐兒媳,也沒別的法子了。等聚餐結束,許氏叫她們婆媳留下來說話,她立刻就拉着許二奶奶,跟着許氏鑽進了耳房裏。
許岫尷尬地坐在次間裏喝茶,有些坐立不安。許嵐坐在一旁陪她,也是一臉的欲言又止。她同樣不知道蔡家的親事是怎麼來的,難不成是嫡姐發現秦家婚事無望之後,就為自己另謀了出路麼?她有很多話想跟嫡姐說,但這裏是秦家,她又沒法說出口,只能一臉糾結地坐在那裏,看着秦家的表妹們相互交頭接耳,小聲議論,猜想她們大約是在說自家嫡姐的閒話,卻沒有勇氣去反駁些什麼。
秦家的男子早已各自離開,秦簡也不例外。他聽到許岫這個候選未婚妻有了別的議親對象時,表情十分平靜,仿佛絲毫不為所動,甚至在盧初亮小聲與許嶸講話,恭喜後者即將有一位了不起的姐夫時,還跟着附和了一聲。秦簡的態度已經非常明了,眾人看得分明,清楚地知道他是真的不會娶許岫為妻了。
但這是許家人求來的,許家二房婆媳連日來討好蔡家女眷,乃是所有人都看在眼裏的事實,不知婚事從何而起的人自然就覺得是她們爭取到了這門親事,心裏除了覺得許家人騎牛找馬的本事太高杆以外,就是腹誹他們對自家姑太太也太不留情了,一次又一次地打許氏的臉,難不成真的沒把承恩侯府看在眼裏?否則怎會如此對待承恩侯夫人?
耳房的茶室里,許二夫人與許二奶奶也是坐立不安。許氏嚴厲地盯着她們,喝令她們做出解釋:「到底是怎麼回事?!」
許二夫人感到事情不好說,只得瞥了兒媳一眼,許二奶奶便吞吞吐吐地說起了這門親事的來歷。
許氏聽得直皺眉頭:「如此說來,雲陽侯夫人其實並沒有明言一定會上許家提親了?她只是讓蔡三太太來打聽了一下岫姐兒的事?你又怎知蔡三太太不是隨口問一句而已?」
許二奶奶沒敢說出蔡三太太第二回來打聽時,她們婆媳都說了長房什麼話,只能硬着頭皮回答:「自然不是隨口打聽的,蔡三太太打聽不止一回了,蔡家兩位小姐與岫姐兒也相處得好。婆婆與我都覺得,蔡家是真的很喜歡岫姐兒,有心要為蔡十七求娶。因為還沒到兩親家正式議親的時候,故而雲陽侯夫人暫時只讓蔡三太太出面。但蔡十七是她親手養大的,日後會親家的時候,雲陽侯夫人自然會親自出面。這真的是一樁極好的婚事,可惜岫姐兒不是我們二房的女兒,否則婆婆與我早就答應下來了。」
許二太太輕聲對大姑子道:「因我們拿不準長房的想法,所以不敢在昌平就答應了婚事,只能跟蔡三太太說,等我們回家後,與長房商量過,才能給她答覆。只是長房那邊……大嫂子的脾氣,姑太太是知道的,只怕她不會輕易答應。」
許氏冷笑了一下,說的是蔡十七這個血緣稍遠的堂侄,而不是蔡世子或是雲陽侯的其他兒子,又是武人,父親早死不算,母親竟然還改嫁他人,別說許大夫人不會輕易答應,只怕連許大老爺這樣從不反對孫兒孫女與外戚聯姻的人,也不會輕易答應的。這門親事聽起來體面,事實上卻有着先天不足,失敗的可能性很高。許家二房若是聰明,根本就不應該向任何人提起。這樣即使日後許家長房明確拒絕了蔡家的提親,知情的人也不會太多,不會給許岫造成不良影響。
可現在,姚氏知道了,秦家上下也都跟着知道了。許岫若是與蔡十七議親不成,想要再嫁給秦簡,就絕對沒有可能了。她若是做了秦家長媳,根本沒法服眾!
