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爾袞默默的坐在那,目光幽幽的不知道看向哪裏。一筆閣 www.yibige.com
他叛出遼東已經十多年了,當初還是十四五歲的少年,而今三十多了,看似年輕,內心卻蒼茫一片。
他也累了,不想再繼續做明朝的刀,南征北戰,居無定所,漂泊無依。
德川明秀看着一群人的神態,笑容更多。他來的任務就是打消多爾袞等人破釜沉舟的決心,現在給了他們一條生路,這些人,多半還是傾向於這條路。
當然,多爾袞如果不答應,德川明秀還有一個後手,多爾袞不答應也得答應。
現在他們態度猶疑,已經用不着了。
德川明秀轉身就走,聲音穿向背後,道:「待會兒會有人來給人你們解釋,何去何從,你們自己決定。」
德川明秀就這麼走了,瀟灑從容,沒有人阻攔,也沒有人說話。
多爾袞看着代善等人,忽然頭劇烈的疼起來,一臉猙獰,猛的雙手抱頭,從椅子上栽了下來。
代善,多鐸等人大驚,撲上來大喊。
多爾袞頭疼難忍,甚至發出嘶吼,劇烈掙扎。
「快,傳軍醫!」代善大吼。
多鐸抱着多爾袞,急聲大喊「哥,哥,你怎麼了……」
多爾袞滿臉蒼白,嘴唇發紫,猙獰可怖,雙手緊緊抱着頭,緊咬着牙,發出野獸般的嘶吼。
整個大帳里一群人都嚇壞了,全都圍繞着多爾袞。
多爾袞已經說不出來,痛苦掙扎。
軍醫很快就來了,是個老大夫,他看着多爾袞的神色,號着脈,眉頭緊擰,臉色變幻。
好一陣子,他顫巍巍的站起來,道「貝勒是勞累成疾,加上吃了不潔之物,老朽開副藥,吃幾次就好了。」
多鐸猛的拔刀,怒聲道「你再給我說一次!」
多爾袞的症狀,傻子都知道不是吃了不潔之物那麼簡單!
代善,滿達海等人也是如此,盯着老大夫目露殺意。
老太醫噗通一聲顫巍巍的跪下,道「諸位貝勒,我說的是實話,十四貝勒真的是吃了不潔之物……」
似乎有了緩和,椅子上臉色蒼白,滿頭大汗的多爾袞俯視着這個老大夫,虛弱的道:「說,我還沒死!」
老大夫看着多爾袞,又看看多鐸等人,咬咬牙,猛的跪地道「貝勒,您不是吃了不潔之物,您是中毒,而且是長期中毒!」
多爾袞臉色驟變,抬頭看向代善,滿達海等人。
能在他身邊長期下毒,那必定是跟着他很多年的人!
代善,滿達海,多鐸三人也是神色大驚,多鐸更是厲聲道「胡說八道!我哥跟我吃的一模一樣,為什麼我沒有中毒!」
老大夫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一句話也不說。
多爾袞深深吸了口氣,閉上眼。
多鐸狠狠的看向代善與滿達海,走到多爾袞身旁,道:「哥,別聽這個江湖騙子,肯定是騙我們的!」
代善,滿達海也是心驚,多爾袞中毒了,而且還是長期中毒!
這怎麼可能,怎麼做到的?
好一陣子後,多爾袞睜開眼,面色蒼白,卻異常平靜,看着老大夫道:「可有什麼解毒之法?」
老大夫跪在地上,一動不動。
多爾袞神色蒼白,喘息一聲,又道「我還能活多久?」
老大夫抬起頭,看着多爾袞,顫巍巍的道「如果服些解毒湯藥,半年,老朽還能保證。」
多爾袞抬頭看向代善,滿達海等人,道:「我還能活半年,你們是要賭一把,還是按照景正的要求,你們說吧。」
德川明秀走了,他們也沒有給出最後的決定,儘管大家心知肚明的傾向於哪裏,但終歸要有人說出來。
代善似乎被驚住了,一時間接受不了多爾袞只能活半年的消息。
一時間腦海里亂紛紛的,根本沒有聽到多爾袞的話。
多爾袞是怎麼中毒的?是誰下毒,什麼目的?是他們自己人,是明人,是倭國人?
