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知道朱常洛和李如松方才在大堂中究竟談了些什麼,但是看李如松的臉色,張天華也能猜的出來,兩個人的話題不怎麼愉快。
聯想起出門之後,李如松對他說的那些話,張天華的心中越發確定,朱常洛是跟李如松談不攏,這才找上了自己,心中頓時一陣發苦,要知道,他雖然在商場當中有些本事,但是說到底還是庶民一個,如何能夠和皇長子這樣的人一爭
而且萬一要是說錯了話,豈不是連李如松也害了!
張天華心中胡思亂想着,卻是忘了答話,倒是讓朱常洛感到一陣奇怪,如今已經是深秋之時,天氣應該漸涼了,他這大堂中也沒有升起爐火,怎的這位張員外一陣陣的冒虛汗!
不過這點奇怪卻是一閃即逝,朱常洛的口氣關心,斟酌着問道。
「不知道張員外和李將軍是何關係?我方才聽令公子說,這個宅子關係到張員外的家業,還有令公子的婚事,又是怎麼回事?」
不料這般一問,卻是讓張天華更加的驚疑不定。
難不成這位皇長子殿下如此貪心不足,竟然還想要圖謀自己的家業不成?
心中頓時一沉,張天華眸中閃過一絲決絕之意,兔子急了還會咬人,更何況他走南闖北這麼些年,又豈會沒有幾分膽魄,加上這幾天他本就憋了一肚子火,此刻見朱常洛如此欺人太甚,心中不由得怒火中燒,脫口而出。
「殿下不必費心了,老夫如今雖然舉步維艱,但是也絕不可能將家業拱手讓人,殿下還是斷了這個心思吧!」
朱常洛一愣,這都什麼跟什麼呀?
只是腦子一轉,便明白了過來,敢情這張天華是以為自己要對他的家業圖謀不軌了!
也對,若非心中有鬼,又怎會如此熱情!
朱常洛摸了摸鼻子,感到一陣尷尬,只是臉上卻是不露分毫,笑容微收,開口說道。
「張員外許是誤會了什麼!也不怕告訴你,我此次出宮,是因為年紀到了,所以皇上想要將我封王出閣,只是匆忙之下,一時找不到王府,方才佔了這棟宅子,難不成張員外以為,我堂堂一個王爺,會對你的家業感興趣不成?」
不得不說,在宮中呆久了,即便是朱常洛這般不受寵的皇子,也自然而然的蘊養出一身貴氣,此刻繃起小臉,倒是也像模像樣。
「這老夫不是這個意思」
眼見朱常洛的臉色一沉,張天華也意識到自己方才說錯了話,要知道,這些權貴之人最重視的就是臉面,自己這麼一挑明,可就算是徹底將人給得罪了。
「原本,這件事情怪不到我身上!可這宅子到最後,畢竟是落在了我的手中,故而我才想將事情了解清楚,略盡綿薄之力,不過張員外若是這種態度,就別怪我了!」
朱常洛神色微凜,顯然是有幾分生氣,端起茶杯,這就打算送客了。
「殿下恕罪!」
不過張天華卻是好似沒聽懂朱常洛話中的意思一般,神色一陣變幻,咬了咬牙開口道。
「老夫一時情急,冒犯了殿下,還請殿下恕罪!」
其實他現在也是病急亂投醫,這回他的確是碰到了大困難了,相比之下,宅子還是小事,若是他再找不到人相助的話,恐怕他偌大的家業,真的要付諸東流了。
何況他方才只是緊張,並非沒有眼色之人,想起方才朱常洛的態度,張天華就斷定,對方有求於自己,故而他才敢大膽的留了下來。
「只要殿下能夠援手讓老夫度過這場難關,老夫願意的將家產的一半雙手奉上!」
說到底,張天華還是覺得,朱常洛留他下來,是為了他的家產,不然的話,他實在想不到,自己還有什麼可被看重的地方。
而且他相信,自己主動奉上,會讓這位省下不少麻煩,也不會擔上罵名,想必對方應該十分樂意!
「呵呵,我說了,並無圖謀閣下家產之意!也罷,我聽說張員外家中是經營石炭生意的,如今遇到了什麼困難,大可說說清楚,我若是能夠幫忙,自然願意!」
朱常洛苦笑一聲,難道他就那麼像巧取豪奪的紈絝子弟嗎?
收斂心神,卻是淡淡的開口問道。
「這倒是說來話長了」
張天華微微一愣,對朱常洛的辯白之詞有些意外,不過他也顧不上真假,嘆了口氣,將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
說起來,這事端還是因為一樁親事!
