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緩緩流逝,大帳當中依舊燈火通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褚英的身上,試圖從他的口中分析出朱常洛到來的真實原因。
不過褚英卻顯然是讓他們有些失望,他和朱常洛接觸的這段時間當中,朱常洛的確是問了他不少關於女真內部的事情,可是褚英回答的都很有技巧,關於建州女真內部的一些真實狀況,他都閉口不言,倒是其他各部的關係,說了不少。
可是現在的狀況,誰都看得出來,朱常洛是衝着建州女真來的,其他各部的狀況,倒是對於他們想要知道的東西沒什麼幫助。
就在褚英說完,眾人隱隱有些失望的時候,其中一人卻是眉頭緊皺,半晌才道。
「褚英貝勒,我沒有記錯的話,你剛剛有提到,明廷的那位殿下,朝你發問的第一個問題是我部族和葉赫部的大戰緣由?」
說話之人是何和禮,依舊是陰測測的聲音,讓人聽着就感覺不舒服。
褚英點頭,卻是不知道何和禮為何突然問起這個,難不成這其中有什麼問題嗎?
不過不待褚英問出,努爾哈赤便已經開口道。
「何和禮,你是猜到了什麼嗎?此處儘是我女真心腹,但說無妨!」
何和禮起身,朝着努爾哈赤行了一禮,道。
「大汗,何和禮心中有兩個猜測,只是皆無實證可以切實,姑妄言之,請大汗明鑑!」
話雖是如此說,但是熟悉何和禮的人都知道,若非是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會站出來的。
努爾哈赤沒有說話,只是輕輕點了點頭,何和禮便放下心來,略一沉吟,道。
「大汗,我們現在已知的是,這位殿下所來不是為了查清遼陽城一事,並且已經對我建州女真存有敵意,有此兩點,便可推論,這位殿下是察覺到了大汗的雄心,故而想要加以鉗制!」
眾人望着何和禮,紛紛點頭。
這些事情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自不必說。
何和禮朝前踱了兩步,道。
「既然如此,那麼若我是這位殿下,處在此等境地下,便有兩種選擇!」
「一是調遣大軍,直逼城下,就如大明這麼多年來對我女真一族所做的一樣,用絕強的實力,剿滅一切對大明有異心的部族!」
一石激起千層浪。
不得不說,何和禮所說的,正是在場的所有人最擔心的,大明的軍力優勢,是女真無法比擬的,或許大明要剿滅整個女真部族需要花費不小的精力,但是建州女真卻只是女真的一部分而已,假若大明要動手的話,實際上費不了多少工夫。
不過騷動只持續了沒多久,因為努爾哈赤開口了。
「不會!」
輕描淡寫的兩個字,就壓下了帳中騷動的聲音。
何和禮的臉上也浮起一絲淡笑,道。
「大汗英明,這個可能性的確不大,大汗在大明佈置多年,雖不敢說大明的事態我等都能掌握,但是至少一些基本的東西是清楚的,雖說如今那幾個商人出了事,但是大明內部還是臣主政,他們對於我建州女真還是十分友善的,何況大軍調動,也不是區區一個皇子能夠決定的,哪怕這個皇子是未來的太子!何況大明如今能夠抽調的大軍,基本都在和倭國戰場上,所以調軍攻我的可能性很小……」
眾人這才漸漸放心下來,不過此時安費揚古卻是冷不丁的冒出一句。
「若是他能夠將平倭的大軍調過來呢?」
這句話沒有針對何和禮的意思,只是他和何和禮的出發點不同,他是武將,不會玩弄權術,自然只會從戰略上來想,這種情況以前也有,故而何和禮也不生氣,只是微微一愣,思索了一陣,道。
「可能性很小,根據我們得到的情報,此次倭國出動大軍十四萬人,與明軍旗鼓相當,料想必是一場苦戰,此戰耗時暫且不談,便是傷亡人數,恐怕也不會少,何況疲師遠征乃是大忌,會導致戰力銳減,兵員損傷,站在大明的角度,完全沒有必要,為了我建州女真,而耗費如此大的代價!」
安費揚古想了想,行了一禮不再說話。
他本就是武將心思,沒那麼多彎彎繞繞,聽得何和禮如此解釋,也知道自己原本想的簡單了。
倒是努爾哈赤搖了搖頭,道。
「不錯,大明這些年連年征戰,征伐倭國已經是勉強了,若是再來伐我,怕是連軍餉都發不起了,此事可能不大,何和禮,不要賣關子了,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快說吧!」
了解何和禮的人都知道,此人心思縝密,作為軍師十分合格,但是有一個毛病,喜歡賣關子,藉此來顯示自己的高明,真正的猜測往往留到最後才說出了,平日裏努爾哈赤也便一笑置之,不過如今,卻是沒有這個心思了,只得快快催促道。
不過恐怕努爾哈赤也沒有想到,他苦尋而不得的真相,就這麼和他擦肩而過。
何和禮訕訕一笑,卻是正色道。
「既然這個可能被否定了,那麼接下來就容易了,若是我沒猜錯的話,明廷的這位殿下,此來是為了一個人!」
「誰?」
眾人頓時露出疑惑的目光,努爾哈赤也是眉頭一皺,道。
「東哥!」
何和禮吐出一個名字,卻是讓在場的人盡皆驚詫不已。
他們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何和禮的答案竟然是這個!
感情這位殿下千里迢迢,不惜身陷險境,就是為了一個女人?
不錯,褚英方才的確說過,這位殿下十分好色,可是時至今日,沒有一個人會覺得,這位殿下會是一個為了女色而不顧一切的人。
他好色可能是真的,但是說到為了一個素未謀面的女子身陷險境,就未免有些太荒謬了吧?
甚至有人覺得,是不是何和禮這些日子以來的壓力太大,開始有些胡言亂語了。
不過在場中人當中,卻有一人仍自臉色凝重,盯着何和禮片刻,慎重的問道。
「說說理由!」
這個人是努爾哈赤,他對何和禮知之甚深,所以他清楚,何和禮絕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開玩笑,何況想起方才何和禮問褚英的那兩句話,努爾哈赤覺得自己似乎隱約明白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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