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鐵林也跟你們提到過,他自稱是一名羅德里克王朝的後裔。」
終於擺脫了一直以來被當做局外人對待的尷尬境地,走上前來的呂板凳搖着頭擺出了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那傢伙又總是喜歡喝酒,喝醉了之後就喜歡大肆吹噓,從那些所謂的古代王國小故事到賣弄他的那點無人相信的小知識小技巧,無所不包無所不及。」
「我姑且也是一名玩家,尤其是在放下東城會的那些瑣俗之事、不需要再天天黑着臉端架子之後,我對這些平日裏擺在我面前的這些遊戲裏的『細枝末節』就變得更感興趣了。」說到這裏的呂板凳咧嘴一笑,視線也從眼前這兩個人的身上轉移到了灰質「牆壁」的前方:「所以我多多少少留意了一些鐵林當時用來吹噓的資本——一些他提及到的所謂古代文字。」
「所以你也不知道鐵林所說的究竟是否為真。」未等段青出聲回應,一旁的暗語凝蘭就率先發出了自己的質問:「你又如何確定這些文字就是『羅德里克文』?」
「信不信由你們。」四周的熒光水牆和偶然環繞經過的勒麥魚群將呂板凳此時無奈的表情照得格外透亮:「反正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們了,要不要參考全看你們自己。」
「請原諒凝蘭的無禮,她只是關心則亂。」
拍了拍依然擋在自己前方的暗語凝蘭的肩膀,走上前來的段青笑着搖了搖頭:「更何況是呂兄這種靠自己的力量爭取到話語權的人——知識的力量也是力量嘛,既然你認得這些文字,那你現在就是老大。」
「這上面記載了什麼?」
他拉着依舊因為警惕而不情不願的暗語凝蘭向一旁讓了讓,將灰色質地、白色刻紋遍佈的那塊「礁石」展現在呂板凳的面前:「能讀給我們聽聽麼?」
「我是個粗人,正如你所形容的那樣,我在這方面所具備的『力量』也不算很多。」逐漸收緊了自己的眉頭,被段青邀請上前的呂板凳盯着大面積的灰色石板回答道:「簡單來講,就是鐵林那個酒鬼也沒教給我多少有關那種語言文字的多少知識,我只能記住那些隻言片語當中最簡單的信息,比如說——」
「這個符合所代表的意思應該是『東』。」他的手指在眼前這片石刻區域無數繁複刻紋的右下角停頓,將其中一枚勾勒形成的第一個「字」指了出來:「東南西北的那個『東』。」
「方向?」段青的目光在石刻與呂板凳的臉之間來回移動:「你確定?」
「畢竟『方位』對航海來說非常重要,所以也就成了鐵林在我眼前提得最多的一類文字。」呂板凳肯定地點了點頭:「另外一類最重要的文字就是『計數』,比如說這個是『五』,這個是『八』,這個是『三』」
「這些數字和方位彼此之間不相連,也組成不了什麼能讀的句子啊。」段青的目光在那些呂板凳指出來的符號之間不停跳躍:「難道說——」
「這兩個地方是相連的,它們的前方還有一個方位的標記——不,是兩個。」沒有理會段青的沉吟,呂板凳也在這個滿覆紋刻的角落裏蹲下了身:「它們的下面還有一個銘刻,不過好像已經沒入『水』中了需要我再往下挖一點嗎?」
「儘管我不想干擾這份美好的時光,但凝蘭必須要提醒一下,周圍的『水』已經開始回流了。」站在一旁的女僕玩家則是環顧着四周低沉出聲:「再繼續挖下去,我們也只能陷入無止境的『填挖循環』中而已。」
「看!其中幾個符號變化了!」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暗語凝蘭的警告,同樣蹲下身去探望着那個角落的段青也跟着大聲喊出自己的發現:「它們在實時變化!」
