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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樓春
秦含真沒有在長房待太久時間。她是因為來了才發現學堂停課,因此順道給長房的長輩們請個安,不料遇上了小姑姑秦幼儀,才會留下來陪着說了半天的話。眼看着快到午飯時間了,平時這個時候就該放學了,她便起身告辭。
秦幼儀今日帶着兩個兒子回娘家省親,是奉了婆婆的命令來的。長房自然要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好好吃一頓團圓飯。秦含真覺得三房算是外人,又怎會留下來煞風景?不過長房這頓團圓飯註定要打了折扣,因為秦簡一路送她回了永嘉侯府,就被牛氏留飯了。他還身負重任呢,自然不會拒絕三叔祖母的好意,團圓飯什麼的,就要靠後了。
趁着牛氏帶人去準備豐盛午餐的時間,秦含真非常坦率地將秦幼儀的請求告訴了秦柏,沒有絲毫隱瞞。
秦簡驚訝地看着她,不是說好了,只提鎮西侯回京一事麼?三妹怎麼連其他的事也都提了?
秦含真跟秦柏說完了,才對秦簡道:「這些話沒什麼可瞞着祖父的,讓祖父判斷哪些事情可以插手,哪些事情不可以,總比我們幾個菜鳥自己苦想要強。祖父的見識還能差了?個中分寸,他老人家會把握好的。但如果我不把整件事跟祖父說清楚了,他老人家未必能知道蘇家人的真正想法,萬一辦事的時候出了差錯,豈不是出力不討好?鎮西侯夫人難得開一次口,她又是那樣的人。如果這回出了差錯,她還不知道會怎麼折騰小姑姑呢。咱們就算是為了小姑姑,也要謹慎一點。」
秦簡明白了,有些慚愧:「三妹妹想得周到,是我粗心了。」他轉向秦柏,猶豫了一下,「三叔祖,您覺得如何?」
秦柏笑了笑:「除了讓仲英去蜀地這事兒有些麻煩,其他事都好辦。也不必象含真說的那樣,尋哪位太醫給宮裏遞消息了。我每常入宮陪皇上聊些家常,只拿鎮西侯的傷與鎮西侯夫人憂心其長子子嗣的事當作家常閒話說一說,皇上自然知道要怎麼辦。都是自家姻親,我不提具體的軍務、官職安排,自然就不需要忌諱了。」
秦簡聞言大喜。有了秦柏這話,他心頭大石頓時落了下來,只覺得小姑姑所求已經實現了八成,只差在時間而已。他笑着對秦含真說:「一會兒我回去了,只怕小姑姑還在府里沒走,一聽到這個好消息,她定會高興得不得了。」
秦含真挑挑眉:「簡哥也別高興得太早了。小姑姑的第三個願望還沒有實現,她再高興也是有限的。」那個願望才是與秦幼儀的利益息息相關的,她明顯最看重這一個願望。
秦簡也知道這一點,聞言不由得啞然,過了一會兒才道:「事情總要一件一件地做。鎮西侯回京養傷是眼下最要緊的事兒,先把這事兒做成了,蘇家上下也能安心。而小姑父的兄長能跟着回京,日後小姑父小姑姑才好提外放的事兒。小姑姑心裏清楚事情輕重緩及,還是會覺得高興的。」
秦柏轉頭看他:「幼儀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雖聽你三叔祖母說過些鎮西侯夫人管束極嚴的事兒,但以為幼儀在婆家並沒有吃什麼苦頭。怎的如今聽起來,她竟是巴不得隨夫外放?」
秦簡有些尷尬:「這個……小姑姑不常回娘家來,偶爾回來了,因怕家裏人擔心,也不多提在婆家時候的事兒。只是我們在外頭聽旁人議論,都道鎮西侯夫人嚴厲,才知道了些內情。其實別的也沒什麼,鎮西侯夫人在日常用度上,並沒有剋扣了小姑姑,哪怕是每日立規矩,也都不曾離了格兒。小姑父並無妾室通房,又與小姑姑生有二子,夫妻和睦,按理說,日子過得也算不錯了。只是……鎮西侯夫人不但對家中的女眷管束極嚴,連男孩兒也都拘在家中,輕易不許他們出門。讀書什麼的,都是請到家裏坐館的西席教導的。武事是能免則免,就算小姑父一再勸說,鎮西侯夫人也不許表弟們學騎射功夫,更不許舞刀弄槍。」
蘇仲英與秦幼儀的兩個兒子,都是將門子弟。哪怕將來有心往文官方向發展,不入軍中任職了,也該自小學些騎射武藝才好。況且男孩子總拘在家裏,不讓出門去見世面,長大了難免會有脂粉氣,性情、見識、待人接物都會有一定的缺陷。
象秦簡這樣,已經不能算是將門子弟了,還自小讀書,有心走科舉出仕之路的,在家也曾學過些粗淺武藝,騎馬射箭都有一定的水準,更是時常出門與人交際,結交得不少朋友,有機會還要到京外遊歷,增長見聞。從沒聽說哪個武將人家會把子弟拘在家中不許出門。若是孩子體弱多病,長輩們擔心多些,也就罷了。秦幼儀的兩個兒子,分明都是健康健全的孩子,又怎能讓他們拘在深宅大院中,不得與外界接觸?
