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鯀的目光向着周圍轉了過去,但是大殿之外,是無邊無盡的黑暗,再無其他的任何事物。
蘇寒和佛祖一道,此時已然移動到了第一重禁制的最為邊緣的所在,屏息凝神。
為了儘可能地隱藏,佛祖甚至連佛家真言都未曾施展,二人因而便在默默承受着源自於妖鯀的魔氣的侵蝕。
蘇寒有心想問迦樓羅等人此時如何了,可又不知是否合適詢問。
周圍一片黑暗,他根本無法知曉到底發生了一些什麼事,這種感覺實在是非常難受。
想到方才和那個陌生漢子的對話,對方說妖鯀以前曾醒過一次,持續了足足七八十萬年。若是這次也醒這麼久,豈不意味着自己就要在這裏一動不動呆上七八十萬年那麼久?
想到接下來的日子,蘇寒就覺得有些可怕,況且以他如今不過化體境界的修為,恐怕未必能活到七八十萬年那麼久。
他心中忽地嘆了口子,就算能活過七八十萬年那麼久,恐怕最後也不過是淪為妖鯀的補品吧。
想來自己最終還是沒能成為成功活下去的那個蘇寒,蘇寒心中不無莞爾地想到。
但這想法只是一閃即逝而已,如今情況還未曾糟糕到那種程度,也許會有轉機。
可是轉機在哪裏?蘇寒看了眼佛祖,佛祖神色肅穆,依舊沒有說話。
在這裏呆了大概有七八天的時間,佛祖忽然動了,帶着蘇寒向着某個方向掠去。
「我們被發現了。」佛祖道。
「被誰發現了?」蘇寒問。
「妖鯀。」佛祖說,「本來妖鯀不會發現我們的,但它吸收了撒旦,而且獲取了部分撒旦的記憶,知道了我們還在這裏。」
蘇寒看看周圍,「我們可以逃掉嗎?」
「逃不掉。」佛祖說,「所以我們要想辦法殺了他。」
「嗯?」蘇寒驚訝,「他可是殺了撒旦的。」
「撒旦自尋死路。我們不一樣,蘇寒,這種時候絕不可畏首畏尾,否則必死無疑。」佛祖肅然道。
蘇寒道:「蘇寒明白。佛祖但請吩咐。」
「你現在跟着我一起,我們先逃,容我想一想。」佛祖道。
蘇寒再看向周圍,仍然是無邊厚重的黑暗,並沒看到一點波瀾。可蘇寒知道,此事妖鯀定然已經追攝而來。
他不知道撒旦是怎麼死的,可他猜測,妖鯀擊殺這個佛祖的頭號大敵,恐怕沒有花費什麼太大的力氣。
這種情況下,妖鯀真的可以殺嗎?蘇寒心中疑惑。
就在他們往前飛的時候,一道身影近前,「佛祖,好久不見!」
佛祖佛光開了個口子,大漢一閃身進來。蘇寒看到正是不久前在妖鯀沉睡的大殿見到的那個人。
「小兄弟,我們又見面了。」大漢咧嘴笑道。
「你怎麼在這裏?」佛祖道,「貧僧聽說你死了很多年了。」
大漢咧咧嘴道:「雖說沒死,但是跟死了也差不多,在這裏呆了一百五十萬年。」
「現在怎麼樣?」佛祖道。
「你想殺它?」漢子問,聲音低沉了幾分。
「想試試。」佛祖淡淡道。
漢子眼睛一亮,「我早就想離開這裏了。」
「阿彌陀佛。」佛祖道,「請助我一臂之力。」
「哈哈哈哈。」漢子大笑道,「敢不從命!」
話音才落,漢子問道:「還有誰?」
佛祖搖搖頭。「沒了。」
漢子愕然,「沒了?」
佛祖點頭。
蘇寒這時忍不住問道:「迦樓羅和緊那羅呢?」
佛祖看了蘇寒一眼,道:「他們沒有來。」
聽到這話,蘇寒微微一怔。
旋即。他忽然明白了什麼,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迦樓羅和緊那羅這麼久都沒出現了,原來這次所跟過來的迦樓羅和緊那羅,其實就是佛祖的分身——不對,應該一個是佛祖的分身,一個是佛祖本人。
也正因此。撒旦在見到佛祖時候,才會說已經殺了兩位佛祖這樣的話。
想來佛祖對此地也是極為熟悉的,知道這裏的兇險程度,所以一開始就沒打算把迦樓羅等人帶來。
