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日,大軍緩緩而行,以泰山壓頂之勢堂堂正正向廣宗推進。而荀攸和賈詡也終於找到機會把秋明堵進一座空營帳,各種許願各種求,終於誘使秋明說出了阿拉伯數字及豎式計算的奧義。不過做為交換,秋明也從這兩人身上領會到了籌算的竅門。
對於籌算,秋明一開始是拒絕的,不過賈詡的一句話觸動了他:「高祖曾言:夫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你以為運籌帷幄就只是坐在帳里空想嗎?其中需要伴隨大量的籌算工作的。」
秋明想了想道:「這個說法我以前也聽人說過,不過卻一直不明白是怎麼回事,願聞其詳。」
賈詡笑嘻嘻地道:「籌算可是兵家不傳之秘,怎麼能這麼輕易地告訴你呢?你還有什麼好東西拿來交換麼?」
秋明抓了抓下巴:「認識數字,知道豎式運算就能算得准麼?你還是太年輕了,我聽說有個東西叫做乘法口訣。」
「乘法口訣?」兩人都是臉色大變:「那是什麼?」
「哈哈,剛才跟你們說的二二得四,二四得八什麼的,都是口訣裏面的一小部分。用這些算昨天的糧車那是綽綽有餘了,不過後面的三七二十一、五九四十五之類的,你們也不會要知道了吧?」
賈詡馬上賠笑,取出算籌和荀攸一起向秋明講解起了籌算的真意。秋明聽了一會就明白過來,這個籌算居然和後世的戰棋遊戲十分相似,甚至可以看成是原始的戰棋。
在營帳內狹小的地面上,荀賈二人用算籌模擬了河流山川和士卒輜重,同時用算籌計算出每一次行動的大致成果和可能出現的風險,從中選出最合適的策略。
秋明看着他們嘩啦啦地擺弄着算籌,似乎樂此不疲的樣子,心中暗自佩服,這世上哪有那麼多的天才軍師和智多近妖的謀士?大多數人都是經過大量的計算和判斷才能決勝制敵的,多算勝,少算不勝,而況無算乎?。
荀攸一邊擺一邊道:「為了方便你理解,我們現在擺的是光武帝昆陽之戰的推演圖,你看」
秋明道:「打住,那一戰我也沒什麼研究,估計聽了也還是一頭霧水。你們為什麼不直接以現在的廣宗為例呢?」
荀攸愣了愣:「廣宗?現在離廣宗還有一天路程,探馬才剛撒出去,沒有情報如何籌算?」
秋明道:「我才從黃巾營里出來不久,對那裏熟得很,我記得張梁是在廣宗城外用木頭搭了個大陣。」他在地上把記憶中的陣圖大致畫了出來,荀攸和賈詡一起叫了出來:「四門兜底陣!」
秋明倒被他們嚇了一跳:「這個陣很厲害嗎?」賈詡搖頭道:「厲害倒說不定,不過這個陣最是變化多端,如果他把騎兵分佈在左右兩翼,就可以化作二龍出水陣如果中間空出兵力,四面埋伏下弓箭手,就成了五虎群羊陣此外還可以化作八門金鎖陣、十面埋伏陣等等,讓對手很難猜透。」
荀攸接着道:「除了孫夏一門以外,沒聽說其他兵家子弟投入黃巾軍中,想來他們雖然得了陣圖卻終不能運用自如,應該破之不難。」
賈詡道:「我知道破法,但是我不說。」荀攸也道:「我也知道破法,但是我也不說。」
秋明有些生氣,明明是你們兩個要教我籌算之法,現在卻來和我打機鋒?他仔細想了想,又開心起來:「我也想出了破法,可是我不說。」
荀攸笑道:「不如我們都把破法寫在掌心,看看同也不同。」秋明心道有趣,提筆在自己掌上寫下一個字,與他們兩個一對,都是拊掌大笑,原來三人掌心都是寫了一個火字。
既然所見略同,倒也不必多作解釋,荀賈二人又重新擺弄算籌,將四門兜底陣的幾個變化一一向秋明說出,等到秋明把乘法口訣讓他們背熟,自己覺得對籌算之法已經有了幾分了解,頗有些沾沾自喜的意味。
荀攸正色道:「籌算之法,最忌有看不到算不明的因素存在,所以需要在事前反覆收集情報。令師皇甫義真雖然出身法家,卻是通讀兵書,精於此道,你不妨多向他討教一二。」秋明連忙點頭受教。
又是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人公將軍張梁枯坐在中軍帳中,苦苦思索着對策。
皇甫嵩以堂堂正兵緩緩逼來,擺明了不給張梁任何偷襲的機會,而且對方還廣布探馬,若不是張梁當機立斷派出大隊騎兵實行戰場遮蔽,只怕這時偵騎已經摸到了廣宗縣城城邊。
不過即使阻斷了官軍的偵察也很難有什麼作用,張梁在各處安排的眼線已經看到前一段闖營而出的幾個人此刻就在官軍的營里,他們對廣宗這邊的佈陣應該非常清楚,這個四門兜底陣再難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想起那個一矛斬斷自己左臂的黑漢子,張梁心中又恨又怕,他看了看停放在營帳中央的一口楠木棺材,忍不住大叫了起來:「大哥,那本太平要術你到底藏在哪裏了啊?再找不出來,黃天的運勢就要斷了啊。」
明滅不定的火光投進帳里,隱隱投在靜躺着的張角臉上,他的頭以一個非常詭異的角度斜倚着,臉上也帶着一種非常詭異的微笑。
在張角生命的最後幾天,幾乎所有人都在反對他,認為自己受到了天公將軍的欺騙,付出了極大的犧牲。可是在張角死後,大家忽然發現,情況並沒有什麼改觀,黃天並沒有馬上降臨,四周的官軍還在前赴後繼地猛撲上來,於是,又有人開始懷念起天公將軍的好處來。
這幾天,由於對現狀的不滿,營地里陸續有人離開,張梁處死了一些人,可是後面要走的越來越多,他彈壓不住只能好言相勸,卻又被人認為軟弱,於是走的越來越多。而最讓他生氣的,是近在下曲陽的二哥張寶居然對他派去的信使冷嘲熱諷,拒不帶兵來援,如果不是皇甫嵩已經近在眼前,張梁真想丟下這裏的爛攤子直接去征討張寶。
自從知道張梁沒有得到太平要術,孫夏留在廣宗幫助張梁出謀劃策的那位門人就立刻鴻飛渺渺不知所蹤。這個四門兜底陣是按陣圖建起來了,可是如何變化如何運用,張梁知其一不知其二,只能到時候隨機應變了。如果不是這個兵家宗主極力攛掇,張梁只怕還不會那麼快對大哥下手,如今卻唉,只能說一切都是天意捉弄了。
「人公」,一個黃巾將領幾步闖進帳來:「皇甫嵩部已到廣宗,現在在四十里外安營紮寨,我們要不要乘夜前去偷襲他一次?」
這個黃巾將名叫管亥,是張梁新近提拔起來的一員猛將,可說是有萬夫不當之勇。張梁看了看管亥,嘆道:「四十里,等我們備軍出戰到達那裏,天已大亮,官軍正好以逸待勞痛擊我們。我們還是以不變應萬變,就在陣中等他們來攻。」張梁往帳外看了看,天色將明,厚重的黑幕被即將升起的朝陽拉開一道血紅的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