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五年二月二十日,這一天大同鎮城一派的喜氣洋洋,至少表面上是這樣的,這春節可是一年之中最為喜慶的日子,雖說大多數百姓如今的生活不景氣,但這等節日還是要儘量慶賀的。
鎮城比平日熱鬧了足有幾倍,一些半年也不邁出門幾步的嬌羞女子都由自家的爹娘帶着出來采采喜。
但凡是家中有點東西的幾乎都擺了出來沿街叫賣,想要在這節日裏添一筆賺頭,而那些鎮城的店鋪外個個都有夥計聲嘶力竭的拉攏客人,這也是賺銀子的好機會。
城內終日都是熱鬧異常,就連平日冷清的總兵府門前都是人來人往,喧囂不已。
不過有心的人都能看得出來在這熱鬧背後隱藏的危機,若是放到往年,現在的永安軍應也是放了假期讓軍士歸家過年,但現在卻仍是沒有一點動靜傳出來。
就連巡街的士卒頻率都在慢慢減少,到最後一個不剩。
這就造成了一些平日被永安軍壓制的地痞無賴再次出現在鎮城的大街小巷,都以為永安軍放鬆了戒心,想趁着春節干回老本行。
惹起陣陣騷動後仍是不見永安軍前來管制,便愈發的囂張。
放在往年那些早都應該出現在鎮城中,在酒樓、客棧、戲台、青樓等地大肆喧囂的官兵也不見一個人,都窩在軍營里不知道在幹些什麼。
同一日的下午,西軍營之中,正聚齊着數千的官兵。
雖然沒有千總將官帶頭,但軍營之中難免也會有些地頭蛇,這些人官銜不高,但在軍營中卻是地位非凡,往往振臂一呼便能帶動起一批的無知官兵盲目跟隨。
三個人身穿一般官兵的破爛鴛鴦衣襖站在最前面,為首那人正慷慨激昂的講着什麼話,身後的兩人連連點頭,配合的十分熟練。
這三人分別是吳銳、丁奎、范康的家丁隊官,雖然此三人皆被蕭亦誅殺,但其部下卻並沒有立即處置。
作為副總兵吳銳平日最信任的家丁隊官,趙能平日也是混跡鎮城且權勢不小,欺善怕惡是無人敢管,官軍中也是有名不服管教的地頭蛇,被這些官兵當做老大哥。
現在這些官兵被蕭亦搞的是人心惶惶,將官都是好不眨眼的說啥就殺,更別提自己這些普通軍戶了,怎麼能不去找個出路。
趙能在台子上慷慨激昂的說着,越說越是激動,手舞足蹈不止,身後的周膽、胡斐兩人也是不斷的附和。
加上三人部下與那些被殺將官的部下不斷在煽風點火,搞的台下本就是蠢蠢欲動的官兵是愈發的狂放起來,都以為到了好好撈一筆好處的時候。
沒過多久便是憤憤不平的大吼,聲音直傳出了西營。
周圍的行人聽到後仿佛是想起了什麼十分恐怖的事情,頓時變得驚慌不已,紛紛跑回家中緊閉門窗,沒多久這一片就沒幾個人還在逗留。
……
同一日晚間,春節最熱鬧的晚集即將來臨,也正在這時,喧鬧的一日的西營門猛的被暴力破開,一隊隊官兵喊着口衝出軍營,一路的燒殺打砸。
「蕭亦擅權,欺壓官兵,擅殺鎮城將官,我等要討個公道!」
「公道自在人心!」
這些亂鬨鬨的口號大多都是一些夾雜之語,呼聲並不響亮,其中喊的最多的有這樣一句話。
「撤下裁軍令,鎮城安平!!」
從軍營衝出後,起初這些官兵大部分還能保持着陣型往王保的府邸股股而去,但沒過多久便是原形畢露。
這些穿着大明軍衣的官兵被蕭亦鎖在鎮城幾月之久,出來後如同被放出囚籠的惡狼,見到什麼都想上去搶奪一番。
揣的不夠了,那便是砸,反正自己拿不了的東西也不能留給別人!
