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的天空烏雲密佈,壓得人喘不過氣來,雲層中隆隆作響的悶雷如同洪荒異種的嘶吼咆哮,仿佛被困鎖在牢籠中不得掙脫。
青華集中,一片凋敝破敗,野狗、烏鴉、鼠蟲肆意橫行,偶爾能在街頭巷尾看見倒臥的殘屍,被這些生靈啃得只余白骨,瀰漫在集市中的腐臭氣息尚未完全散盡。
而在集鎮西北一座破廟內中,數十名修行人聚集一同,這些人看似衣飾尋常,實際上卻是神華內斂,為首一人文士打扮,低眉垂目盤坐於地,橫劍膝上息心靜氣,正是七星劍派掌門、人稱「秋水一泓」慧劍君。
論輩分,慧劍君是當年天遁變亂中少數僅存的晚輩弟子,其人資質根骨並不算太出眾,他的親族長輩當年也是劍派外門弟子,諸般懇求之下才能讓年少的慧劍君拜入七星劍派,卻一直不受門中尊長重視。
當然,慧劍君的生平中並沒有經那種飽受同門欺辱輕蔑、從而一番逆襲顛覆的跌宕,實際上七星劍派門中除卻天遁變亂這等經,門人弟子不曾有私爭內鬥。
慧劍君習武練劍循規蹈矩,在入門前二十年,修為進境只能是「平平」二字,絕無半分出奇。天遁變亂之後,七星劍派門人折損,部分尊長受傷閉關,四堂首座經有三位無法理事,不得已從晚輩中挑選擔當,慧劍君便是在此時漸露頭角。
宗門甫經重創,慧劍君的規矩行事方是上策,此後歲月中慧劍君且行且修,劍術境界突飛勐進,但其人劍意卻有獨到之妙。
約莫在八十年前,七星劍派元氣稍復,邀請天下同道論劍問道,慧劍君代表七星劍派連戰各派高人,受到各方公認的劍修成就,逐漸有了「秋水一泓」的讚譽。
這些年麻匪十惡逞凶作祟,慧劍君率領劍派門人主動下山除凶,已經跟那班魔頭有了幾番激戰,其中七邪刀與蛛母都被慧劍君重創,若非妖邪黨羽甚多,再進一擊或能除惡務盡。
慧劍君本人因忙於此務,並沒有參加紅山議會,不過後來雲霄施法昭告天下,慧劍君也了解到當前情況,而且轉念間便已明了,如今的麻匪十惡到底是從何而來。
與雲霽看法相似,慧劍君也認為麻匪十惡應該儘早誅除,否則拖延越久、變數愈增,對巴蜀百姓則是禍害無窮。
雙方約在青華集會面,像這種經過麻匪摧折、百姓離散、生靈塗炭之地,根本不適合修行人靜養行功,但慧劍君在此番廝殺中悟出一門「慧劍破苦海」的道法,趁機傳於門人弟子,對他來,修行無所謂福地洞天,一觀一念皆是修行。
天陰無雨,雲霽自青華集外趕回,慧劍君及時迎上:「雲霽道友,一路上可還順暢?」
雲霽一抖拂塵,冷笑道:「殺了幾個不長眼的麻匪,耽擱了一陣,抱歉了。」
慧劍君神容平淡:「現今巴蜀一帶多得是匪寇為患,有一些本只是尋常百姓,也因動亂與時勢之變而沉淪墮落,從而為非作歹。」
慧劍君指出現今巴蜀麻匪作亂的關鍵之處,其實麻匪行列之中,真正有法力修為的終究是少數,這些人或許有煽動作亂的能力,但能夠讓現今巴蜀形勢如此惡劣,根本在於時局不安混亂。
可以自從干朝末年至今,巴蜀匪亂就從未得到徹底的平復,巴蜀天府之地縱然物產豐饒,但百姓連年貧苦,失地民夫除了苟延殘喘,便只有作亂劫掠一途。
其實楚國開國之後,巴蜀一帶的百姓困苦已經得到稍微紓緩,吳卞治理有功,但凡事並非一蹴而就,更何況當年麻匪遁逃蜀山深處,早已是為今日之亂準備長久。加上九州總體仍陷戰亂割據,想要根治麻匪之亂,楚國上下可謂是掣肘甚多。
當然,從七星劍派的角度,他們並不會參與俗世戰爭,但麻匪十惡乃是修行界的邪魔敗類,若不是他們主動為惡,七星劍派也無意按劍除魔。
雲霽向劍派眾人解釋了一番自己之前的經過,慧劍君沉吟問道:「那蜀郡太守到底是否答應了道友之計?」
雲霽道:「他沒直接答應,但我看得出來,此計可成!」
慧劍君道:「那好,我這便率弟子前去準備,道友你也辛苦了。」
雲霽了頭,破廟中數十名七星劍派門人一齊結陣飛天,劍氣唿嘯沖天而起,很快便看不見身影去向。
雲霽一人在破廟中尚未離去,身後一陣雲光扭曲閃爍,內中一人翩然邁出,正是雲霄。
「師兄,你嚇着我了。」雲霽轉過身來,神情卻是淡定自若。
雲霄抄着手道:「哦?看你的樣子不像是被嚇到了。」
雲霽笑道:「我本想在此逗留一陣,試試那龍霄佩會不會上鈎,沒想到師兄你先來了。」
雲霄本是一臉笑意,此時立刻變得嚴肅起來:「他要是敢,那我自當奉陪。」
對於地仙高人來講,雲霽此番佈局設計並不算太過隱秘,雖然未必能盡知局勢,但天機演變有跡可循,而且當年龍霄佩就做過親自出面針對齊德仲之事,雲霽今日作為,實則是以身為餌,試圖要將龍霄佩引出,或許是因為雲霄的從旁暗護,讓龍霄佩沒有現身。
「師兄,你是從什麼時候跟着我的?」雲霽好奇問道。
「我沒跟着你呀。」雲霄道:「直到剛才我都一直在礪劍峰道場裏,只不過我也看見你跟蜀郡太守的交談了。」
「師兄是否覺得此計可行?」
雲霄道:「這個你問錯人啦,對我來,成不成只有做了才知道,不會無故作出預測。」
雲霽朝雲霄行禮道:「那師弟這次便冒犯請求師兄,為蒼生百姓行殺伐之事,往蓉城遁逃的一應兇徒,不可姑息縱放。」
雲霄聳肩笑嘆:「你可真會使喚人……行了,我就在蓉城上空躲着,要是有哪個倒霉蛋不知好歹撞上了,就讓他有個好死便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