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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按了頂層,臉上是戲謔的笑容,道:「你不是喜歡頂層麼?我把辦公室安排在那裏,以後再想哭,不用再跑上跑下了。」
紀傾城的臉一黑,懶得理他的諷刺。
&為什麼會變成原教授,不要告訴我你這是在玩什麼變裝遊戲。」
宙滿不在乎地說:「原佚前兩天死了,我借他的身份來用一用。」
&了!」紀傾城目瞪口呆地問:「你做了什麼?」
宙無奈的笑起來,道:「我的小公主的想像力真豐富,不要害怕,原教授是意外身亡。」
&麼會這麼突然?」紀傾城不解。
&個世界每時每刻都有人在死去,他為什麼不能死?」宙的語氣輕鬆地問。
紀傾城覺得跟宙無法交流,因為在他心裏,死亡似乎只是一件稀鬆平常、無關緊要的事。
他從不把別人的生死放在心上,包括她的,對她要死了這件事情一直無動於衷。
電梯門打開,宙走了出去,見紀傾城還站在裏面低着頭不知在想些什麼,無奈地對她說:「你站在那裏不動,是等着我抱你出來麼?」
紀傾城狠狠瞪了他一眼,立刻走出電梯,跟着他回了辦公室。
&教授跟你長得一樣麼?為什麼你說代替就代替?」
&為我是神。」
……
紀傾城也是無法反駁。
宙取下眼鏡放在一旁,輕輕靠着桌子,微笑着看着紀傾城,道:「現在在所有人的認知里,我就是原佚。你不用擔心,我不會被戳穿。所以從現在開始,原佚就正式成為你的導師了,難道你不應該表現得高興一點麼?」
紀傾城黑着臉,她真的高興不起來。
宙臉上的笑意更濃,道:「看來還有什麼事情煩惱着我的小公主。」
紀傾城重重嘆一口氣,很是無奈地說道:「宙,我知道,可能你這樣做是出於好意,但是我拜託你,不要把別人的人生當做遊戲。」
&把你的人生當做最重要的事情,哪裏遊戲了?」宙微笑着問。
紀傾城嘆氣,道:「學業對於我來說很重要,我需要一個真正的導師,而不是一個冒充的導師……我需要真正專業的指導……」
&來我的小女孩是在懷疑她的神。」宙打斷紀傾城,他嘲諷地笑起來,像是在笑一個無知的小孩子,「不如讓我來考考你,如何?」
紀傾城一懵,道:「你考。」
&球存在多長時間?」
這個不是常識麼……有什麼好問的?
&約46億年……」
&類出現了多久?」宙又問。
&約兩三百萬呢吧……」紀傾城皺着眉頭不耐煩地說:「你問這些到底有什麼意義?」
&類存在的時間如此短暫,在漫長的地質年代裏,宛如驚鴻一瞥,你身為人類的一員,微小里最微小的一環,不過活了幾十年,卻敢質疑一個有永恒生命的神對這個世界的認知>
紀傾城被說得噎住,卻不服氣地答道:「你活得久也不代表你什麼都知道吧,這是水利知識,是人類文明里的知識,你不系統學習怎麼知道?」
&真的是這樣麼?」宙笑起來道:「人總是誤以為自己是宇宙的中心,甚至是寵兒,可你能確定,地球上不曾存在過別的文明麼?」宙向前走了一步,把紀傾城逼退了一步,「你敢說你生活的世界是唯一的,不存在別的相似的世界?」
紀傾城發現了,每次質疑宙,她都要被噎。
&以你是要告訴我,你的知識來自於史前文明,或者是平行宇宙,你在史前文明或者平行宇宙里學習了水利學和水文地質的知識,是這個意思麼?」
如果是這樣倒也真的解釋得通。
宙又笑了起來,無奈地說:「我的小女孩兒,人就是這樣驕傲,覺得一切都來自於人。別忘了,我是神。」
&又怎麼樣?神什麼都知道麼?」
&全知全能。」
……
紀傾城面無表情的看着宙,內心卻在瘋狂的翻白眼。
&行行,你最牛!」紀傾城不耐煩地說。
宙走到巨大的實木辦公桌後坐下,自有一股威嚴,不得不說,他還真有一種業界權威的感覺,他把一個文件夾遞給紀傾城道:「給你。」
紀傾城莫名其妙地拿起了,翻開一看,竟然是她的畢業論文。裏面詳細地修改過,把她沒有思慮到的地方都做了補全。
&是你做的?」紀傾城懷疑地問。
宙笑起來。「現在願意接受我做你的導師了麼?」
紀傾城難得地對人服氣,無奈地點點頭道:「願意。」
宙微笑。
&麼了,似乎不大開心?」
紀傾城搖搖頭,低聲道:「只是忽然覺得有些沒意思。」
&麼沒意思?」
&人沒意思。」紀傾城苦笑着說:「人用盡一生追求的東西,與你們神來說,只是極微小的一部分而已。我們的一生,只是你的一瞬……你知道麼,我忽然發現,如果真的有神,如果你的存在是切實的。那麼這個世界上許多人為之奉獻了一生的事業,都會變成一場巨大的玩笑,荒謬無比。」
