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烈酒湧入胃中,強烈地刺激着食道。
「咳咳咳」,一口酒水嗆了出來,酌一壺緩緩睜開眼睛,笑道:「你不是不讓我喝酒嗎?怎麼,現在還親自給我灌了這麼多?」
看到酌一壺甦醒過來,俞沐嫣鼻子一酸,伏在他的胸口啜泣不止。
酌大哥,你沒死真的是太好了。
酌一壺醒來後,簡單地處理了一下身上的傷口,不看還好,一看嚇了一跳,後背、手上、腳上皆是傷痕累累,看來這回可真得好好休養一番了。
俞沐嫣默默地幫助酌一壺清潔傷口,直看的她觸目驚心,心中難忍悲痛,數次欲哭出聲來,皆被酌一壺打趣笑過。
過了許久,烏雲散去,月亮漸漸爬上枝頭,初春的夜還是非常寒冷,特別是仍然裹着濕漉漉衣服的兩人。
沒有可以點燃的柴火,二人只能坐着強忍着冰凍,看着俞沐嫣瑟瑟發抖的身軀,酌一壺不忍,將自己的酒壺遞給她,笑道:「喝點酒吧,可以禦寒。」
俞沐嫣伸出顫抖着的雙手,接過酒壺,一飲而盡,咳咳咳,嗆得她一陣亂咳。
不過,總算烈酒下肚,帶來了一絲溫暖,全身都輕鬆起來。
「怎麼樣?我以前沒騙你,酒是件好東西吧?」酌一壺笑着問道。
「雖然如此,但是多喝還是不好。」俞沐嫣漸漸停止打顫,說道。
「好好好,以後少喝。」酌一壺笑道。
「對了,你今天怎麼這麼笨,為什麼要自己鬆手?」沉默片刻,酌一壺問起俞沐嫣白天經歷。
「因為小龍母親去世的早,世上只有父親這麼一位親人了。」俞沐嫣靠在自己膝蓋上說道。
「失去父愛的痛苦,我最清楚了,因為我從小就沒見過父親一面。」俞沐嫣突然打開話匣子,接着說道。
「嗯?你父親呢?去世了?」酌一壺奇怪地問道。
「嗯,聽母親說,我父親在他們成親當晚就去世了。」俞沐嫣說着似乎又陷入淡淡的哀傷中。
酌一壺看在眼裏,心裏嘆道:喜事變成喪事,俞沐嫣的母親也真是夠可憐的。
「兇手後來有沒有找到?」酌一壺問道。
「母親說兇手就是她自己,所以事發之後,她每天責備着自己,數次準備隨父親而去,但是都被師叔師伯們制止了,直到一個月後,她發現自己懷有了身孕,為了紀念父親,也為了延續香火,母親放棄了輕生的念頭,最後順利把我生了下來。」俞沐嫣說道。
酌一壺心中奇怪,既然俞沐嫣的母親這麼深愛着她父親,怎麼又會是兇手呢?不過這既是別人家事,既然對方沒有明說,還是少打探的好,於是便沉默不語。
其實俞寒裳跟俞沐嫣說起過詳細情況,好像是二人在洞房花燭夜之時,不知怎的,俞寒裳體內的至陰真氣突然湧入他父親身體,從而導致其心臟凍結而死,所以俞寒裳才說她才是殺死丈夫的罪魁禍首。但是這種**之事俞沐嫣怎好意思和酌一壺提起呢?所以她也就避開了細節,只說了結果。
俞沐嫣從父親的悲傷中回復過來,問起酌一壺的往事:「酌大哥,你呢?你能跟我說說你的過去嗎?」
酌一壺淡淡一笑:「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沒有再提起的必要,不過其實我跟你一樣也不一樣,因為我的父親尚在,只不過母親已經過世了。」
「酌大哥你是個好人,你的父親肯定也是個大好人,有機會的話帶我去看看好嗎?」俞沐嫣笑道。
「呵,我不是個好人,但我父親確實是個大好人,只不過他身上很多東西我沒學會罷了。」酌一壺嘆道。
「不,酌大哥,你是好人,雖然我們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是我能清楚的感受到,你為了救小龍,能以自己身軀去阻擋山洪,為了救我,又奮不顧身跳入洪流中。那日在樹林中,你能為了盧師姐一言而一路保我護我到此,那日在百草藥谷,你又能為了我和陳文安挺身而出,去面對藥谷數百教眾。你真的是個好人,只是你自己不願承認罷了。」俞沐嫣突然有點激動地說道。
「也許吧,早點休息吧,明早我們想辦法先回白水鎮。」酌一壺沒有正面回應俞沐嫣的話,只是吩咐她早點睡下,自己眼神有些空洞地望向遠方,似乎回憶起了自己的往事。
那又是怎樣的辛酸往事呢?