許氏恨恨地瞪了許二奶奶一眼,只覺得一切都是這個侄媳婦壞了事!
許二奶奶自知理虧,可她當時真的太生氣了。她的兒子雖然不如堂兄許崢才學出眾,但也有自己的好處,外頭等閒後生是沒法比的。姚氏生的兒子,也不如許崢,憑什麼瞧不起許嶸呢?許二奶奶一時衝動,就說了不該說的話。如今感到後悔,卻已經來不及了。說出去的話,就象潑出去的水,想收是收不回來的。
許二夫人也把責任怪到了兒媳身上,趁機數落了她幾句,便回頭去對許氏說:「大姐,出了這樣的事,岫姐兒一定要嫁到雲陽侯府才行了。否則簡哥兒他娘心裏有怨,不肯認岫姐兒做媳婦,蔡家那邊的親事又叫長房否了,岫姐兒日後能上哪兒找一門更好的親事去?其實,雲陽侯府這等顯赫的門第,即使嫁不得嫡支嫡子,能嫁得一個蔡十七,也不是太糟糕。蔡十七雖說與雲陽侯血緣遠些,卻是由雲陽侯夫婦親自撫養大的,日後想必也會繼續關照重用。蔡十七前程似錦,岫姐兒嫁過去不虧!只要我們能說服大嫂,這樁婚事還是十拿九穩的。」
許氏沒什麼信心:「你怎知道雲陽侯府一定會向岫姐兒提親?萬一他們改主意了呢?這等八字沒一撇的事,你們就不該亂嚷嚷出來!幸好今日是在我們家裏嚷出來的,我吩咐一句,就不會有人膽敢在外頭隨便亂說話。可萬一你們什麼時候不小心,又在外人面前把事情嚷嚷出來了呢?倘若岫姐兒真能順利嫁給蔡十七,那倒還罷了。若是不成,你們叫她日後如何見人?!」
許二夫人乾笑,小心地說:「岫姐兒怎麼說也是三品大員的嫡長孫女,才貌雙全,蔡家上哪兒找比她更好的姑娘配給蔡十七?只要長房答應了,這門親事應該就跑不了。但為了穩妥起見,我們眼下得一邊說服長房,一邊給雲陽侯府那邊遞話,提醒他們不要忘了曾向我們岫姐兒提過親才行。大姐與雲陽侯夫人交情不淺,不知能不能……幫我們多說幾句好話?」
許氏目瞪口呆地看向她:「你這是……打算叫我去雲陽侯府幫岫姐兒說親?!」許氏可是曾經主張過讓親孫子秦簡娶許岫為妻的人呢,倘若真的去幫許岫說合親事,那……簡直就是打自己的臉了!
但許二夫人一臉為難地表示:「除了大姐您,我們還能指望誰去呢?如今非年非節的,雲陽侯府也沒聽說有辦宴會的消息,否則我們藉口赴宴或送禮,也能找到機會與蔡家女眷搭話。眼下我們頂多就是跟蔡三太太混得熟了些,卻也不敢上門糾纏呢。」
許氏頭痛不已,只能說:「你們先回去跟大哥大嫂商量了再說吧。雲陽侯府也不會今天就上門提親的。」
許二夫人也知道見好就收,況且關鍵還在許家長房那裏。她拉着兒媳向許氏告辭,出得耳房,又在院子裏撞見了姚氏。
姚氏在數落許嶸,因為後者正在企圖勸說秦錦華一同到園子裏散步消食。在姚氏看來,許嶸此舉居心叵測。她如今算是跟許家撕破臉了,還要給誰留面子呢?當場就命人把秦錦華拉回院子去,自己卻留下來斥責許嶸。
許二奶奶如何能容忍兒子受委屈?她立時又跟姚氏吵了起來,雙方不歡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