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收斂法力,將幽綠玉石握在掌中,咸瑜臉色深沉難測,這是他從未有過的神情。作為雲海仙宗的水族弟子,他完全可以在洞天福地中清修一世、不涉塵俗,與同門參悟玄機、俯仰大道,如今卻是蓬頭垢面、衣衫襤褸地潛身於此。
看着掌中玉珠,咸瑜也不知道哪來的笑意,自言自語道:「如此,也該讓你有個名字。我出身水族,修行願心為求終有一日化龍飛騰,今時今日潛龍伏首,就管你叫潛龍珠吧。」
……
雲海浩蕩、天波飄渺,仙壺洞天依舊仙家氣象巍然不改。觀雲亭中,雲霽揚手拂袖、玄功默運,頂上現出十團毫光,看不清是何等模樣的事物,但隱約可見十團毫光相互呼應、聯結成陣,而每團毫光之中亦有萬象紛呈、湧現不絕。
今時今日,九州世界中,修為法力、玄功根基第一人,當屬雲霽無誤。按照修行界一般的理解,當修行進境到一定程度,修為法力的增長會越來越慢。但云霽卻好像反過來似的,他法力玄功的提升,哪怕同為地仙高人的寒空、鶴搖枝等都是望塵莫及,仿佛每時每刻都在不斷攀升,而且永無止境。
按說雲霽其人修為高深如斯,是不是就快登臨仙道、飛升而去了?別人不知道,就他自己判斷,如今的雲霽仍舊無法御使玉霄觀雲劍與九龍神火弓,也就是說,雲霽尚未求證地仙位業圓滿之境。
法力玄功與修行境界並不直接等同,哪怕僅是同證內息外感的修行人,元神世界的廣大、感應的深遠精微、施法的細緻強弱,都是有不同差別的。理論上來說,只要能夠隔空攝拿外物,移山倒海不在話下,無非法力深淺罷了。
而因為法力玄功的高深無際,雲霽也將心思用在參悟煉器之道上,希望以此求證更高境界。此前他讓仙宗門人煉化天材地寶,僅僅這段時日,就已經煉成十件仙家法寶!
如此驚世駭俗的修為,雲霽並沒有絲毫愉悅興奮,而是淡然平常,只用純然心念體會這十件仙家法寶的妙用。
正當雲霽默運玄功、體察器用之際,天地間一陣玄妙感應浮上心頭,雲霽收回十寶,朝着西北方極目遠眺,法眼洞察萬象,自言自語道:
「六位時成,時乘六龍以御天。眼下當以潛龍勿用,伺機而作,此子究竟是破劫而來還是應劫而生?」
雲霽抬手掐算、推衍天機,法眼所見劫數緣起逐漸清晰,心中謀劃自然成局,說道:「原來如此。無知鼠輩、陰謀奸宄,若自守洞府,尚有清靜修行之機,如今既已作祟,便是自取滅頂……懷英!」
原本在靜室中調攝身心的懷英感應到師尊召喚,身化雲光來到觀雲亭外,躬身問道:「弟子在!師尊有何吩咐?」
「如今雲海仙宗之內,只要尚未閉關門人弟子,無論輩分職司、修為高低,一律提高戒備。伏龍谷中再多派一隊雲海六合陣,其餘人等各守本位,待得號令一出,即刻奉命行動。」
懷英聞言先是一驚,然後答道:「弟子遵命!」
雲海六合陣是雲海仙宗獨門陣式,最少要有一名修為已至真心全形弟子為陣眼,總共六人布結成陣。陣中之人法力神氣、識念感應互通無礙,可以運用陣法之力發動捲雲、霧鎖、雨箭、風刀、飛雹、天雷,變化莫測,兼之利用天地之力近乎源源不絕。若是陣眼之人有飛天之能,則整個陣勢皆可飛天而起。
仙宗門人也經常要演練雲海六合陣,如今東海伏龍谷一帶海域,便已有兩隊雲海六合陣的門人在駐守,而雲霽要懷英再多派一隊,顯然對其相當重視。三隊雲海六合陣可以再配合變化,發動雲海六合之威,面對如此陣仗能全身而退者,當世已是寥寥。
顯然,雲霽肯定是察覺到即將到來的劫數,甚至要號令許多在洞天福地清修的宗門尊長,其中有些人按輩分,比雲霽還要高,這過去幾乎是沒有發生過的事。
「讓雙尊先去北荒,但莫要顯露形跡。」雲霽再安排道:「若逢變數發生,先斬後奏。」
雲霽言及的雙尊,是這數十年來鎮守碧亭山道場的兩位尊長——九鳴真人與王啟年。若論地位,他們也是與雲霄、雲霽等人同輩論交的高人,而且長久以來指點門內弟子、江湖散人不計其數,被修行同道奉為「碧亭雙尊」,足見此二人聲威。
「師尊,需要聯絡九州盟嗎?」懷英還是謹慎問道。
「你是掌門,自行斟酌。」雲霽說道:「把你的社稷刀筆給為師一觀。」
懷英本人煉器不多,除了傳人必備的雪青鶴氅與渡海法舟,他最主要的煉器成就便是社稷刀筆。這件法器從外觀上看,就是一杆略微粗長的狼毫筆,其妙用乃是化幻為真,能夠隨心化轉法力氣機之變,頗有效法太華門松針切的妙用,也是懷英的成名之器。
社稷刀筆飛入觀雲亭中,過了半晌功夫、光影微移,法器又飛了出來,落在懷英手中,他接過之後嚇得差點接不住,因為僅是這麼一小會兒的功夫,社稷刀筆已經被煉成仙家法寶!哪怕懷英不知道師尊是怎麼做到的,但仙家法寶的獨特感應他可不陌生!
「身為雲海仙宗的掌門,你也有你的擔當,這種事我就做一次,下去準備吧!」雲霽說完這話,觀雲亭中再無聲息。
懷英小心捧着社稷刀筆,深深行禮一番,他並沒有太過強烈的喜悅。為門人煉製法器、甚至煉製仙家法寶,這種事情在雲海仙宗內並非好事,因為這反倒是阻礙了門人弟子求證煉器之道的緣法。
而雲霽在這種關頭不惜耗費法力,也要幫懷英煉成仙家法寶,對未來劫數重視可想而知。顯然當前狀況,已不是計較修行緣法的時候,而是關乎雲海仙宗傳承延續、乃至於整個九州的存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