俞沐嫣在心中默默地嘆道,酌大哥,我相信你以前肯定也是個大英雄,但是不知道在你身上發生了什麼,才會把你變成如今這個酒鬼。不過無論如何,酌大哥,我相信有朝一日我一定能再次看到以前的那個你,我也期待着我能早日看到以前的那個你到底是何模樣。
一夜過去,在俞沐嫣睜開眼睛看到初升太陽的時候,也同時看到了惠岩等人。
只見惠岩和吳文二人看見酌一壺和俞沐嫣之後,神情十分激動,急忙上前扶着他們回到白水鎮。
回到鎮上,看到水流已經退去,留下的是一片狼藉,一些人坐在自家被洪水沖走的廢墟前呼天喊地,一些人默默地回到仍然屹立不倒的家中收拾清潔。而鎮長已經組織一行人緊鑼密鼓地籌劃着去修復潰決的河堤。於是災後重建的日子開始了。
而酌一壺傷得不清,只得天天躺在床上養病,俞沐嫣在旁精心照顧,上街抓藥、下廚燉湯,飲食起居全部包下,無微不至。但是就是不讓他喝酒,對此酌一壺甚是煩惱,飲酒多時,今日一下子斷掉,還真是難受。
終於,過了幾日,酌一壺的傷情好轉,身上的傷口漸漸結疤,心中酒蟲犯起,酌一壺起身自行去廚房翻找釀酒,開心地在角落裏發現一壇,打開便喝,剛沒喝幾口,門口一人走進來,大聲叫道:「酌大哥,說了不准喝酒,你怎麼這麼不聽話!」
看到俞沐嫣生氣的表情,酌一壺無奈地搖搖頭,放下酒罈,悻悻地回屋。
「好了,先把這碗藥喝了。」屋內,俞沐嫣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中藥遞給酌一壺。
「我身子好的差不多了,不用再喝這麼難入口的藥了吧?」酌一壺笑道。
「良藥苦口,快點喝,你要徹底養好身子。」俞沐嫣催促道。
酌一壺接過藥湯,笑道:「怎麼,現在不這麼急着要上路回家了?」
「當然要讓你先養好病啊,要不然路上拖累了我怎麼辦。」俞沐嫣笑道。
「呵呵,我看是本就上不了路吧,我聽惠岩說過河的大橋在前次洪水中被衝垮了,至今還沒修好吧。」酌一壺說道。
「對啊,現在人手嚴重不足。」俞沐嫣嘆道。
「好像大家糧食也不多了吧,我身子好得差不多了,你就不用每天給我吃那麼多,省點下來給別人吧。」酌一壺嘆道。
「沒事的,據打聽,就在這兩天,城裏就會有官差運糧食來了。到時候大家吃飽喝足,幹活也能更起勁,那橋自然而然就會早日修好。這段時間,你就好好待着養病吧。」俞沐嫣笑道。
又過了兩日,大家日盼夜盼的賑災糧食終於送來了,鎮長一大早便和惠岩一道在鎮口等候,本想着會有幾大馬車的糧食,但最後只看到兩名官差運着一輛孤零零的馬車緩緩走來。
「這位官爺,上頭撥付下來的糧食就這麼點?」鎮長小心地問道。
「就這麼多。」官差不耐煩地回答。
「就這麼點哪夠我們全村人吃啊。」惠岩埋怨道。
「嫌少?嫌少你們就不要好了,我們拉回去,自然有其他人要。」說着,官差拉起馬車就要走。
「不不不,我們不是那個意思,謝謝兩位官爺,我們這就接收。兩位一路辛苦,快點進屋喝點茶水歇息歇息吧。」鎮長急忙討好道。
數量雖少,畢竟聊勝於無啊。
「我們沒空,還要接着送下一趟,這該死的洪水,淹了好幾個地方,忙死我們了。」說着,官差讓惠岩把糧食卸下後便驅趕着馬車回城。
看着地上兩袋糧食,鎮長嘆了一口氣。
這叫我怎麼分?
朝廷這是怎麼回事?不知道我們災情的嚴重嗎?
難道是被某些貪官私自扣下了?
「不行,我得進城找官府說說,就這麼點糧食,根本不夠用,我去多要點。」看到鎮長無奈的表情,惠岩下定決心說道。
畢竟我也是官家的捕快,有這個責任去了解清楚,如果真有人貪贓枉法,即使拼上我的命,我也要將他繩之於法,拿回屬於我們自己的東西。
惠岩在心裏暗暗發誓。
「那你小心點,惠岩,不要強出頭,我們白水鎮難得碰到你這麼一名好捕快,你可千萬不能出什麼事請。」鎮長跟惠岩囑咐道。
「放心,鎮長,我自有分寸。」說着,惠岩回到家中收拾一番,便出發前往歸州城,白水鎮的轄區衙門所在地。
鎮長默默地把兩袋糧食拿回鎮上,按照災情嚴重程度,組織分發,但仍然是杯水車薪。
不知惠捕快能否要到新的糧食?鎮長心中問道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