「難道這些石刻不是用來記錄歷史信息的東西,而是某種『實時記錄』?」
想要伸手觸摸那幾枚正在泛着光芒改換刻紋順序的白色線紋,灰袍魔法師的手臂隨後被身後的暗語凝蘭一把拉起,正在逐漸恢復正常的水面也在緩慢回流的過程中將他們眼前的石板淹沒,二十餘米高的深坑也在從天而降的轟鳴巨響下變成了正在緩慢合起的水中巨口:「先生!」
「抱歉,剛剛有些入迷了。」
抓了抓自己的腦袋,段青在暗語凝蘭的幫助下急忙回到了巨大龜殼的正中央:「呂先生沒事吧?」
「還是叫我呂板凳吧,我不是什麼文人,文縐縐的名字聽着不習慣。」同樣已經回到中央的呂板凳隨後也目送着那些高聳的水牆正在自己的眼前倒塌:「我沒事,不過好像沒時間探查出更多的信息了。」
「總算還有一些收穫,已經是很好的
結果啦。」感受着腳下的巨龜正在轟鳴水流的回灌中漸漸上升,段青笑着搖了搖頭:「而且你看,我們幾個現在也都平安無事——」
「先生!快看那邊!」
又是一聲提醒猛然響起在他的身邊,宛如又一次驗證了他的烏鴉嘴一般打斷了他還未說完的話:「那邊有人!」
「誰?」
灰袍魔法師急忙回頭,將正在被水淹沒、還在抬升的水面遠端顯現的某個方向納入眼帘,隱約躺在那裏的兩道人影隨後也帶着虛弱的模樣顯現在交織陷落的倒塌水牆當中,其中一名趴伏在地上的人影也朝着他們所在的方向伸出了自己虛弱的手:「救救救」
「救救我們」
轟隆隆的水流將陷坑中顯現在兩端的景象徹底隔斷,也很快就將這片被生鑿開來的錐形水洞徹底填平了,屬於段青等人的狼狽身姿隨後也與逐漸浮現而出的巨龜一起衝破了水層的封鎖,帶着用力大口喘息的聲音一起回到了平靜的水域上方:「哈,哈,哈哈哈哈這該死的刺痛感,就算再來多少次也不可能適應啊。」
「凝蘭,你沒事吧?」來不及清理那些沾染在自己身上的水漬,灰袍魔法師第一時間跑到了暗語凝蘭的身邊:「感覺怎麼樣?」
「凝蘭沒事。」閉上眼睛長久沒有回答,靜靜站在原地的女僕半晌之後才輕輕地說出了口:「凝蘭需要獨自靜一靜就好。」
「好吧,我不打擾你。」於是段青向後退了兩步:「但我會守在你身邊。」
「為什麼我就沒有因為這些水而有任何負面效果?」甩水的動作伴隨着腳步聲緩緩靠近,屬於呂板凳的聲音也與他滿不在乎的動作一起顯現在段青身後:「難道是你們兩個平日裏作惡多端得罪了水神?」
「要是真有什麼水神就好了,老子倒要好好和他理論理論。」段青回頭瞪了一眼呂板凳的臉:「為什麼我們兩個就要在這裏受祂的苦,你一個傻大黑粗怎麼反而能受到祂的青睞?」
「哈,羨慕嫉妒狠了是吧?那就去當水手啊!去海上風吹日曬幾個月,你們說不定就不會這麼『嫩』了。」呂板凳哈哈大笑着擰了擰自己的脖子:「也不會被什麼水鬼之類的冤魂纏上。」
「那不是什麼冤魂,是我們之前提到過的那兩個海員的幻象。」段青面無表情地回答道:「你沒認出那兩個人嗎?我現在真的要懷疑你的身份了。」
「喂喂,沒看錯吧?」呂板凳放下了自己剛剛抱起的雙臂:「鐵林手底下走丟的那兩個人?真的假的?剛才的情況如此緊急,距離又隔了那麼遠,我沒看清他們的樣貌,但是——」
「正常人也不會在那個時候出現在那個地點吧?」他衝着幾個人腳下已經恢復了平靜的水面方向指了指:「就算是投射出來的海市蜃樓,那也得先有個本體存在吧?」
「的確,按你的說法,這兩個海員或許真的還存活在某個地方。」呂板凳的這番話提醒到了段青,後者也再度捏着下巴思索起來:「這樣也能解釋他們為什麼能一直遇到我們卻一直無法突破某個領域,然後也一直在變得越來越接近死亡嗯。」
「好了,再怎麼看,他們也不可能就在我們眼前的。」打消了段青隨後左右四顧的動作,呂板凳滿臉不相信地回答道:「找不到就算了,死了就死了吧。」