「大哥。」多爾袞面色不動,平靜的又問了一句。
代善猛的醒悟過來,狠狠的皺眉,沉默片刻,道「將想留下的都留下,送去遼東,倭國的人,我們多帶一點吧。」
滿達海,多鐸等人都沒有說話,臉上一片冷漠,他們心裏都很清楚。面對明朝,他們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如果明朝沒有出手,他們還能出其不意的賭一把,現在明朝搶了先手,他們除了玉石俱焚,就只能老老實實的接受明朝的安排。
多爾袞此刻前所未有的冷靜,坐在椅子上,俯看着所有人的表情,好一陣子,他淡淡道「大哥,下面的事情,交給你了,多鐸你留一下。」
代善等人還震驚於多爾袞只剩下半年的命,默默的應着,轉身出去,大帳里只留下多鐸。
多鐸是多爾袞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兩人自小感情深厚,他看着多爾袞蒼白的臉,表情很悲,很憤,很想殺人!
多鐸看着多爾袞,臉角兇狠,道「哥,告訴我,誰做的,我去殺了他全家!」
多爾袞臉上毫無血色,嘴唇發紫,但眼神非常的平靜,他看着多鐸道「是朱宗漢做的。」
多爾袞神色一驚,道:「他不是早就被景正處死了嗎?他怎麼做到的?」
多爾袞深吸一口氣,道「應該是通過大哥做的,大哥不知道。」
當初朱宗漢與代善接觸最多,朱宗漢還見過皇太極,他們之間的事情,多爾袞也不是完全清楚,只是想到了下毒的人。
能常年給他下毒,那些人來來去去,他稍微一想就能知道是誰。
多鐸心裏無比的難受,只有一臉的殺機,道:「大哥,那你說,怎麼辦?景正太狠毒了,居然算計的這麼深!」
多爾袞搖了搖頭,道:「應該不是景正,他要殺我,用不着這樣的手段。我有幾件事交代你,你記住了。」
多鐸有無數的話要說,卻不知道說什麼,只能道:「哥,你說。」
多爾袞閉着眼,休息了一會兒,道:「景正讓我們去馬杜賴雖然沒安好心,可確實是一條生路。大哥,滿達海等人我會想辦法留住,你帶着人走。到那邊,切斷與明朝的一切聯繫,建國也好,稱帝也罷,都隨你。不要打斷我。第二,倭國這邊能帶多少人就帶多少人,學學景正驅狼吞虎的手段。第三,一些隱秘的事,我會寫好交給你,你只能一個人知道……」
多爾袞屏着一口氣,說了很多。
多鐸也不知道記住多少,忽然間醒悟,道「哥,你不走?你要幹什麼?」
多爾袞抬頭看了眼外面,仿佛看到萬里之外,幽幽的道:「我要去見景正。」
多鐸大驚失色,道「哥,你去見他做什麼,那不是自投羅網嗎?」
多爾袞深吸一口氣,道:「這些你不用管了,去吧,你拿着我的令牌,親自整軍,不要讓大哥,滿達海等人插手。記住,這是我大金國的命根子,就在你手裏,你一定要謹慎……」
多鐸剛要再說話,多爾袞卻擺了擺手,道「我累了,讓我睡會兒,晚上再與你說。」
多爾袞看着多爾袞蒼白的神色,雙眼通紅,想要哭出來,見他閉着眼,咬牙轉頭走了。
等多鐸的腳步聲消失,多爾袞才慢慢睜開眼,看着外面蒼茫一片白,眼神似有些恍惚,低聲自語道:「景正,我要死了……我死了,你會是什麼表情?」
多爾袞不是傻子,他對他自身認識的很清楚。景正這些年將他調來調去,看似當做刀,可也千方百計的防範他。
這是不應該的,他早就察覺到景正對他另眼相看,但卻思索不明白是為什麼,找不到能說通的地方。
「為什麼……」多爾袞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