否則如此兇險之地,帶他們來便是必死無疑。
想到這裏,蘇寒亦是有些無奈,自己這個炮灰看來是要做足了 。
「它來了。」佛祖道,他扭頭對蘇寒道,「蘇寒,待會兒有賴你多多幫忙了。」
蘇寒一怔,「佛祖請指教。」
「妖鯀之所以厲害,皆源自於其體內有吞噬規則,這種規則源自於創世之初的混沌,獨一無二,厲害非常。而且堅韌無比,極為難以破解。吞噬規則亦是妖鯀的全身性命所在,只要吞噬規則存在,即便妖鯀肉身魂魄全滅,也會憑藉吞噬規則復生。」
蘇寒皺眉,「佛祖的意思,是覺得我能破解這吞噬規則?」
佛祖搖頭,「實不相瞞,貧僧也不知道。」
蘇寒卻是苦笑道:「事到如今,我也沒有退路了。」
佛祖道:「為救天下蒼生,貧僧存了一些私心,將你騙了進來,只要能殺妖魔,出去之後,貧僧及佛界,供你差遣,絕無二心!」
蘇寒搖搖頭道:「佛祖您也不是與我一道在這裏,我若不成,佛祖你恐怕也活不久,苟利天地生死以,佛祖慈悲,蘇寒佩服!」
就在他話音落下之時,黑暗散去。
長達百丈的黑龍向着這邊沖了過來,旋即張開巨口,便往佛祖三人所在吞吸而來。
佛祖一直擋在蘇寒面前,就在妖鯀開始吞噬的時候,漢子也大喝一聲,踏步向前,擋在了蘇寒面前,與佛祖一道抵擋着妖鯀的吞噬。
蘇寒則目光灼灼,此時已然看到了妖鯀的血盆大口之後,所存在的黑暗的規則之力。
「吞噬規則!」
蘇寒心中凜然。這是與其他規則截然不同的規則力量,深邃黑暗,充斥着濃郁的洪荒之力。
即便以蘇寒對規則獨特的認知,也無法理解這種力量。更何談破解。
「我不行。」蘇寒道,「我不行,快走!」
「走不掉了。」佛祖淡淡道,抵擋着妖鯀的攻擊,僧袍無風而狂卷。獵獵作響,本人看起來倒是雲淡風輕,似乎並未承受着很多壓力。
漢子道:「這裏不過彈丸之地,一旦被他吸上,逃到任何一處都是一樣的結果,你再看看。我們不同於那個倒霉鬼,它想吸乾我們,沒有個一兩個月,算是休想!」
蘇寒感到了絕望的降臨。
但他很快就將這感覺拋諸腦後,雙目一凝。世界完全化為了規則。
他的目光再度落在了妖鯀的身上,就見黑暗規則如若漩渦,緩緩旋轉,而九千道規則細絲,則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纏繞在了混沌規則上面。
這是當初建立此地的人所為。
蘇寒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蓋因混沌規則與其他規則毫不相同,也就是說進行交互的作用是完全不可能的。甚至用空間規則,都不可能切斷它。
可是現在,這九千道禁制所凝聚的規則,卻一一系在了混沌規則的上面。看起來如此不可思議,卻又如此自然。
他默默盯着混沌規則,看了良久。
這一盯,便是一天之久。
佛祖與漢子都已然變得口乾舌燥。而妖鯀的吞噬之力,已然越過了佛祖和漢子的防護,開始作用在了蘇寒的身上,這讓蘇寒頓感壓力倍增。
顯然,情況並不像漢子所說的那麼樂觀,才過了一天。情況看起來已經變得十分糟糕了。
但是蘇寒已經發現了什麼。
他忍受着吞噬之力作用在他的身上,飛速地抽取着他的靈力,在這樣的速度之下,要不要三個時辰,他就會被吸乾。
他儘量不去感受肉體上的痛苦,緊閉雙目,沉入了識海之內。
多虧了先前在二重禁制外的圓台所做的一系列的事情,此刻他對這個禁制已經熟悉了許多,因而得以節省下寶貴的時間。
在他識海的空間之內,九千道規則絲線,一條一條緩緩成型,最終如若現實中一般,匯聚在了一處。
但在這些規則之間,唯獨缺少了混沌規則。
「九千道規則,連接着混沌規則九千個點,而這九千個點,揭示了混沌規則九千個組成部分。」
