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堯這一世的命定之女正是嫦春樓的頭牌雅歌,如果按照從前的世界發展,今夜穆堯本會隨金焱和韓銘元前往嫦春樓,見識到這位雅歌姑娘是如何憑藉出眾的琵琶和歌喉在「百花斗」中拔得頭籌,成為了花王牡丹的。
從此金小魔頭就被雅歌姑娘給迷了心竅,隔三差五地往嫦春樓跑,還不忘帶上他的好哥哥穆堯和好基友韓銘元。一來二往的,穆堯也被這位流落青樓卻不落俗的堅強女子所打動,多多少少也會幫扶一下。
若她只是一位可憐的青樓女子也就罷了,但其實她的真實身份是被大燕滅了國的敵公主,而造成她國破家亡的罪魁禍首,正是坐在她面前的穆少將軍……的叔父。
「……」看到這裏的時候,褚蕎已經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尷尬到極致的表情了。
——穆堯叔父犯下的事兒,為什麼不去找叔父報仇反而盯上了穆堯啊?公主你們國家被滅的時候穆堯他還是個孩子啊啊啊啊!
雅歌(不,應該叫她鸞雅公主)千方百計地引誘穆少將軍,目的就是將他親手殺死來復仇。終於在某個杳無人跡的荒林里,鸞雅公主以自己被綁架為誘餌,和自己情郎一起設下陷阱將穆堯殘忍地殺害掉了。
故事的最後,大仇得報公主和她的情郎過上了浪跡天涯的普通人家的幸福生活。
……
褚蕎站在透明空間中,又回顧了一遍這狗血的劇情,默默吐槽道,「這真的不是小說的世界,而是穆堯真實經歷過的嗎?」
系統球懸於褚蕎面前,前後翻滾了起來(點頭)。
&褚蕎心情很複雜,這時候就見系統球胸前的光屏上出現了一行字:世界難度:>
&的意思是,這其實算是一個很簡單的世界?」
繼續前後翻滾。
理清了世界的基本走向,褚蕎也不再過多糾結。
反正她人都來了,總不會讓自家的小竹馬再這麼吃虧。
意識逐漸從透明空間退出來,睜開眼,映入眼眸的是堅毅好看的下頜,再往上,不笑而微挑的薄唇,鼻樑挺直,一雙黑眸微闔,睫毛很長地遮住一片。
似乎是感受到了有人注視,穆堯微微垂下頭,看了她片刻,牽起唇角溫聲道:「還沒睡多久呢,可是覺得哪裏不舒服?」
褚蕎沒有說話,只是睜着眼好奇地看着他,直把穆堯看的先別開了臉,只留下了怎麼也隱藏不住的泛紅耳根。
這人,真是跟自己熟悉的穆堯長得一模一樣,連那水墨般的氣質也如出一轍。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卻感不到一絲的陌生,就連現在枕在他的懷裏也並不覺得怪異。
「……穆、堯?」褚蕎輕輕喚道,嗓音軟糯俏皮,像是一根羽毛掃進過他的耳朵。
穆堯心口一動,「嗯」了一聲,又故作鎮定地轉回了頭來,見到她好奇的目光,忍不住露出無奈的神色,輕輕拍了拍她的發頂道:「怎麼,才幾年不見就不認識了?」
&年不見了。」褚蕎脫口道。自從繼承了這具身體,原主的所有記憶都完整地與她融合起來,就連內在的性格習慣也被直接影響了許多。
沒有理會穆堯的微愣,她緩緩撐起身體,整了整頭髮和衣衫,移坐到另一邊,聽到外面人聲鼎沸的,忍不住掀開了窗簾的一角。
頓時,外面的熱鬧景象喧譁而入,像是推開了另一個世界的大門。
此時他們已經進城了,又回到了宓水河邊慶祝花朝節的地方,人來人往、花燈團簇、熱熱鬧鬧的。
褚蕎的眼中不禁就多了幾分興致。
&歡?要不要下來走走?」身後傳來穆堯低沉磁性的聲音。
剛想趕緊點頭,但忽然又在半路抑制了回去,變為秀眉微蹙,垂眸輕輕搖了搖頭。
&有些多,看着就不太想去。」
穆堯默了默,很快眼中閃過一絲懊惱,暗罵自己粗心。
因為褚蕎身體的關係,太師夫人是從不讓她到人多的地方去的,就算再喜歡,也得防備萬一擠着了、悶着了等等危險狀況發生,所以……褚蕎才會選擇在花朝節出城去人相對少的福緣寺掛掛剪紙,權當也算是過節了罷?
