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這幾日在熱議一件事情,議論範圍很廣,就連平日裏對於國事不太關心的貧苦農戶,都經常進城打聽,建書院的事情到底怎麼樣了,聽說書院建成之後,窮人家的孩子念書不要錢,他們家娃子明年就七歲了,以後能在書院讀書嗎……
吃了上頓還要擔心下頓的農戶,最應該關心的,應該是吃飯問題,向來都不管朝政,不管上面怎麼折騰,他們能夠吃飽飯,在這世道上活下去,才是每天睜開眼時要想的第一件事情。
然而這一次,不關心不行了。
如果長公主正在做的事情做成了,他們的孩子,以後就不用和他們一樣,重複着父輩的生活,他們可以去書院裏念書,是讀書人了,以後能中狀元,做大官,是光宗耀祖,光耀門楣的事情……
在他們看來,讀書人都是要中狀元做大官的,村頭的吳秀才雖然還沒有中,但是村子裏誰見了他,不得恭恭敬敬的叫一聲「秀才公」。
總之,無論以前是什麼樣的身份,只要讀了書,這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公主殿下又為他們做好事了,先是把自家的女兒召了去,讓全家都過上了能吃飽飯的日子,現在又讓他們的兒子有書可讀,他們不知道當今聖上為他們做了多少事情,但公主殿下,可是真的在為這些窮苦的老百姓說話……
蓋書院,要銀子,公主殿下到處奔走,為他們籌銀,然而那些有錢的大官們,好像不願意,蓋書院的事情,似乎是不能再進行下去了……
這就是他們進城之後了解到的情況。
「他,他們的錢,還不都是搜刮的民脂民膏,真的要為老百姓做事了,一個個的,都變成了鐵公雞!」一位老農拄着拐杖,不停的敲擊着地面,滿臉都是憤懣之色。
「這是孩子們的機會啊,他們,他們不能和我們一樣。」有人咬牙,開口道:「他們一定要讀書,讀了書,才有出息……」
一人搖了搖頭,嘆息道:「唉……,都是狼心狗肺,真正牽掛窮苦百姓的,還是長公主殿下啊……」
一輛馬車從街道上緩緩駛過,經過了這些日子,趕車的老者已經明白,那一條又寬又闊的道路總是堵車,為了不耽擱時間,他們要遠遠的繞過那裏,走另一條通暢的小道。
然後在一條巷子口停下,有時候只停一兩刻鐘,有時候則是要小半個時辰那麼久。
老方和邋遢老者分別坐在馬車兩邊,想着剛才在街上聽到的話,掀開車簾,對李易說道:「姑爺,這些當官的,這點錢也不出,真是摳門!」
李易擺了擺手,說道:「不要這麼說,別人的錢不是大風颳來的,也不想被大風颳走,捐不捐錢是別人的自由,我們管不着的,不要搞道德綁架……」
老方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雖然他不知道道德綁架是什麼意思,但他知道,自家的銀子是從沙子地里撿的,是別人送上門來的,是從齊國騙來的------好像都不如大風颳來那麼方便,白白送給別人,他也不願意。
李易跳下馬車,向巷子裏面走去。
邋遢老者習慣性的扔了一顆奶糖在嘴裏,看了某個方向一眼,「他要這樣到什麼時候?」
「快了。」老方從邋遢老者手裏拿了一顆糖,喃喃道。
邋遢老者看了他一眼,將剩下的奶糖放回懷裏,問道:「什麼快了?」
老方撇了他一眼,說道:「快了就是快了。」
這些天姑爺從這裏經過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和之前截然不同,他已經仔細觀察了許多天,自然能看出來其中一些微妙的情緒。
邋遢老者似乎是明白了一些事情,問道:「你說你們家小姐,和這裏面那位姑娘,他喜歡哪個多一點?」
老方詫異的看着他一眼,沒想到這個行事古怪的老傢伙,居然這麼悶騷,會對這種事情感興趣?
