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紙條放在朱栩的眼前,黑紙白字,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可朱栩從眼神深處有了凝重之色。
多爾袞雖然不知道字條上寫了什麼,可也能預感到,黃太吉的後手絕對不簡單!
朱栩抬頭看向多爾袞,表情變得無喜無悲,淡淡道:「準噶爾的特使到了沈>
即便是多爾袞臉色也微變,他能猜到不簡單,可也萬萬沒有想到,黃太吉居然聯絡上了漠西蒙>
漠西蒙古主要有五部,準噶爾部、和碩特部、土爾扈特部、杜爾伯特部、輝特部,其中土爾扈特,杜爾伯特部都比較弱,而最弱的土爾扈特就連接着陝.西,要是準噶爾有意南下,土爾扈特根本擋不住!
朱栩也很意外,他隱約記得,歷史上日後的準噶爾很強,野心很大,滿清用了百年多才平定。要是現在準噶爾與後金聯手,一西一北,那明朝的麻煩就大了。
&西……」朱栩盯着紙條上的『準噶爾』三個字,輕聲低語,目光凜冽。
陝.西不能再出亂子,否則就真要變成一個無底洞了。
多爾袞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更看出了朱栩的擔憂,稍作沉吟,猛的抬手,沉聲道:「皇上,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以不變應萬變!」
朱栩何嘗不知,不論是後金還是准噶.爾,大明都無力征討,更不能征討!現在是大明在逐漸虛弱的時候,需要集中一絲一毫的力氣,以期渡過最艱難,十幾年的『小冰川』時期。
&明不可欺!」半晌,朱栩抬頭,神色堅定,目光灼灼。
多爾袞看着朱栩的目光,心裏暗凜,神色動了動,道:「我大明國力強盛,俯視周邊,哪怕是準噶爾想必也不敢輕啟戰端,臣認為,朝廷可以先下手為強!」
朱栩目光微動,道:「怎麼先下手為強?」
多爾袞有腹稿,徑直道:「在建奴,仰慕大明者甚眾,被脅迫者也多,只要皇上下恩赦旨意,相信定然歸着雲集,大大削弱建奴,給黃太吉一個嚴厲的警告!」
朱栩淡淡點頭,不置可否。
這是毛文龍在遼東做的事情,他經常會煽動在後金的漢民或者其他人,逃離後金,以前確實有大量的人逃離,這些人有的逃入遼東,有的奔向朝.鮮附近。
不過,這種反應,對黃太吉來說沒什麼作用。
多爾袞看着朱栩,又語氣緩慢的道:「臣在建奴有些關係,可以說服一些人歸返,不知皇上……可否既往不咎?」
朱栩眼神微微亮起,多爾袞的意思,是能從後金帶出騎兵嗎?
&少人?」朱栩頗為期待的道。
多爾袞抬着手,道「金人五千以上,蒙.古,明人,總算超過二萬人!有貝勒,武將,文臣,也有騎兵,婦孺。」
朱栩眉頭挑了挑,旋即笑了起來,被準噶爾搞亂的心情頓時好了起來,旋即滿意的頜首道:「你有這份忠心,朕很高興。朕這就傳旨,命兵部尚書親自協理,凡是願意歸返,朕一概既往不咎!」
同時,他心底也想着,李家也該回來了,不能睡了人家姑娘,依然將他們扔在遼東不管不顧不太好。
&旨。」
多爾袞心裏也暗吐一口氣,這麼一來,他就與曾經的大金徹底決裂了。
朱栩依舊不相信多爾袞,看着他道「你去偏殿休息一陣子,這件事做好,朕會有重賞!」
多爾袞不在意這些,單膝跪地,平靜的道「謝皇上。」
劉時敏領着他,向偏殿走去。
朱栩待他走後,手指在桌面上緩緩的敲着。
一開始他確實被黃太吉的後手給驚了,可冷靜下來,又暗自冷笑。
準噶爾不說現在還沒有多大的實力,即便有,陝.西的十幾萬大軍也不是吃素的!
朱栩心裏定下來,轉頭看向曹化淳道「傳申用懋進宮,對了,還有那個孟喬芳。」
曹化淳一怔,這個孟喬芳是誰?
他沒多問,連忙應了聲,從側門出去。
&噶爾……」
朱栩目光看向門外,目光凌厲。
大明周邊的環境真是惡劣到了極致,準噶爾真要插一手,陝.西那邊的大軍不但不能撤回來,還要進行常駐。不止防備民亂,也要提防漠西蒙.古各部!
好在朱栩佈局的早,後金暫時無力南侵,漠南蒙.古也半殘,一個準噶爾成不了氣候!
