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含真知道蘇仲英早已對自己的前程有了安排,現在是只等他父親鎮西侯身體情況好轉,不需要所有兒子都在身邊侍奉時,就可以大大方方請旨外出任官了。在這當中,秦家兩侯府都出力不少。
雖然鎮西侯是個老糊塗,鎮西侯夫人以夫為天,也沒少給人添堵,但考慮到鎮西侯世子還算是個明白人,蘇仲英又叫秦仲海、秦簡父子倆再加上秦柏、趙陌算計了一把,揭破了廣昌王趙砌無旨擅入京師的真相,間接打破了寧化王的美夢,秦含真還是希望這位小姑父不要受到太多負面影響,能稱心如意地跟小姑姑秦幼儀一塊兒順利出京,躲開家中那一對老糊塗父母,安心教養自己的子女的。如果因為趙陌、秦簡他們的算計,害得蘇仲英的計劃受到影響,前程受阻,被困家中,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幸好,皇帝是位賢明的君主,而且非常善解人意。
蔡元貞告訴秦含真:「蘇二爺具體會調到什麼地方,我不清楚,但聽我父親與堂兄的口風,應該是在北方的某個邊城,職位也會往上升一升。立功的機會還是有的,只是日子肯定是不能象在京城這般舒適自在了。」
秦含真想起了大同,以前蘇仲英與秦幼儀來討主意時,秦柏也曾向他們提議過大同,蘇仲英好象也花了不少力氣去爭取被調到大同去。雖然天津衛也不錯,但天津離京城太近了,鎮西侯夫人未必會鬆口放次媳秦幼儀與兩個孫子前去與兒子團聚。大同離京城要遠得多,但也並不是很遠,基本是太平無事的邊境地區,危險度不高,生活水準有一定的保障,主事的馬將軍出身柱國將軍府馬家,跟雲陽侯府蔡家稱得上是世交,一向行事公正,而且秦安就在那裏,蘇仲英若帶着妻兒一起過去,秦幼儀也有堂兄堂嫂可依,不至於舉目無親。
倘若皇帝這一回把蘇仲英調去大同,倒也算是提前成全了他的心思。可問題在於……主事的馬將軍馬上就要調回京城來了,還不知道是什麼人接任他的職位。秦安夫妻也很快會跟着馬將軍回京,蘇仲英夫妻過去了,又能指望哪個熟人?
秦含真不由得皺起了眉頭,覺得秦安調入京城的時機,真的是太不湊巧了。想起馬將軍會進京,也是為了應對鎮西侯府的異狀。趙陌與秦簡他們會利用蘇仲英去算計趙砌,同樣是為了彌補鎮西侯惹出來的麻煩。這麼想想,蘇仲英未來會遇到的種種難題,幾乎都是他父親鎮西侯造成的。這麼坑兒子的爹,估計也就只有遼王世子趙碩可比了吧?
秦含真暗嘆了一聲,便向蔡元貞道謝,感謝她告訴自己這個重要的消息。蔡元貞卻微笑着搖搖頭:「這算什麼?就算我不說,用不了兩天你們家裏也會得到消息的。這一回……其實是你幫了我大忙。若沒有你們兄妹的做證和揭穿,我還不知道有人……」她頓了頓,沒有說下去,「總之,我心裏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也會記得你們兄妹這份情誼就是。」
她怎會看不出來呢?前廣昌王趙砌那鬼祟的作派,分明就是在肖想她!再聯繫寧化王妃差點兒撞上她馬車那晚的奇怪言行,也不難推測出,寧化王夫妻估計也是知情人,說不定還是主使呢!他們兄弟想要為趙砌求娶她蔡元貞,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自從她及了笄,滿京城裏不知有多少宗室皇親、達官顯貴家的子弟有這樣的心思。可別人都是光明正大來求的,不是在她面前力求表現,就是通過長輩那邊遞話,這都是正經求親的路數。誰會象寧化王趙砃那樣,叫妻子侍衛撞她的馬車?又有誰會象趙砌那樣,偷偷摸摸地想來偷窺她?這哪裏象是誠心求娶的樣子?分明就是個輕浮的花花公子!
趙砌一副非要看清楚她長相的模樣,莫非不知道她的容貌,就不能求娶了?他以為自己是誰?蔡元貞自認家世不錯,在家也很受寵,在本朝的高門大戶、皇親顯貴之中,無論哪一家的子弟,再出色,她也匹配得上。從來只有她挑人,沒有別人挑她的理。趙砌還擁有王爵時,也不過是個普通的郡王,出身庶子,父親早逝,生母家族不顯,在京城與皇宮、宗室中都沒有靠山,封地也不大,更不算富庶,他本人也不優秀,長得更是一般般。他哪裏來的自信,覺得只要蔡元貞的容貌能令他滿意了,他張口提親,就能把人娶到手的?
