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明的冷汗刷的一下就出來了,他一直在防備着許攸的暗算,卻完全沒有想到合肥侯與宮中的關係盤根錯節,完全可以釜底抽薪,把自己從典韋等人的護衛中剝離出來。怪不得他們屢次三番的要確認金蘭譜是不是由自己隨身攜帶,為的就是一次成功,不費第二輪手腳。
這裏是深宮大院,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理你的,就算逃也不知道逃往何處。或許何皇后那裏可以躲一躲,可是長秋宮離永安宮實在太遠了,要怎麼才能跑得過去呢?
秋明眼珠轉了轉道:「各位公公,下官昨夜喝多了涼水,現在腹中疼痛難忍,需要找個地方方便一下,請公公們行個方便。」
為首的小黃門冷笑道:「方便?你倒是方便了,卻沒想到咱家方不方便。天子宣召已經很久了,難道還要讓陛下來等你方便嗎?」他一擺手,本來是在前頭帶路的幾個人立刻從四面把秋明團團圍住。
秋明眼看這幾個小黃門似乎馬上就要動手,自己又手無寸鐵,哪裏能敵得過這麼多人。就在惶急之時,他看見一大群人從前方小徑上轉過來,為首的正是中常侍趙忠,正在指指點點地向隨從的人說些什麼。
秋明看見他的同時,趙忠也看見了秋明,明顯地愣了一下。不過他也是見多識廣之人了,宮裏面的事情錯綜複雜,走錯一步可能就萬劫不復。趙忠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就要調頭走開。
秋明這一急非同小可,趙忠可是他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若是當面錯過,只怕他再也不能回到鄧州,再也見不到自己即將出生的孩子了。秋明從來不是個什麼剛強有氣節的人物,以前和朋友開玩笑也總是說只要敵人一用刑,我馬上就招了。唔,不用刑也招,當然能來個美人計之類的就再好不過了。
此時那幾個小黃門為免夜長夢多,解下束袍的帶子要把秋明就地勒死。秋明心中大恐,頭腦中一片空白,突然向着趙忠離開的方向跪了下來,大喊:「義父,救我。」
趙忠似乎沒想到秋明會來這麼一出,明顯地身形滯了一滯,小黃門卻是慌了,七嘴八舌地道:「快把他收拾了,不要讓他亂喊。」
趙忠這時也回過神來,大叫道:「該死的,你們快去救人。」他的那一大群隨從急忙跑過來將這些小黃門摁倒拳打腳踢,把秋明從地上拉了起來。
為首的小黃門叫道:「趙公公,這個可是天子要的人」。
「放屁,咱家剛從天子那邊過來,陛下根本還沒起寢呢,哪有要見秋明?掌嘴。」
啪啪啪幾個大耳光子下去,這個小黃門的嘴巴立刻高高墳起,血肉模糊地再也說不出話來。他的同伴又接着叫道:「趙公公,這是張公公吩咐下來的事,我們也是奉命行事啊。」
聽見張讓的名字,這些隨從馬上停下手,徵詢着望向趙忠。趙忠的眼睛眯了起來:「你們妄行不法之事,還要誣攀張公公,可是留不得了。」
趙忠既然表明了態度,在幾個小黃門驚駭欲絕的目光中,隨從們就用他們自己解下的腰帶往他們脖子上使勁一勒,不一會就聽見頸骨折斷的聲音,聞見糞尿的臭味。
趙忠嫌惡地擺了擺手,隨從們立刻把這幾具屍體拖走,趙忠又故作悠然地轉過身來:「秋小郎君,你方才叫咱家作什麼?」
剛才這一下峰迴路轉死裏逃生,秋明想通了許多事情,而且方才的那聲喊,這裏的人是聽到了的,想來也無法抵賴。秋明整了整冠服,畢恭畢敬地跪倒在地:「父親大人在上,請受小子秋明一拜。」
饒是趙忠久經風雨,聽了這一聲父親也不由得全身震顫起來。以他的身份地位,收過的義子義孫也不知道有多少了,不過他自己也知道,那些都是聲名狼藉趨炎附勢之徒,口裏雖叫得親熱,實際怎麼想的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可是秋明就不一樣了,皇甫嵩唯一的學生,蔡邕的女婿,丟到名士叢里能砸出一個大坑來,而且他曾親手搏殺張角,又以詩文名播天下,這樣的人物要是肯做自己的義子,嘖嘖嘖。
其他的幾位中常侍也是知道趙忠這番心思的,每當秋明有新詩或者新歌問世,蹇碩畢嵐他們就會來打趣趙忠:「老趙,你的義子又出新作了哦,聽起來還不錯呢。」趙忠便回矜持地道:「秋明嗎?他倒是想認咱作父親,不過你們也知道,以你我這樣的身份,唉,也只好回絕他了。」蹇畢二人都是暗笑,趙忠也常以為憾,每每因此悶悶不樂。
現在秋明居然真的跪在自己面前,親口稱自己為父親,即使知道他是為了保命不得不為,趙忠也是激動得不能自已,用雙手扶起秋明道:「好孩子,我們找個能說話的地方再說。」
焚香祝禱,奉茶叩拜,所有的程序走完,秋明總算成了趙忠的義子。雖然臉上掛着笑意,秋明心裏卻是一個勁的叫慘,上次只不過是誤傳,自己就已經挨了不少臭雞蛋,現在真的認了趙忠為義父,想必明天就會有許多正義之士打上門來吧。我不是黃蓉,更不是楊康,我不是認賊作父。
趙忠看見秋明臉上神色變幻,冷然問了一句:「怎麼?你還是心中不願麼?」
秋明一凜,又拜了下去:「小子得父親救命之恩,怎能不願?只是我進宮已久,外面的從人難免會等得心焦,所以有些掛念而已。」
趙忠卻也不去揭穿他,飲了一口茶道:「你既已認咱為父,咱自然要提點你少走些彎路。從今以後,你少和大將軍何進來往吧,免得惹禍上身。」
秋明早知靈帝劉宏已經對何進深有不滿,卻也知道何進肯定是死在劉宏後面,還差一點把十常侍全部剿除了呢。他略笑了笑道:「大將軍乃國之棟樑,又有皇后娘娘為宮中奧援,怎麼會有禍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