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邦的身份對於玄機道門而言,太特殊了。
師尊陸離之婿。
四師姐陸曼歌的夫婿。
出賣陸離行蹤的背叛者。
所謂一夜夫妻百日恩,姬邦與陸曼歌十萬年的夫妻,這情份,沒法算。
其實相比之下,姬邦如今的人皇身份倒不算什麼了。
在觀霞台大戰之前,姬邦的人皇身份,堪稱一道極具威懾力的護身符,就是天廟三位道祖都不敢輕易沖姬邦下手。
若下毒手,必遭天道反噬。
最後還是趁着姬邦離開洛邑前往九重天,人道信念之力的護持大幅度減弱的情況下,才敢對姬邦下手。
不過,之前天廟的三位忌憚姬邦的人皇身份,但對於如今的葉真而言,姬邦的人皇身份已經不算什麼了。
天廟的三位道祖走的道,是以天道掌人道,葉真的道是以人道證天道,本質上不同。
而人皇的本質是什麼呢?
人皇的本質就是人道,人道即天道!
這樣一對比,就非常清楚了。
天廟三位道祖要收拾姬邦,類似於外敵入侵,若成,人道的反噬會劇烈無比。
斬殺人皇的人道反噬,因為人道即天道,會從天道上反應出來,這是天廟三位道祖忌憚的原因。
可葉真的大道本質,與人皇的本質幾乎是一樣的。
這有點像是兄弟內鬥,有點像是自己人打自己人。
最後無論結果如何,勝出的終歸還是自己人,這種情況下,人道的反噬對於葉真而言就聊勝於無。
當然,姬邦終歸是人皇,就算是葉真,斬殺之後,也會受到大周人皇氣的反噬,但這點反噬對葉真而言不算什麼。
所以,葉真在處置了天廟三位道祖之後,如今處置大周人皇姬邦,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但現在的問題關鍵,是陸曼歌!
毫不客氣的說,若是陸曼歌打算放姬邦一馬,玄機道門內任何人、包括葉真在內,都無法反對。
再往深里說,站在師尊陸離這個岳丈的立場上,為了女兒的幸福,原諒女婿的背叛,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如何處置姬邦這件事上,葉真在內的眾人,只能聽陸曼歌的意見。
不過,葉真也很清楚,眼前這種情形,對於四師姐陸曼歌而言,太殘忍了。
無論是處置姬邦,還是放姬邦一馬,對於要做決定的陸曼歌非常的殘忍。
「師姐,無論你做出什麼樣的決定,我們都不會有任何質疑,會全力的支持你的決定。」看着陸曼歌的葉真忽地說道。
「沒錯,四師妹,無論你做什麼決定,我們都支持你。」一眾師兄弟俱都說道。
陸曼歌秀眉緊鎖,看着洛邑的方向,一臉的凝然,但是一言不發,看得眾人分外心痛。
「師姐,要不如此,由師弟我生擒了姬邦,囚困在某處秘境,日後由師姐慢慢處置如何?」葉真提出了一個折中的建議。
聞言,陸曼歌卻是堅定的搖了搖頭,看着洛邑道,「他是雄才大略的英雄豪傑,他是一統洪荒的大周開國之君,億萬年才出一個的人中之傑!
可以殺了他,但不能踐踏他的尊嚴!」
說完這句話,陸曼歌似乎就有了決定,依次向着大師兄符蘇等師兄弟往下,一個個行禮,然後說道。
「其實當年姬邦能夠泄露父親行蹤,也與我有關。姬邦是從我這裏得到的父親行蹤,我雖然是無意間泄露給姬邦的,但終歸也是我的緣故。」
說出這句話,陸曼歌整個人忽地變得無比輕鬆。
自從知道姬邦是叛徒之後,這件事就如同千鈞巨石一般壓在陸曼歌的心頭,直到此時此刻說出來,才覺的輕鬆無比。
「師妹不必自責,你也是無心之失.......」大師兄符蘇剛要安慰,就被陸曼歌以手勢制止。
「你們的心意,我都懂,但是,我卻過不了我心裏這一關。所以,姬邦這件事,我打算親自去處置,親自去問問他。」
說完,陸曼歌就看向了葉真,「還請掌教師弟給我這個機會。」
葉真輕輕搖了搖頭,「師姐何苦如此。不過,若是師姐執意如此,一切就全憑師姐決定。」
「多謝師弟成全。」
陸曼歌向着葉真微微一禮,衝着眾人揮手道,「你們且回玄機道門等我消息吧,早點定下玄機道門重立的好日子。」
「好!」
「那我們就在山門內等師姐你的好消息。」葉真答應之後,先天靈寶十二元辰諸天寶珠阿元光華閃爍間,就帶着一眾師兄師姐迴轉山門。
只是轉身的剎那,葉真心頭卻又響起了之前的一聲嘆息——問世間,情為何物.......