「沒想到你居然如此冷血,那兩個人可是你的船員同伴。」段青斜着眼睛望着對方:「難道他們兩個在你心中就沒有留下任何感情嗎?」
「當然有,但也只是『有』而已。」呂板凳一臉無謂地回答道:「我登上鐵林的船也就這幾個月,雖說與那些個海盜小弟們朝夕相處,但其實也沒幾個關係好的——說到底,能被鐵林招攬到海盜船上當海盜的人又能有幾個好人?既然大家都脾氣不善,也不擅長講場面話偽裝,那就不要勉為其難非得打好關係啦。」
「」沒有在意呂板凳此時的表情,段青只是靜靜地看着對方:「那我再確認最後一遍好了:你掉下來的這段時間裏,確實沒有見到過這兩個人?」
「沒有。」
「真的沒有?」
「真的沒有!怎麼,你為什麼覺得那兩個冤魂會盯上我?我可是堂堂正正的陽剛男子漢!也沒有得罪過他們!」
「本來我還想說『冤魂』這兩個字有些不太合適,不過現在想想,他們兩個已經死亡的可能性也很高。」
面對呂板凳一臉理直氣壯的表情,段青作勢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低下頭來:「不過這樣一來,他們兩個『人』一
直出現在我們面前的情況,就有了一種新的解釋——羅德里克王朝的歷史中,有專門操控與水有關的幻象類魔法體系嗎?」
「我又不是羅德里克歷史學家!我怎麼知道這種事!」他的這個問題引起了呂板凳極大的抗議:「要是你想確認的話,老子可以捨命陪君子,幫你們再『挖』到水下去,與那兩個水鬼再會一會如何?」
「不必了,現在下去多半也找不到他們了。」
搖了搖自己的頭,段青的視線也在清澈透明而又平靜的水面下方凝聚,被暗語凝蘭之前刮出的大面積灰色石雕也在這層清澈透明的水面下顯現,猶如一隻深淵中的獨眼一樣回望着段青的凝視:「我們也不用回去,先去別的地方看看。」
「別的地方?」呂板凳的表情變得更加驚奇了:「什麼地方?」
「在此之前,我需要再向你確認幾件事。」
沒有立刻回答對方的問題,灰袍魔法師只是蹲下身來,用手中還未完全蒸發的水漬在龜殼上隨意畫了幾筆:「你剛才說這個符號代表的是『五』,這個符號代表的是『三』,對吧?」
「沒錯。」
「那這個符號,代表的是不是『四』?」
「沒錯——你怎麼知道?」
「簡單的文字推演而已。」
滿意地點了點自己的頭,段青胡亂寫劃的手指卻是並未停止嘗試:「那這樣是不是『六』?不是?好吧,那就把這一橫放到這邊也不是?奇怪,其他的變種沒有在那塊石刻上出現過啊。」
「你不會把剛才那石刻上的所有符號全都記下來了吧?」
「我哪有那麼好的記憶力,我只是把最關鍵的幾個符號信息記下來了而已。」
眉頭因為思考而糾結在了一起,段青的手指最後劃寫出了一道完整的字符句,歪歪扭扭的字跡雖然與剛剛見到的那座充滿美感的巨大石刻有着明顯的差距,但形狀與構造還是被他完整復刻在了面前:「所以這一句中的符號依次是『東,數字八,一個不知道什麼意思的字,以及數字五三四』,對吧?」
「你想說,這是個坐標?」似乎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呂板凳的眼睛也漸漸睜大:「它指示了一個方位?」
「因為信息的缺乏,我只能『翻譯』到現在這個程度。」段青聲音低沉地回答道:「但我覺得,這些線索已經很有嘗試的價值了,不是麼?」
「他瞄的,你又一次讓我感受到了知識的厲害。」滿臉同意的呂板凳一拍大腿:「走走走,我們走。」
「就去這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