但凡見到任何年輕女子都是眼紅色急,幾個人圍住幾個女子,不管三七二十一,當街就要行那苟且之事。
更有甚者,色起時簡直是難以抑制肝火,居然連那些女子的老娘都不放過,那些婦人雖然都已年老色衰,但看在這些人眼裏卻有如半老徐娘,風韻猶存。
這些官兵衝破軍營連半個時辰都不到,便已經退化成了一批徹徹底底的亂軍,所到之處是雞犬不留,有如賊寇進城一般,風捲殘雲。
同一時間,大同鎮城西側監軍府。
監軍府外已經是大門緊閉,王保在堂中不斷的走來走去,神情慌張卻又茫然四顧。
「王將軍…往將軍你倒是說句話,軍門到底是有沒有法子止住這些亂兵啊?」
這大堂之中除王保以外還靜靜坐着一人,雖然不斷有人來報外面亂軍如何如何,但其仍是面色不改,一動不動。
這被王保叫做王將軍的,便是永安軍正兵四營統領,任鎮城千總的王大勇了。
王大勇早已是穿戴好鋼盔鐵甲,聽到王保的話後大笑一聲,仍是不慌不忙道:「王監軍你將心放到肚中便是,不必如此揪心,且看軍門如何平定了這幫土雞瓦狗。」
王保聽後仍是有些不放心,遲疑道:「要不…要不咱家趁着亂軍還沒有打來,逃出去吧!」
王大勇聞言卻是一擺手,起身立在門前,道:「跑?」
「這也算個事?想當年在長寧鎮、桃花堡,蔚州,哪一次的叛亂、鬧餉將軍沒有平定的?」
說到這裏,王大勇淡淡道:「你便只管安坐府中,軍門派我率四營前來便是護衛你的周全,為此,我王大勇至死不辭。」
「這…」
王保仍是面有難色,聽到外面越來越近的喧鬧聲,只好頹然道:「希望如此,希望如此吧,咱家也是無能為力了…」
說完後,看着院落中已是列陣以待的永安軍四營士卒,這才感到安心不少,也不知道在喃喃些什麼。
……
「哈哈哈,小妞,爺看上你許久了,跟着爺爺吃香的喝辣的,總比過跟着那廢物吃不飽飯要好!」
一個亂兵淫笑着舉起石塊砸碎了一戶民房的木門,正要衝進去時,卻聽到從門內傳來的陣陣怒喝。
「天殺的官兵,平兒你快跑,這有我擋着!快跑到總兵府去,軍門一定不會看着你受這些天殺的官兵侮辱!」
緊接着便傳出女人的驚呼聲:「不!擔子,你不要去送死啊!」
但女人的呼聲明顯沒有用,這被叫成擔子的年輕男子提着木扁擔便衝出去那官兵打鬥在一起。
這擔子的氣力雖然不輸於那亂兵,但兩人手中的傢伙事一比可就差太多了,僅僅只扛了幾下便被那官兵手中的鏽刀砍成兩截。
一腳將擔子踹出幾步,這亂兵大笑着走到擔子身前,舉起刀,淫笑道:「擔子,你婆娘爺今夜定會好好享受一番的,哈哈哈!」
「不!天殺的狗賊,你放開他!」
這女人瘋了似的衝上前去撲到這官兵身上便是一陣扭打,但怎麼能與一個大男人相比,只是幾下子就被制服扔到一邊。
女人力盡一時半會也起不來身,這亂兵再次舉起刀對準擔子,眼中明顯多了一絲的不耐煩神色。
「平兒!你快跑哇!」
擔子自知是毫無反抗的機會,用盡渾身力氣大吼一句後,見到愈來愈近的刀,只來得及閉上雙眼,滿臉的決然神色。
正此時,遠方猛的傳來一聲火銃轟鳴的爆響。
「砰!」
擔子驚心間微微睜開眼,只見眼前這可惡的亂兵仍是那舉着刀的樣子,神色間充滿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劈到半空的刀卻怎麼也落不下來,胸口間出現一個觸目驚心的血洞,正緩緩流淌的鮮血浸染了半邊鴛鴦戰襖。
到死這亂兵都沒有想到,身後忽然這一聲巨響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