張天華祖上本是徽州人,因為生計艱難,方才出了大山,走南闖北開始做生意,在他父輩的時候,結識了李如松的父親李成梁,兩人一見如故,引為至交,兩家人的關係也親近的很。
後來李家漸漸在遼東崛起,成了一方名將,而張天華也因此而受益,生意做的越來越大,最後定居在了京城,做起了石炭生意。
張天華在商場上,可謂是一位奇才,很快就在京城站穩了腳跟,同時也結交了不少權貴,因着和李如松家親近,故而兩家子弟從小一起長大,而李如松又是將門,自然和京城中許多勛貴關係不錯,其中最為顯赫者,要數崇信伯一家。
這崇信伯乃是世代勛貴,家境顯赫的很,家中有一子一女,和李家的孩子是玩伴,如今越長越大,姑娘出落的越發標緻
「青梅竹馬,少年慕艾?」
朱常洛若有所思,帶着一絲壞笑說道。
沒想到他也能遇上這麼爛俗的戲碼,方才他看着張素功那個小子文文靜靜的,沒想到泡起妞倒是一把好手!
「呃,殿下聰慧」
張天華微微有些尷尬,繼續開口說道。
但是事實證明,朱常洛的猜測也不完全正確,青梅竹馬不錯,但是應當說是艾慕少年才對!
兩人從小是玩伴,年紀大了之後自然是有了一絲不同的情愫,於是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小花園裏,崇信伯家中的那位小姐,很勇敢的追求起了自己的愛情!
恰好郎有情,妾有意,自然是水到渠成
「殿下誤會了,小兒從小安分守禮,雖然和費家小姐有意,但是絕沒有越過雷池一步!」
看到朱常洛古怪的臉色,張天華就感到臉上一陣發熱,急忙解釋道。
不過前者顯然是不相信的,揮了揮手,一臉興致勃勃的問道。
「這可是一件好事啊,為何張員外會如此愁眉不展呢?難不成是這崇信伯如此短視,竟然起了棒打鴛鴦之意?」
其實仔細想想就知道,這很正常,崇信伯乃是勛戚之後,怎麼會看得上張家一介商人!
不過出乎朱常洛意料的是,張天華再次搖了搖頭。
「崇信伯乃是豁達之人,並不拘泥了那些禮教之事,加上他只有一子一女,故而對女兒十分疼愛,見費家小姐十分堅持,也就答應下來了這門親事!
不過讓老夫沒有想到的是,慕艾之人卻不止小兒一人,另一位朝中重臣的兒子也恰在此時,去向費家提親」
「所以他就拋棄了你們,轉而投向了那位朝中重臣?」
朱常洛饒有興致的問道,就像在看戲一樣。
其實這事情也的確是像戲裏的情節了,這九曲十八彎的,寫出來肯定精彩紛呈。
「沒有!」
不過張天華卻堅定的搖了搖頭,開口說道。
這不按套路的套路,着實讓朱常洛有些猝不及防
「崇信伯對自己女兒乃是極疼的,本來是想要拒絕對方的!可是那位提親的重臣乃是他的頂頭上司,他不好明說,只好委婉的暗示了幾次,沒想到對方竟然提出了一個賭約,說是讓小兒和那位公子比試一場,若是小兒能夠在一個月內比對方賺到更多的銀子,對方就不再糾纏親事!」
張天華的臉色有些難看,聲音也變得有些鄙夷。
不過朱常洛卻是一臉驚訝,像看着傻子一般看着張天華。
「所以你就答應了?」
這分明是個大大的陷阱,對方就差沒在上面寫「陷阱」倆字了!
要說比試,琴棋書畫,騎射圍獵,哪一樣不能比,可對方偏偏選了做生意這一項張家最擅長的來比,若說這其中沒有貓膩,那就是對方腦子被驢踢了!
「呃,對方勢大,故而老夫無奈之下也只好答應了下來!」
很顯然,朱常洛口中的驚異之意,也是讓張天華老臉一紅,訕訕的說道。
只是很快,尷尬就變成了憤怒,張天華的口氣多了幾分生意,憤憤的說道。
「誰知道對方根本不按規矩辦事,老夫剛剛答應下來此事,就有好幾家礦山給老夫遞過來消息,說原料不足,最近一段時間不能給老夫供貨,而許多老主顧也不再過來,老夫探查之下,才知道是對方使了壞!不僅給礦山那邊打了招呼,而且還放出風聲,誰若是來老夫這裏買石炭,就是和對方作對!」
張天華一臉氣憤,可是朱常洛卻是淡定的很。
這個賭約本就是不公平的,對方乃是官宦之家,聽這意思還是極有勢力的大官,若是不動用關係,那才奇怪了呢!
「唉,此事若是放在平時,老夫自然不懼,可前些日子,為了這樁親事,老夫將家中積蓄都用在了這座宅子上,手頭缺了資金周轉,卻沒想到發生了這種事情!」
張天華做了一輩子生意,素來為人謹慎。
這次的事情本來順順利利的,誰能想到猛然冒出了這個一樁事情,若是解決不好的話,恐怕真的會讓他一生打拼下來的家業都付諸東流啊!
「敢問張員外,你所說的這位朝廷重臣是?」
朱常洛卻是心情平靜,眉頭微微皺起,開口問道。
「兵部尚書,石星石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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