看着穆堯的神色就知道他一定又腦補了什麼了不起的東西,但褚蕎卻沒有多說。她現在是越來越跟原主的身體融為一體了,從前的褚女神身體極好,活的也不算怎麼精細,可現在只坐了一會兒便覺得有些乏力,恨不得身後再墊上幾層軟墊,這樣才不會硌到嬌嫩的肌膚。
她剛回頭動了動,有人就乖覺地自動為她墊好了兩個軟墊,做的那叫一個輕車熟路。
褚蕎靠上去,舒適地輕喟一聲,這才提起些興致與他聊聊天。
&在花朝節回來,你們今晚是打算去哪裏嗎?」
&也沒有什麼安排,只是在城門口,正好碰到他們倆了。」
「……」
&真的。」穆堯嚴肅臉道。
&
&送你回去後,我也要回將軍府了。」
咚咚咚——
這時,耳側忽然傳來一陣敲車壁的聲音,引得兩人都向那裏看去。
&阿兄!褚嬌嬌醒了沒有啊?反正這也入城了,就讓她自己回去吧,咱們現在趕去嫦春樓也還來得及!」
「……」
在褚蕎似笑非笑的注視下,穆堯繼續保持着嚴肅臉,還把俊眉也皺上了,輕咳一聲,剛想開口解釋些什麼,就聽車壁又傳來「咚咚咚」的幾聲。
下一瞬,褚蕎眼前一晃,就見長臂伸來一把拍開車簾,簾尾差點掃上金焱剛湊過來的臉。
&哎呦……」金小魔頭急急驅馬後退幾步,一臉委屈地看來,不料正對上一雙凜冽的深眸,心口不由得一抖。
穆堯看着他,語重心長道:「阿焱,你也年紀不小了,含芳姨母慣着你,但你卻不可放縱自己。如今我也回來了,你既叫我一聲阿兄,阿兄便有責任拘着你一些。」
金焱:「………>
金焱張了張嘴,但在穆堯的眼神壓迫下,最終一個字也沒說出來。偏頭看向另一邊,見褚嬌嬌不知何時醒過來了,正舒舒服服地靠着看他笑話,心裏頓時一陣悶氣,狠狠瞪了她一眼,結果很快就被一直盯着他的某人給反瞪了回來。
「…………(⊙>
委屈過後,金焱還是不甘心被褚蕎反壓一頭,又硬着頭皮去沖她呲牙,結果見她正嬌嬌柔柔、溫溫弱弱地看着他們笑,雖然還是往日的那個嬌慣派頭,但不知為何這次看着倒沒有那股眼高於頂的討人勁兒了。
再想到方才路上聽那個小丫鬟說的發病經過,也知道這次或許不像從前一半是裝出來的,看着她此時臉色蒼白虛弱的模樣,金小公子決定這次自己就大發善心地不與她計較了。
見金焱沒有再鬧,穆堯心裏默默地鬆了一口氣,觀察覺發覺褚蕎這會兒精神好了許多,便溫聲提議道:「蕎蕎喜歡什麼樣的花燈?我去幫你取一盞。」
褚蕎眨眨眼:「你還會猜燈謎?」
穆堯嘴角抽了抽:「莫不是蕎蕎以為為兄只是個懂得舞刀弄棒的粗野莽漢?」
深知穆堯本性並不全似外表看起來的溫潤無爭,往往隱藏着的內心全是戲。明明表面上還耐着心聽某些長篇大論,但心裏卻早已不似那麼平靜了。
而這一切外人從來沒有察覺過,只有褚蕎會一邊看一邊暗自好笑,有時被他注意到了,還會收到一枚委屈抱怨又無奈的小眼神。
實在是有趣的很,他的反應就像是個傲嬌的小公舉。
褚蕎倒沒想到,穆堯的這個性子就連在前世也沒有變,不由笑到這可真是從骨子芯裏帶出來的臭毛病了。
而此時小公舉鬧小情緒了,想要哄小公舉的褚蕎打眼一看,隨手指了一盞掛的最高的牡丹花燈:「就要那個吧。」
穆堯立刻又高興了,吩咐將馬車停在路邊,隻身下了車。
褚蕎覺得無事,便放鬆下來,趴在窗邊向外張望着。一邊看着街道上往來的百姓,一邊心裏又想到了關於穆堯這一世的命定之女的事情。
穆堯能拒絕今夜去嫦春樓,同時意味着改變了第一次與命定之女相遇的時間,也算是個好的開端。
她其實覺得,這位頭牌雅歌姑娘其實挺讓人提不起鬥勁兒的。
首先她的復仇出發點就有問題。滅國殺害全家大恨,甚至在褚蕎客觀看來,為了復仇欺騙一個人的感情的不是不能理解的,試想如果有人敢對她父母不利,她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麼更可怕的事來呢!