........
大周洛邑皇宮。
值守的內監副總管魚朝恩忽地一改往日的穩重,有些急促的趕到了東來閣門口,那略微急促的氣息,讓東來閣內靜坐的姬邦眉頭一皺,心頭有些不爽。
怎麼這剛剛提上來沒多久的魚朝恩也是沉不住氣的貨色?
但下一剎那,魚朝恩的急急的聲音響起,就讓姬邦臉色變得異常的詭異!
「陛下,啟稟陛下,皇后殿下回宮了。」
東來閣內,姬邦猛地站起,神情呆住,雖然聽清了,但還是忍不住的又問道,「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回陛下,皇后殿下回宮了。」
姬邦呆住,「已經回來了?」
「是的,皇后殿下已經回宮了,並且交待老奴,她稍事梳妝之後,會前來給陛下問安。」魚朝恩答道。
「給朕來問安?」
姬邦再次楞住,猛地大步而出推開東來閣,看向了後宮的方向,一臉的不明所以。
幾乎是同一時間,內監的大總管於和也趕了過來,剛來,姬邦就問道,「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她是一個人回來的?還是帶了其它人?」
「還說了什麼?」
姬邦連續追問道。
「陛下,皇后殿下是一人獨自回來的,看上去再正常不過。也沒多說什麼,就是給老奴說,她稍事梳妝之後,會前來給陛下問安。」於和說道。
「真給朕來問安?」
姬邦一臉的狐疑,有些想不明白陸曼歌到底要做什麼。
夫妻十萬年,他太了解陸曼歌了,外剛內柔,但在某些時候,卻是內外俱剛。
按姬邦的了解,這時候的陸曼歌,應該手提天誅斧殺進東來閣,與他大戰一場才是,最後劈上他姬邦幾斧頭才能解氣。
可現在梳妝之後過來問安,算是怎麼回事?
只是還沒等姬邦想明白,遠遠的就響起了通傳聲。
皇后陸曼歌前來問安。
於和低着頭,小心翼翼的用眼角的餘光看着沉思的姬邦問道,「陛下,皇后殿下你是見還是不見?」
見不見陸曼歌,此時此刻確實是個問題。
姬邦有些頭痛!
但很快的,就不是問題了。
在宮門處帶着侍衛擋着駕的魚朝恩和一干侍衛,被陸曼歌踢成了滾地葫蘆,陸曼歌幾乎是瞬息間就來到了東來閣門口。
「姬邦,你還是不是男人,自個女人都不敢見了,怎麼,怕我殺了你還是一斧頭劈了你?」
「虧我還在掌教師弟面前誇你,誇你是雄才大略的英雄豪傑,是一統洪荒的大周開國之君,是洪荒億萬年才出一個的人中之傑。
如今你卻連自己的女人都不敢見,幹了虧心事之後,就這麼慫嗎?」出現在東來閣門口的陸曼歌,直接破口大罵,周圍一干內侍此時此刻只恨自己多生了一對耳朵,恨不得馬上昏過去。
東來閣內,姬邦卻是一臉無奈和苦笑。
是啊,幹了虧心事,所以慫!
不過,正如陸曼歌所言,總不能怕到連自己的女人都不敢見吧?