蘇寒目光灼灼。
他的確一點都不了解混沌規則,但當初佈置禁制的人肯定懂,那麼他只要通過對方佈置的九千道他可以看明白的規則,就可以旁敲側擊出混沌規則的一些特性。
識海中,九千道規則的末端,一道道的光蘊緩緩流轉,隨着時間的流轉,一些黑色的東西開始出現。
九千段黑色的東西,此時還毫無靈氣,也不具備任何的力量。
但是蘇寒的所有動作,卻戛然而止。
「原來如此……」
他恍然大悟。
這樣的捷徑的確是無比快速,蘇寒通過這樣的反推,就得出了類似於毀滅規則的規則片段。
足足九千段的規則片段,足以告訴他很多的事情。
此時,佛祖與漢子已然變得越來越為虛弱,也就在這個時候,妖鯀開始動了。
它一面沒有停止吞噬,一面向着三人的位置撲了過來。
飢餓了太多年,它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享用美餐。它之所以沒有一開始就出手,是因為無論佛祖還是漢子,都不是等閒之輩,若是再多幾個這樣的人,如今處於虛弱狀態下的他,說不定還是要避其鋒芒的。
就在妖鯀撲過來的同時,蘇寒驀然睜眼。
「走!」
蘇寒大喊道。
就在他喊出聲的同一時間,作用在他們身上的吞噬力量忽然斷絕了。
佛祖和漢子如何不知道蘇寒已經有成果了,聽到蘇寒的吩咐,當即紛紛掉頭,一同拽着黑暗,鑽入了黑暗之中。
一直飛出很遠,三人才停了下來。
蘇寒看着漢子道:「你不是說撐個幾個月沒問題的?」
「不是你讓我們走的。」漢子還嘴硬,「我叫葛荀。」
蘇寒微微一怔,旋即道:「看來我之前是沒資格知道你名字了?」
「先前我以為我會死,現在我覺得我能活。」葛荀咧咧嘴笑道。
佛祖問:「蘇寒,怎麼樣?」
「殺不了。」蘇寒搖搖頭,「但是除非再有一個我,不然妖鯀根本沒辦法離開此地。」
佛祖道:「你的意思是,我們不殺它,也可以出去?」
「是的。」蘇寒道,「事不宜遲,馬上出去吧。」
佛祖和葛荀互視一眼。
經此一役,佛祖才發現自己還是太低估妖鯀了。
原本以為經過了那麼多年的封禁,妖鯀的實力定然是大大下降的,可是未曾想到,其實力還是遠超他的預期。
而蘇寒的話,更是打破了佛祖最後一點期許。
「走吧。」佛祖道,「可惜,若是放在這裏,哪一日被放出來,便是全宇宙的禍害,那時恐怕沒人可以收服此獠了。」
「我可以。」蘇寒淡淡道,「若是有人相助,再將他關回來,並不是太難。」
漢子有些訝異地看了眼蘇寒,佛祖嘆息道:「走吧。」
顯然,沒殺了妖鯀,是佛祖心中的一大遺憾。
三人到了禁制的邊緣,蘇寒向着周圍看了眼,佛祖道:「妖鯀知道殺不了我們,已經回去了。」
「我並不擔心他。」蘇寒道,「它若是現在來,我反而可以藉助禁制給它一個教訓。」
說話間,蘇寒踏步向前。
原本凝實難以跨越的屏障,此時輕易地一躍而過。
佛祖和葛荀也次第穿過。
出了第一重禁制,接下來路便十分好走,間或還能看到一些魔界弟子,佛祖也沒為難,徑直離去。
三人到了禁制之外,巨大的黑暗圓球靜靜懸浮在虛空之中,若是單從表面看,誰也不知道這圓球之內竟有如此複雜的禁制和如此可怕的魔物。
但現在,一切都暫時歸復平靜。
佛祖道:「阿彌陀佛,蘇寒,雖然沒殺魔物,但此次貧僧欠你太多,若有什麼事情,請隨意差遣。」
蘇寒搖搖頭,「佛祖休要再提這個,能與佛祖一道除魔衛道,蘇寒與有榮焉。」
「你們聊。」葛荀淡淡道,「憋了那麼久,我可要四處看一看了。」
說完,也不等佛祖和蘇寒說什麼,葛荀便當即離開。
這個時候,佛祖看着葛荀消失不見,眉頭卻微微皺了起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