秦含真不由得想起了剛剛見過的兩位蘇表弟,小的那個還好,因為年紀小,性子比較活潑,在哥哥姐姐們面前賣個萌,奶聲奶氣的還挺可愛。但大的那一個,似乎太過安靜了些。從頭到尾,他除了與人見禮打招呼,就一直安坐在旁,甚少有說話的時候,只是靜靜地微笑看着自己的弟弟而已。這麼一想,他竟是比幾位表姐妹都要斯文了。身為將門之後,這樣的性格真的沒有問題?而且看他的膚色偏蒼白,四肢身材纖細,明明十歲了,身高竟然與今年不過八歲大的秦端差不多,明顯體質偏弱,鍛練不足。
秦含真似乎有些明白,為什麼秦幼儀急着與丈夫一道外放,還要連兒子一起帶走了。那位鎮西侯夫人雖然作為婆婆,除了不喜兒媳與娘家人來往以外,不算十分刻薄,但實在不是個稱職的祖母。若讓她兩個孫子繼續留在家裏,由得她擺佈,怕是一輩子的前程都要被她耽誤了!
秦含真便對秦柏道:「鎮西侯夫人這樣養孫子,可不是正確的做法。兩位表弟都是將門之子,怎能當成小姑娘似地養活呢?小姑姑想要把他們帶離京城,也是一片慈母之心。祖父,能有辦法幫一幫他們嗎?」
秦柏嘆了口氣,有些埋怨地對秦簡說:「從前怎麼沒聽你們說起過?早知如此,我們可以提前幾年謀劃的。如今你蘇家大表弟都已經十歲了,這時候才開始練武,已經有些遲。」
秦簡苦笑道:「以前祖母、母親她們不說,我也不知道呀。況且大表弟那時年紀小,拘在家裏養活,也是常事。我哪兒曉得鎮西侯夫人竟是這樣的人?!聽說了之後,我也曾問過母親,鎮西侯夫人明明也是世家出身,為何要這般對待親孫子?母親說,興許是因為鎮西侯駐守邊疆二十多年,常常幾年都不回家一趟,連長子也一併帶走了。那些年西南邊境跟北邊不太一樣,是時不時就有仗要打的。鎮西侯夫人在家中提心弔膽,為丈夫長子擔憂,難免就對小兒子看得嚴一些。有了孫子後,也是同理,就怕他們出門在外,會有個好歹。她老人家的擔憂,我們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覺得她未免有些矯枉過正了,卻又不好開口勸她。小姑父小姑姑更是不敢忤逆。」
秦柏沉默片刻,才道:「若只是為了擺脫鎮西侯夫人的管束,幼儀與蘇仲英倒也不是非得往蜀地去。不論哪裏,只要不是在京城就行了。幼儀要是不介意日子過得清苦些,事情還能更容易辦成。你回去後,問一問她的意思。若是仍想尋個富庶安定的地方外放,那就讓她慢慢等機會吧。」
秦簡面露喜意:「三叔祖這是有辦法幫小姑姑了?」
秦柏道:「如今我還不敢打包票,你且問過她的意思再說。」
秦簡忙道:「是。我一會兒吃完飯回去,就問小姑姑。若是小姑姑拿不定主意,我還可以親自跑一趟京郊大營,問問小姑父的想法。」頓了頓,「我覺得小姑姑小姑父應該是願意的,他們原本就只是想要離開京城而已。」
秦柏淡淡地道:「別高興得太早了。這種事,旁人再着急也是無用的,還得要他們做父母的來拿主意。」
秦簡笑着又應了一聲,卻堅信秦柏定能幫到秦幼儀夫妻。
秦含真倒是從秦幼儀的遭遇,聯想到了更多的事。長房與二房的兩位已出嫁的姑姑,一位隨丈夫在外任上,多年未回京,一位因婆家的緣故,少與娘家親族來往,因此秦含真一直以來,對「姑姑」這種親戚,都不怎麼在意,只停留在知道她們的存在這一階段,對她們的消息不大上心。到今日她見了秦幼儀一面,才知道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秦幼儀雖然算不上一位好姑姑,可作為母親,作為妻子,作為兒媳,她也挺不容易的。如果能幫得上她的忙,那自然再好不過。
秦含真還問秦簡:「簡哥知道大姑母過得怎麼樣嗎?我平時很少聽你們說起她來。記得她雖然是二房的女兒,但一向是在大伯祖母跟前長大的,是不是?」
秦簡笑着點頭:「大姑母出嫁的時候,我還小呢,已經不大記得她的樣子了。早些年她還在京里時,也時常回娘家來的。那時候我們跟二房還沒分家呢。二叔祖母待大姑母不大好,大姑母就更親近我祖母多些。說是侄女兒,其實跟親生女兒也沒兩樣了。聽說小姑姑小的時候,祖母忙着主持中饋,還是大姑母幫着照看小姑姑的呢。」
大姑母秦幼珍乃是秦槐妾室張姨娘所生的遺腹女,約摸三十六、七歲年紀,嫁給了一個姓盧的世家子弟。盧姑父正經科舉出身,如今乃是某地知府,正四品的官職。他與大姑母育有二子一女,據說夫妻和睦,日子過得不錯,每年都會給岳家送信送禮過來。當然,這個岳家,指的是長房,而不是一向不待見秦幼珍的二房。
秦簡還告訴了秦含真一個消息:「說聽盧姑父很快就要回京述職了,到時候會帶着大姑母和表兄弟姐妹們一道回來。那時家裏可就熱鬧了!二妹妹早就盼着與他們相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