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月色黯淡無光,天空不時飄過陣陣烏雲。
蔚州城的喊殺聲一刻沒有停歇,時至現在已經將近四個時辰,放在後世那便是將近八個小時的時間,包括蕭亦自己,每個人都是步伐沉重,即便如此,他們依然是揮舞着沉重的刀槍,吼叫着與賊寇廝殺在一起。
數千人混亂的交戰在一起,還是在晚上,起先蕭亦只能在夜色中見到無數反射月光的刀槍,還有那些喊殺聲、慘叫聲,等時間久了適應下來,才看見無數道身影在激烈的砍殺。
這個時候,城上的火炮已經名存實亡,僅僅一個瓮城便被來來回回搶奪了三五次之多,漸漸的除了民壯,永安軍的戰兵也開始出現了傷亡。
火炮旁邊的那些炮手,要麼是被賊寇殺死,要麼是四散而逃,這時已經見不到一個人,看見的全是披甲的軍士。
曲螢萱終於從府邸內逃了出來,她也只有帶着幾個隨身的女匪而已,她還是小看蕭亦的防守了,若不是戰事吃緊抽調府內守衛,曲螢萱是絕對逃不出來的。
她出來時竟然已經是黑夜,她在府內就聽到外面連綿的喊殺聲,這麼久過去了竟然依舊如此,可想外面的戰鬥到底有多麼激烈。
跑出府邸,喊殺聲愈加清晰起來,她很快的便找到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走在街道上,原本應該巡邏的官兵這時卻看不見一人,百姓也都躲藏在家中,本應人聲鼎沸的街道上這時卻死一般的寂靜,與不遠處激烈的喊殺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她趕過去,第一眼見到的便是身披鐵甲的蕭亦,身為操守的他,竟然在與官兵共同作戰,那精幹的臉上也滿是血跡,烏黑之下讓人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流寇的。
石剛、史路兩人率隊把守城牆,而黃陽、李二牛、劉通幾人便和蕭亦一同肅清衝進城的流寇,在這城門處列陣與流寇接戰。
由於城門下狹窄,盾陣頂住,其後是槍林,雖然城門破了,但永安軍將士就是蔚州新的城門,盾陣於前,任何賊寇都不能妄圖前進一步。
賊寇們擠在狹小的城門甬道里,尤其是夜晚,人擠人,許多賊寇被擠的呼吸都有些困難,不斷的亂喊亂叫。
「預備!」
石剛招牌似的吼聲傳來,在刀牌手後的長槍手猛然間想起,自己手中還有利器沒用!
他們立即解下一直懸掛在腰間的那小小竹筒,持着它對準前面衝來的流寇,前面的流寇見了還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仍是不知所謂的涌過來,但有些久經陣戰的老營已經有危險的預感。
個個臉上變得驚恐不已,大喊大叫就要朝後跑,但他們身後的是涌過來的流民和土匪,早將退路封堵的結結實實。
「放!」
他們驚恐的回頭,一陣震耳欲聾的大響傳過來,硝煙瀰漫。
如此擁擠的情況下,數百杆無敵竹將軍同時發射,擁堵在城門處的賊寇頓時應聲倒下了一大片。
流寇們就在眼前,最多也就十幾步的距離,大多數都在十步以內,這個時候的無敵竹將軍威力是最大的。
往往一顆彈丸從一個賊寇身體穿過,還要射穿一到兩個賊寇的身子才會失去衝勁停留在那最後一人的體內。