可怪就怪在她竟然為了報復將軍府而降身於燕陵城的青樓中,要知道將軍府上下可都是喜歡在邊關一蹲就是幾年的角色啊。按照她的這個復仇方法,運氣不好可能到了人老珠黃也見不到一個仇人。
再者,若是僅僅殺害一個人就能讓她卸下心裏的包袱,跟着情郎遠走他鄉去過自己的日子,那麼又為何非要選擇當年並沒有參與過滅國戰爭的穆堯下手?直接去找他的叔父不是更解恨的選擇嗎?
對於命定之女的一系列舉措都全然不能理解的褚蕎,只能暗自胡亂猜想難道穆堯獨特的命格光環已經強烈到……只需幹掉他就能達到平復血海深仇心情愉悅的地步了?
&忍不住嘆了一口氣,褚蕎頓時覺得這看起來喜氣洋洋的古街也沒什麼有趣的了。
正想放下車簾回去躺着,褚蕎眼前就被一個紅色人影給擋住了視線。眼眸輕抬,見金焱正一副施捨模樣地垂視着她,下拉的嘴角快要拖到地上,要多不情願就有多不情願:「說吧,還想要什麼?小爺這會兒閒着也是無事。」
「……」看着褚蕎一副看神經病人的莫名表情,金焱也忽然覺得自己……挺神經病的。他才不會承認是因為剛剛的褚嬌嬌看着特別可憐特別讓人心軟呢>
不就是一個花朝節嗎!至於跟第一次出門似的嗎!盯着一個賣糖葫蘆的就能看半天!
在小魔頭覺得快要拉不下臉了準備溜掉時,褚蕎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榛子糖。那個裏面有果仁的榛子糖……」
金焱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這個榛子糖是他上次隨太子造訪太師府時,順手在路邊買的,沒想到這丫頭竟然喜歡吃,並且還記得是自己……嘿嘿嘿。
好像被餵了一塊糖的小魔頭來不及多言,直接揮了揮手便風風火火地騎馬跑遠了,他根本就不記得是哪家買的了好不好,得找來護衛問一問啊!
留下來的韓銘元看着不一會兒就空蕩蕩了的身側,又將目光投向了褚蕎的身上,只覺得今天每個人都挺不正常的。
不一會兒金焱便回來了,他得意兮兮地將包的整整齊齊的糖遞到了褚蕎手中,正等着被崇拜讚美幾句,卻發現那人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那包糖上面了。
「……」有點不開心的金小魔頭>
看着她愉快地將糖分了些給那個小丫鬟,連光站着一點活兒都沒幹的韓銘元都有一份後,金焱心裏更不舒服了,只覺得這人根本就不能對她好一點點,只要一點點就足夠自己生悶氣一整天!
於是重重哼了一聲,驅馬朝着穆堯的方向尋去了。
留下褚蕎和韓銘元兩人大眼瞪小眼。
褚蕎疑惑:「他又怎麼了?不是從來不喜歡吃黏黏的會粘牙的東西嗎?」
韓銘元咽下最後一塊糖,咂咂嘴:「誰知道。」
唔,味道還是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