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曹操的房子出來,秋明不經意見看到在門扉處有一隻用炭筆畫成的小鳥,雖只寥寥數筆卻是活靈活現,振翅欲飛。秋明笑着指給劉表看,劉表道:「不知是誰家小兒頑皮畫上的吧,不過看這筆勢,倒比我那個不成材的犬子要強上許多。」
秋明心中一動,問起劉表的家事,劉表苦笑道:「拙荊早亡,家中僅有犬子劉琦一人而已,如今已將到束髮之年,猶天真懵懂不知世事,唉。」
秋明看他雖然口中嘆息,眼裏卻滿是舔犢之意,笑道:「景升既在北軍為將,難免軍務繁雜,常有顧不到家中之時。何不再續斷弦,也可免後顧之憂呢。」
劉表再次苦笑:「我一個窮措大,又是不惑之年,哪有好人家肯把女兒嫁我?若是尋常女子,唉……」。
秋明心想,反正過幾年你就要老牛吃嫩草的,又何必現在假裝深沉。不過這傢伙日後雄鎮荊襄,倒是和自己的鄧州做得好鄰居,不如做個順水人情,也算是提前結個善緣了。他望着劉表道:「景升何必只把目光投在洛陽附近?鄧州邊上就有不少好人家,比如說襄陽蔡家。」
劉表只當秋明準備給他做媒,心中又喜又愧,只說自己家貧,不敢有非分之想。秋明也知他如今緣分未到,當下也不再多說,兩人就在街心道別,各自回家。
這時月亮已經升上了當空,整個小鎮沐浴在銀色的月華中,清涼如水,幾隻寒鴉似乎也被夜色侵擾,不時發出惱人的哇哇聲。秋明想起還在宅里等着自己的蔡文姬,忍不住心頭火熱,這些天不是在馬車裏就是在營帳里,難得夫妻共處一室,或者今夜可以放飛夢想也說不定呢?我要飛得更高,飛得更高,狂風一樣舞蹈,掙脫懷抱。
走到自己借宿的大宅門前,秋明下意識地往門扉瞟了一眼,居然又看到一隻炭筆畫成的小鳥。秋明馬上驚出一身冷汗,剛入住這間宅子的時候,他曾經很仔細地檢查過周邊環境,絕對沒有看見過這隻小鳥的。他轉頭往旁邊的幾家看去,果然沒有看見同樣的圖案。
開門的廖化本來還在睡眼惺忪,聽到秋明的話立刻困意全無,他可是既做過黃巾又做過山賊的人,對這些江湖路數可說是非常了解。廖化鼓譟着把宅里的人全部叫了起來,卻發現看宅的老蒼頭已經不見蹤影。
夜更加深了,除了巡邏的幾隊士兵,小鎮的街面上見不到一個人影。等到巡邏隊遠去,幾百個黑影從躲藏的地方現身出來,漸漸聚集成一支小型的隊伍。
領頭的人在街上尋了一回,罵道:「老七是怎麼辦事的?怎麼所有屋子的門口都畫了小鳥?難道要我們每一家都衝進去找人?」
一個黑衣人道:「老七不可能這麼糊塗,只怕是有人搗亂。不過也不打緊,就算曹操暫時找不到,秋明肯定是住進了鎮中心的大宅,我們先拿住秋明再逼他們交出金匱也不錯。」領頭者點頭道:「現在我們處在官軍的包圍之中,須要速戰速決,擒了秋明便走,勢急時也可以只帶他的屍體出去。」
大宅門口掛着兩隻大紅色的燈籠,在夜風吹拂下搖擺不定,顯出幾分詭異。領頭者把所有的黑衣人分成三隊,一隊繞去後門守着,一隊分散在路口把風,他親自帶着人數最多的一隊走到了燈籠下方。
大家都是做熟了的,不等他吩咐,好幾名黑衣人依牆搭人梯翻進了宅里,不一會,宅門就從裏面打開了。
領頭者帶領部下魚貫而入,四面望望,深黑的宅院裏沒有半點火光,若不是門外燈籠的些許光線,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他低聲問道:「剛才進來的那幾個人呢?怎麼不見了?」
身後有人應道:「大概是進去探路了吧,秋明狗賊連燈也不留一盞,難道就不怕起夜時踩到茅坑裏去麼?」
領頭者等了一會,還是不見半點動靜,他揮手道:「不等了,反正這宅子裏我們已經演練過數遍,地形都是記住了的,越是黑暗對我們越是有利。大家小心跟上,不要掉進池子裏去了。」
連續摸索走過了幾間屋子,紅燈籠的光線再也投不進來,眼前漆黑一片。領頭者道:「大家不必驚慌,前面就是宅子的正堂了,秋明狗賊定然睡得正香呢,我們進去拿了他就走,神不知鬼不覺。」
黑暗中一個聲音道:「不驚慌,他都等了老半天了,要是再不來的話,真是要睡着了。」領頭者一愣:「是誰在說話?」話音未落,四周忽然燈火通明,把正堂前方照得纖毫畢現。
好不容易調整好了視力,領頭者看見身邊已經圍滿了全副武裝的士兵,刀槍並舉,箭鋒森寒,而在正堂石階上正一邊坐着喝茶一邊望着自己的猥瑣傢伙,不是秋明又是哪個?
領頭者驚道:「你居然沒有睡?」
秋明笑嘻嘻地道:「本來已經睡着了,可是看見門上有隻小鳥畫得很不錯,於是詩興大發,等着你們過來以詩會友呢。」
領頭者看着周圍的士兵,心知今夜絕對討不了好,大聲對秋明道:「今天我們認栽了,你要是條好漢的話就先放我們回去,等來日再戰過。」
秋明一口茶水猛的噴了出來,不停咳嗽着,站在他身後的鮑出連忙狠拍了幾下他的背,好一會秋明才緩過氣來道:「你是猴子請來的逗比嗎?差點把我一口氣憋死了。我是官你是賊,誰和你講江湖規矩充好漢?今天你來了就不用想走了。」
領頭者擺個姿勢,亮出一口紫金刀:「慢來,我夜戰八方白堂在江湖上也是好大的名頭,南來北往的好漢哪個不給我幾分薄面,豈能輕易受辱。你且下來與我一戰,若能贏得我手中寶刀,我自然束手就擒,若是勝不得我,就須任由我等兄弟離開。」他這話一出,那些黑衣人都大聲叫好起來。
秋明微笑起來,指着白堂對黃忠道:「射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