朱栩剛要翻奏本,劉時敏又進來了,道「皇上,信王求見。」
朱栩先是楞了下,隨後才想起周延儒被打的事,頓了頓道:「讓他進來吧。」
這也是樁麻煩事,以朱由檢的性格,怕是不會善罷甘休。
果然,朱由檢進門的時候,極力保持臉上平靜,還是難掩怒色,簡單行禮寒暄之後,朱由檢就道:「皇上,宮外士子越鬧越凶,臣認為,還需儘快處置。」
朱栩手指敲着桌面,不動聲色的道:「皇兄打算怎麼儘快處置?」
朱由檢心裏怒氣翻湧,表情有些難看,語氣也顯得很是焦灼的道:「皇上,剛才不久前,周大人在皇宮門口被憤怒的士子掀翻馬車毆打,臣的意思,是命刑部或者是東廠儘快理清此案,給士子一個交待,平息此事。」
朱栩嘴角動了動,朱由檢又一個缺點暴露了出來:沒耐心。
他總是想最快速度的處理一件事,完全忽略其背後的因素。一旦眼前解決,背後因素爆發出來,又要重新處置,這樣就形成了一種反覆,且不是簡單的反覆,是一而再再而三,最後不但將他自己搞的煩躁不定,同時也令手下無所適從。
歷史上的崇禎皇帝,就是如此反覆無常,最終將怒氣撒在群臣身上,大開殺戒。這殺戒一開,群臣袖手閉口,小人得志,無數能臣良將告老還鄉,再也不肯出仕。
最終導致了大明朝末年的文臣不朝,武將不出,只有一個王承恩陪着他,淒涼的吊死在煤山。
朱由檢見朱栩沒有接話,又道:「皇上,現在京城士子眾多,若是久而不決,怕是會影響朝廷的威信,傷及士子們的忠君為國之心。」
對待『士子』,從古至今都是無比重視,非重罪不能處置,尤其是法不責眾!何況這件事,朝廷明面上是『理虧>
朱由檢想要儘快平息,也不能說錯,朱栩更在意的是想藉此機會再來清洗一次。
東林黨遍及天下,根深蒂固,已經是他改革途中最為頑固的力量,他需要借各種機會去削弱,以便減少日後更激烈的改革的阻力。
之前就讓魏忠賢養案,朱栩現在還想再養一養。
朱栩對着朱由檢點頭,早就想好的對策隨口而出,道:「這樣吧,皇兄親自出面,給士子們解釋一番,朕在命刑部抓些散播謠言的人,皇兄認為如何?」
朱由檢倒是不在意,他需要的是朱栩這個態度,有了這個態度,他就能放開手腳。
&遵旨。」朱由檢壓着要破腔而出的怒氣道。
朱栩神色不動,朱由檢出面平靜這件事,背後那些人估計就會忍不住跳出來了吧?
他手指習慣性在桌面上敲擊,本來是有心將事情推到年後的,可顯然天不遂人願。
&就今年解決吧。」
朱栩站起來,伸了伸腰。
想出去走走,可還記得多爾袞還等在偏殿,已經傳了申用懋與孟喬芳進宮。
只得繼續翻着奏本,同時等着。
沒多久申用懋就來了,顯得有些風塵僕僕。
朱栩猛的想起來,兵部也在忙着年終審計,其中就包括糧餉是否被冒領,是否有人貪污,這也是一個浩大工程,卻必須堅持。
申用懋行禮完,就抬手道:「皇上,臣認為那三封信是假的,沒有理由二位總兵都隱瞞不報,遼東也一直太平無事,怕是建奴的離間之計」
朱栩也是這個想法,還是道:「遼東之事,終歸還是要慎重,加上多爾袞能夠從遼東勸返大量人員,所以朕打算命你為欽差,親自去一趟遼東,見一見熊廷弼與毛文龍,給他們看看這三封信。」
申用懋明白了朱栩的用意,應了一聲,道:「兵部還有許多事情,臣可能要過幾日才能走。」
朱栩一笑,道:「不着急,多爾袞那邊也要多做準備,從遼東來的人是什麼人,怎麼來,怎麼安置都要詳細規劃,遼東巡撫,總督那邊也要協調好,事情需要做細緻了。」
申用懋最擅長就是細緻活,聞言就道:「皇上放心,臣一定會妥善處置,不會出亂子,爭取在年底前完成。」
申用懋嘴裏的亂子,指的是『黃太吉』。
這麼大規模的『逃亡』,最大的威脅就是黃太吉。
朱栩點頭,道:「對了,朕打算派一個都察使去建奴,以監督建奴的一舉一動。」
申用懋一怔,當初黃太吉確實是上奏,請朝廷派遣官員監督他們的政務,可這也只是口頭上的,雙方都沒有當真。尤其是皇上,當時還是說了一句『送人頭的事朕不干』。
現在怎麼又想起這茬了?
申用懋心裏不解,問道:「皇上,可是想要作為內應,方便行事?」
朱栩詭異一笑,道:「朕需要什麼內應,朕這次就是送人頭!」
孟喬芳,就是這個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