「這個沒有可比性。」老方搖了搖頭,說道:「姑爺喜歡小姐,是因為小姐是小姐,不是別人,喜歡曾姑娘,只是因為喜歡。」
「什麼意思?」邋遢老者先是愣了一下,琢磨了一會,還是沒有理解,隨後就像是想起了什麼,有些嘲諷的看着他:「你是在說你自己吧?」
老方撇了他一眼:「關我什麼事情?」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那群玉院有一個相好,今天怎麼沒去找了?」
老方臉色頓變,怒道:「你跟蹤我!」
邋遢老者不屑的看着他,「你的那點破事,誰不知道?」
「破事?」老方居然不生氣了,「看你這樣子,怕是從來沒有被人喜歡過吧?」
這句話似乎是觸及到了邋遢老者的逆鱗,登時對老方怒目而視,「什麼,你也不去武國打聽打聽,老夫年輕的時候,也算得上是風流倜儻,被多少女子傾心,若不是醉心於武道……」
「所以就一輩子都沒有娶妻?」老方笑眯眯的望着他。
邋遢老者不說話了,眯起眼睛看着他,若不是這些日子在修身養性,早就一掌拍下去了。
不過眼前這個傢伙不能隨便拍,不和他計較這些,邋遢老者想了想,繼續剛才那個問題:「如果再加上你們家二小姐呢?」
「二小姐?」
這個問題便有些複雜了,老方怔了怔,抬頭看了看天,覺得今天的陽光又有些刺眼。
……
李易坐在石桌旁,抿了一口茶,問道:「崔家的成衣鋪子都關門了吧?」
曾醉墨抬眼看了看他,微微點頭。
她這些天,也隱隱的聽到了一些消息,崔家虧損了很多銀子,將京都很多店鋪都抵押了出去,便包括那些成衣鋪子,已經許久不見開張了。
而這些天,她們的策略也做了一些調整,就算是再有仿冒的出現,也有相應的應對方法。
「聽說長公主在籌銀建學院,遇到了一些阻礙?」
李易還以為她會具體的問些關於崔家成衣鋪子倒閉的事情,不知道她怎麼會突然提起此事,搖了搖頭,說道:「那些都是表象,一切都在計劃之中。」
曾醉墨看着他,問道:「是你計劃的?」
「當然,本來也沒想着他們能捐出多少銀子,捐的越少反而越好,她們現在嘲笑長公主,過幾天就笑不出來了。」
李易說完,見她低着頭不說話,想了想,忽然問道:「你不會是吃醋了吧?」
「嘻嘻,小姐就是吃醋了……」小翠站在後面,輕笑說道。
自從那天看到兩個人在床上滾來滾去之後,有些話,她就可以當着兩人的面說了。
兩個人在床上,一個壓着一個,按照常理,在她看不到的那段時間裏,應該就是做滾來滾去的事情了。
「小翠,閉嘴!」曾醉墨羞惱的看了小翠一眼,站起來,匆匆的向着畫室走去。
李易站起來,在小翠的腦袋上輕輕敲了一下,「哪有這樣說自家小姐的,沒大沒小……」
小翠捂着腦袋,有些委屈,心道你們兩個還不是想要找個理由共處一室,還裝的這麼像……
李易走進畫室,見她已經坐在了桌旁,解釋道:「那個真的是表象,他們現在不捐,以後還是會捐,還得求着過來捐……」
「你別說了。」曾醉墨匆匆抬起頭,急忙說道:「你告訴我這些幹什麼,萬一被別人聽到了,壞了你們的大事……」
「自己人,怕什麼?」李易看着她,說道:「不過這些話還真的不能告訴其他人,不然後果會很嚴重,那個曾侍郎也不能告訴……」
「我不會告訴他的。」曾醉墨斬釘截鐵的說了一句,然後抬頭看着他,問道:「會有什麼後果?」
李易想了想,說道:「我會丟臉啊,長公主也沒面子,會被很多人嘲笑,最重要的是,會損失很多很多銀子。」
曾醉墨知道銀子對他的概念,如果他說很多很多銀子,那就真的是很多很多了。
想到他將這麼重要的事情告訴自己,她的心中不由的浮現出一絲暖意。
「怎麼樣,這麼重要的事情我都告訴你了,有沒有很感動?」李易走過去,微笑看着她,張開雙臂,問道:「有沒有感動到想來一個熱情的擁抱?」
那一絲暖意很快就消失了,曾醉墨隨手從床邊抓起一隻枕頭丟過去。
「大色狼!」
這個詞語,是她很久以前和永寧學的。
永寧說,喜歡占女孩子便宜的,都是大色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