宙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
&不想做人了麼?」他問。
紀傾城笑起來,搖搖頭道:「做啊,總不能去死吧。」
宙沉默地看着紀傾城,似乎有話要說。
&想說什麼?」
宙欲言又止。
&底什麼事情?」紀傾城還真沒見過宙欲言又止過……
宙想了想道:「有一件事情,我覺得你應該知道。」
紀傾城疑惑地挑挑眉。
&得知原佚要到學院任教之後,陳教授第一時間找辦法聯繫上我,跟我打了將近半小時的電話。」
&取河海大壩的項目?」紀傾城疑惑地問。
宙搖搖頭。
&我推薦你。」
紀傾城一愣,她真的沒想到。
不過這件事情有什麼好說不出口的……
&就跟我說這事兒?」紀傾城有些懷疑。
宙道:「因為我不理解。」
&理解什麼?」
&教授欣賞你,真心喜歡你,寧願懇求一個陌生人給你一個好前程,自己卻為了一些捕風捉影的話把你調走。人為什麼總是做這些自相矛盾的事情?」
紀傾城低着頭沉默,然後忽然笑了起來,笑容輕鬆。
&不理解不是很正常麼,人生很難的,哪能做到誰都不辜負?大家都只能盡力而為而已。陳教授已經做得很好了。你有機會做一次人你就知道了。」
&麼……」宙笑起來,問:「我不是也在人間麼,不算是做了一次人?」
&麼時候你有做不到的事情,償還不了的恩情,無法拋棄的情感了;什麼時候你有自尊、有虛榮、有欲望、有弱點了;什麼時候你能夠被傷害,被拒絕,被否定了,什麼時候你沒有了神力,不再全知全能,你就算是做了一次人。」
宙沉默。
紀傾城站起來道:「謝謝你告訴陳教授的事,我先走了……」
宙依舊沉默不語。
紀傾城也不在意,轉身就走,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想起來,找他最重要的事情還沒問呢,轉身準備問宙,卻正對上他的眼神。
……
宙看着紀傾城,用一種悲哀又溫柔的目光,是慈悲深處,叫人感到心碎。
紀傾城呆在那裏,被這目光震撼,一剎那的恍惚,似乎有什麼在腦子裏爆裂,太多的信息在腦子裏流竄,只是她的大腦根本無法處理爆炸的信息,只能僵在那裏。
&麼了?」
一個溫柔的聲音在耳邊想起,紀傾城終於回過神來,抬起頭來,她見到宙臉上依舊是那高不可攀的微笑,一如往常。
但是紀傾城不是一個粉飾太平的人,她非常直接地問:「你剛剛為什麼用那種眼神看着我?」
宙無奈地笑起來,問:「什麼眼神?」
&張又悲傷又溫柔的……一副我要死了的眼神。等等……」紀傾城不安地問:「我該不會真的要死了吧!」
&不是本來就要死了麼?」
紀傾城又被一噎,宙說得倒是也沒錯。她不耐煩地說:「你以後別背着我那樣看我,我不喜歡別人同情我、可憐我>
宙搖搖頭,笑得非常無奈。
&我不會同情你、可憐你。」
&我還有事情要問你,那個申請表,我定的回收日期是國慶後,國慶我要去做手術,沒問題吧?」
&問題。」
&挑多少人,有什麼硬指標麼?」
&不是說過麼,都由你來定,以後實驗室的部分都會交給你來做,國重的設備到了,也會優先給你的團隊,所以這批人你覺得怎麼用最順手就怎麼挑。」
&紀傾城毫不猶豫地答應。
宙大笑起來,愉快地問:「你怎麼一點也不推辭,這件事情並不簡單,責任也很大,你不擔心做不好麼?」
&什麼要擔心?」紀傾城皺皺眉,面無表情地說:「我不可能做不好。」
&來小傾城很自信,不愧是我的寵兒。」
紀傾城挑挑眉,不屑地說:「我不是自信,我是對自己有準確的認識。」
她轉身開門離開,這一回紀傾城是真的走了。
門關上,辦公室里只剩下宙。
明明是白天,可是屋子卻一下子陷入了黑暗。
宙緩緩攤開手心,黑暗裏便漸漸有了星星點點的光亮,那是一個個的小小星球,在最深的夜裏轉動。
一共是十九萬八千三百四十一顆。
外面傳來鈴聲,上午結束了,學生們從教學樓里出來都湧來,三五成群,熱熱鬧鬧。
校園裏熱鬧,世界仿佛欣欣向榮。
瞧他們多快樂,其實人的無知是神的恩賜,因為每一個知道生命真相的人,都不會選擇活。
人心中神高高在上,全能強大,擺弄人猶如擺弄玩偶。
可神之上,還有一個命運,諸神也無可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