前面的流寇躲無可躲,避無可避,又絕擋不住無敵竹將軍的射擊,都成了永安軍將士的活靶子,被射成篩子,渾身都是血洞,大多數人當場被射殺在這裏。
剛剛還擁堵不堪的城門甬道立刻變得空蕩蕩起來,沒被射中的流民和土匪等都是連連後退,再也不敢衝進這個甬道。
被射中僥倖未死的人海躺在他們眼前哀嚎,他們用手指着驚恐的步步後退的那些人,仿佛在怪罪他們為什麼不去救他,這種慘絕人寰的場景讓其餘的賊寇開始猶豫不決起來。
「預備,放!」
兩聲連續的喝令,翁城上突然出現了一排的鳥銃手,這些人舉起黑洞洞的銃口就對着下面這些賊寇。
「這」
「官兵又要放銃了!」
沒有給流寇們準備的時間,劉通直接下令發射,瞬間城下的流寇便倒下了一片,他們與甬道內的賊寇一樣,要麼被直接射殺,要麼被擊中倒在地上哀嚎,再也無力起身。
「殺,殺。」
就在這時,他們身前一直列陣以待的官兵盾陣竟然緩緩動了起來,他們仍然是這個陣型,就這樣一點點從城門處逼近過來。
前面是舉着厚盾的刀牌手,後面的長槍手仍是舉着那令他們驚嚇不已的小小竹筒,這一哨的哨長便是車昌平,他是蕭亦第三次擴軍累功提拔起來的哨長之一。
他雖為哨長,但仍位於最前,作為一名哨長他口中喝令不斷,作為一名刀牌手,他盡職盡責。
這時他喝令道:「放!」
賊寇只見到對面火光與白煙一齊出現,除了那些被射中要害當場死亡的人,其餘人就和受驚的螞蚱一樣跳起,隨後便是發狂一般的在地上翻滾不止,不斷有人哀嚎着死去。
廝殺了大半日,流民們終於清醒了過來,他們眼前的官兵竟然還是一樣的毫無畏懼,這一哨二百餘人就列着盾陣,轟隆隆的朝自己逼來。
他們多是被脅裹而來,若是一路通暢還行,遇到這樣頑強的抵抗,又經過如此重大的傷亡,早已變得麻木不堪,如受驚的鳥兒一般。
也就是在這時,攻上城樓的流寇被盡數驅趕下來,不斷有屍體被城上的官兵推下來,就掉落在他們的身邊。
他們看過去,左側右側的城牆上不知何時竟也佈滿了官兵的鳥銃手,只聽幾聲喝令,火光與白煙猛然出現。
「啊!」
董魁身側的一名馬兵就被當頭擊中,他一聲慘叫,在馬上的身子猛烈的抖動一下,就直直的從馬上摔落在董魁的跟前。
看這老營兵雙目圓睜,張着大嘴,那副樣子讓董魁想到了一個詞,死不瞑目!
「又是這招?!」
他們的竹筒和鳥銃到底有多少,他不信官兵把所有的竹筒流留到了現在,官兵的竹筒一定用完了,鳥銃也一定快炸膛了!
「娘的,這狗官兵真夠陰的。」
王鼎這時已經打了退堂鼓,他眼珠亂動,身側的老營兵這時也是損失慘重,尤其是在這深夜,官兵的鳥銃從各處疾射而來,造成的士氣打擊比白日更顯著。
王子順不像董魁,經歷過楊武峪之戰,有些提防,他見官兵竟然沖了出來,頓時是吼叫不已,指揮着馬隊就欲衝進城去,在他的眼裏。
官兵一向都是被自己的馬隊一衝而散,他離勝利已經不遠了!
「衝上去,給老子衝進城去!」
轟隆隆的馬蹄聲中,王子順帶着幾百的王部馬隊,寒風在他耳邊呼嘯,他一手持着砍刀,一手緊握韁繩,由於過於焦急,他的身子向前猛烈的彎着,傳來陣陣痛楚。
老營馬兵隨着王子順策馬狂奔,王鼎暗罵一聲,迫不得已只好帶着老營步軍跟了上去,老營兵最後的衝殺帶動了還在麻木不知所措的流民和土匪們。
他們叫喊着舉起手中刀槍棍棒,再次潮水般的朝門前列陣的永安軍軍士衝過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