蔡元貞很想冷笑,但想到自己好好地過着日子,實在沒必要為個沒有自知之名的宗室紈絝影響了自己的好心情,便把他拋到了腦後。但想起秦含真與秦簡兄妹在這件事上對她的幫助,她還是會感念在心的。
她與秦含真再閒聊幾句,欣賞了一會兒梅林美景,她的丫頭紫綺來報,說余心蘭與張姝都來了,兩人便結伴重回軒中,與眾女會合。
除去新加入的秦含真以外,其他女孩子本來就是自幼相識的好朋友,如今隔了好長時間沒見,自然要好生說一會兒話,敘一敘別後的情形,提一提各自的近況。秦含真笑眯眯地坐在一旁聽着,偶爾會湊趣插言說上幾句,也從幾位姑娘的敘述中,更進一步了解到了各人的家世背景、性情喜好,往後要跟她們相處,心中也更有數了。
緗綺從外頭過來,在蔡元貞耳邊說了兩句話,就退到了一邊。她在月底柱國將軍府馬家壽宴那一回撞傷了額頭,如今傷已經結了疤,再新剪了劉海遮一遮,已經不大看得出來了。看她舉手投足,便知道她並沒有受到傷情的影響。秦含真多看了她兩眼,她察覺到了,回給秦含真一個略帶羞澀的微笑,秦含真便也回之一笑,移開了視線。
蔡元貞微笑着對眾人說:「時候不早了,咱們是立刻就起社作詩,作完了再去參加宴席,還是先玩耍一陣,參加宴席,席散了再回來起社作詩呢?」
兩種安排都是常有的慣例,前者能讓大家在精力最充沛的時候發揮才學,缺點是時間會受到限制,開席前就一定要結束了;後者能讓大家擁有更充足的構思時間,但散席的時候,各人的心情可能已經受到了影響,也許會感覺到疲累,很難說是否還能作出好詩來。
眾女投票決定,大家都一致覺得,今日春宴,正式宴席前遊玩的時間挺多的,大家若不作詩,到處遊玩,琪園她們卻又已經玩膩了,有些無所事事。況且所有姑娘都是跟着家中的女性長輩前來的,若等到散了席再作詩,長輩們要回家,她們要不要跟?太不方便了,還是早早把詩社開過了事。
蔡元貞見大家都有了共識,便命緗綺紫綺兩人去將事先寫好的詩題捲軸取出來,掛在玻璃屏風前,任由大家選擇。敞軒之中擺放的幾張圓桌上,也早已有丫環準備好了紙筆,供眾女取用。蔡元貞親手取了一支夢甜香出來,放在手邊,笑着對眾人道:「姐妹們都看完了麼?若是看完了,我就開始點香了?」
秦含真悄悄瞥了眾人一眼,見所有人面上神情都非常淡定,便估計大家不是真的才學出眾,就是事先也跟她一樣知道了題目會是什麼,都胸有成竹了。沒錯,今日蔡元貞出的兩道詩題,都是那天晚上蔡元貞拿給她看的詩題中出現過的,其中一道稍稍作了點小修改,主題稍有偏移,但無傷大雅。秦含真事先在家裏查找過許多相關的典故,也找了前人的詩作來參考過了,自己謅了幾首,刪刪改改的,又請祖父秦柏斧正過,估計還能拿得出手。因此,她此時並不慌張。
蔡元貞點了香,便自己走到一旁的圓桌邊上,開始提筆蘸墨。另一張圓桌旁的裴茵,已經開始寫詩了。秦含真瞧見秦錦華也尋了個座位開始思考,覺得自己也不能顯得太過落後,忙也尋了一個空位坐下來,提筆將事先準備好的一首詩記下。
不過,她並不是把這詩默寫下來就完事了,她還跑去看了一眼蔡元貞與裴茵這兩位快手寫的詩,覺得自己有些詩句可能會跟她們的有所重複,又或是詞藻相近,意境卻遠不如她們的句子,平時看着還好,一對比就顯得太糟了,便又回去再作修改。如此苦思冥想半天,倒是將事先準備好的詩又重寫了一半,將將趕在夢甜香燒完之前,把詩給作好,又謄寫出來了。
香燒完了,所有人的詩都有了,大家齊齊聚在一處作評比。按照一直以來的慣例,大家都先去看蔡元貞的,果然是好詩,風格雍容端正,透着一股大氣,又不失閨閣溫柔,與她本人的氣質非常配。
大家讚嘆一番,又去裴茵的。裴茵是所有人里作詩作得最快的一個,詩也不錯,只是用典有些多了,稍嫌斧鑿,在閨閣中已經算挺好好,但跟蔡元貞的作品一比,便有些落了下風。
裴茵看起來好象並不在意輸給了蔡元貞,微笑着說:「蔡姐姐的才華,我一向敬佩的。輸給她,我心服口服。」
接下來是張姝與唐素的,後者詩作中規中矩,不愧是書香門第出身,但張姝不負學渣的聲名,作的詩只能說比打油詩強一些,韻都對上了,還有那麼兩個典故用得還算對景兒。蔡元貞誇她用典用得好,她頓時就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我也是花了大功夫學詩的,怎能沒有半點長進?」
之後是秦家姐妹倆,秦錦華的詩與張姝相比,略強了一些,但透着一股散漫。她自己也不在意,張姝打趣她:「再不用功,就連我都能把你比下去了!」她還笑嘻嘻地說:「那就來把我比下去呀!」兩人笑鬧成一團。
蔡元貞與余心蘭去看秦含真的詩。秦含真有些緊張地看着她們。
這兩位都是真正的才女呢,不知她們對自己的作品會有什麼樣的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