說實話,陸曼歌在葉真面前虧他姬邦的那幾句話,姬邦聽着還是十分的順耳和舒服的。
能夠在自己心愛人的口中,得到這樣的激賞,心頭感覺自是非凡。
東來閣的大門忽地洞開,大周開國太祖姬邦連忙踏出,迎到了陸曼歌身前,陪笑着,「夫人說笑了,朕這不是做錯了事吧,所以有點怕。
夫人,要不你拿斧頭出來劈我幾斧頭可好,解氣就好。」
周圍一眾內侍齊齊哀嚎,今日聽到看到這等隱秘,不是活不長,就是要被發配到那些隱秘之地,終身不得出了。
陸曼歌上下打量了姬邦一眼,「你現在這身板,挨得住劈嗎?」
姬邦苦笑。
觀霞台大戰,他重傷未復。
而同樣受傷不輕的陸曼歌早已經修為全復,這就是身後有一位道祖的好處,還是精通時序力量的道祖的好處。
「只要夫人能夠解氣,挨不住也得挨。」姬邦一個勁的賠笑。
陸曼歌卻是搖了搖頭,「今日我不劈你,今日,我卻是與你來喝酒的。」
「喝酒?」
姬邦愕然。
「沒錯。」
陸曼歌一招手,就有侍女奉上了酒壺酒具,隨手一揮,一套椅榻就擺了東來閣門前的廣場上,一揮手,一眾內侍就俱都遠遠散開,唯有於和留侍在姬邦身後。
「陛下,還記得這酒嗎?」陸曼歌倒了兩海碗酒,各放一碗在自己跟姬邦面前,然後將酒罈遞給了姬邦。
姬邦詫異的看着陸曼歌,接過了酒罈,微微一嗅,忽地凝神道,「這是......杏林春?」
眼眸中流露出回憶之色,「這杏林春,可是你我當年在安源城杏林小鎮第一次相遇時,喝的酒。」
「沒錯。幹了!」
陸曼歌點了點頭,舉起手中的大酒碗,衝着姬邦一示意,就一口乾了,灑液淋漓而下,說不盡的灑脫。
姬邦拿起酒碗,卻有些猶豫,沒有馬上喝。
陸曼歌立時就冷笑起來,「放心,沒毒!我要殺你,也不至於毒殺你!」
姬邦瞬息間尷尬到極致,老臉隱有幾分漲紅。
「夫人誤會了,我只是在追憶當年往事,幹了!」說完,咕嘟咕嘟一口乾盡,姬邦吐了一口酒氣,才說道,「當年,我們也是這么喝的,再來,滿上!」
「好!」
陸曼歌要滿酒,於和連忙要接手,卻被陸曼歌怒叱,「老於你有沒有點眼力勁,還不走遠點。」
於和尷尬之餘,以目光請示姬邦,被姬邦輕輕揮了揮手指,亦退遠開來,只剩下陸曼歌和姬邦在軟塌上相併而坐。
嘶啦!
布帛碎裂的聲音響起,陸曼歌穿的皇后宮裝忽地四分五裂,讓姬邦如同受驚的兔子一般,氣機一動,但卻一呆。
皇后宮裝崩碎撕裂之後,露出了陸曼歌穿在裏邊的另一套白衣袍服。
這白色袍服,乃是女扮男裝之衣。
當着姬邦的面,陸曼歌隨手打理了一下自己的頭髮,將自己的一頭秀髮紮成了男子的髮髻樣,腰間又懸了一柄佩劍,隨後,又舉起了一碗酒。
「兄台,你可知這安源城已經危如累卵?」陸曼歌聲音變得渾厚無比。
姬邦呆住,但僅僅一瞬之後,神情就帶上了幾分激動。
「小兄弟,莫要危言聳聽,這安源城.......」
這是他們夫妻當年第一次見面時說的第一句對話,他們第一次見面時,陸曼歌作男子樣,女扮男裝,雖是女扮男裝,但卻英氣無比!
此時再現,無論是姬邦還是陸曼歌,皆是心情激盪不已。
這一次,不容陸曼歌擠兌,姬邦已經主動的舉起了那大海碗,咕嘟咕嘟的喝乾,「干嘍!」
「干嘍!」
「陛下,還記得你當年單騎退萬人的往事嗎?」
「不,是雙騎!你是唯一一敢陪我單騎退萬人的.......」
「干!」
「干!」
.......
陸曼歌和姬邦頻頻舉碗,每次都是一大海碗,漸漸喝至酣然,陸曼歌俏臉發紅,姬邦也是滿身酒意。
軟塌上,兩人已經漸漸的靠在了一起。
「陛下,你還記得你當年娶我時說過的那句情話嗎?」陸曼歌忽地悠悠道。
「自然是記得。」姬邦答的很快,但在陸曼歌的注視下,卻又半天沒想起是哪句話,讓姬邦有些尷尬。
「十萬年了,這麼久了,忘了也很正常。」陸曼歌說道。
姬邦有些臉紅,以手撫額,「酒意有些上頭,一時之間想不起來。」
陸曼歌微微靠近姬邦,嬌媚道,「那這一次我告訴陛下,陛下卻是要記好了!」
「嗯,朕聽着。」姬邦還略略湊近了陸曼歌一點。
陸曼歌櫻唇輕啟,縴手微揚,聲音響起的剎那,天誅斧就悄無聲息的從姬邦的腦側處一劈而過,劈過姬邦的道宮、神源,再劈出,然後直直的劈進了陸曼歌自己的頸項。
所過之處,天誅斧霹靂雷光四溢,湮滅一切!
「陛下說,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陸曼歌的聲音,如泣如訴,餘音梟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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