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餘蠻族修士亦洞悉了歸柒郎的用心,均大罵魔頭狡猾奸詐不已。
但除了詛咒痛罵一番之外,他們卻也是無奈其何。敵人打上門來,總不能不抵擋,不招架,伸長了脖子讓人砍罷?
夜空中,大戰方酣,各色術法光芒激烈交錯,宛如無數長虹漫天飛射,撕裂黑沉沉的夜幕。
其中,又以一道道的青色長芒最為悍厲,每一道,都似雷電貫空,烈烈灼目。雖然僅是簡簡單單的刀氣,威能單一,卻是所向披靡,呼嘯縱橫,力壓各式法器所發異芒。
六七名蠻族高手聯手瘋狂攻擊,歸柒郎看起來輕鬆,實則神經高度繃緊,如履薄冰,每一次進擊,或是每一次閃避,都是全力以赴,不敢有絲毫的疏忽,否則稍有不慎,便有負傷之虞,甚或生死就在一瞬間。
與按部就班的安穩修煉相比,時時刻刻身處危險高壓之中,更能壓迫激發潛能,對於神識的淬鍊大有好處,尤其更重要的是,可以逐漸增強戰鬥意識,直至生成自己的戰鬥本能。
歸柒郎雖然能夠直接從靈石中吸收靈氣,轉化補充真元,但強度如此之大的交戰鬥法,真元的耗損,已是超出了補充速度,激鬥良久後,丹田內真元漸空,終於露出了一絲疲態。
不過對方也不好過,攻擊力度同樣不復最初的兇猛,歸柒郎盡能支撐得住。逼退一名對手後,歸柒郎抽空取了兩顆凝氣丹服下,藥力迅速化開,融入四肢百骸,登即精神一振,橫空疾掠,拉開彼此的攻擊距離,減輕壓力,讓真元得以慢慢恢復,又自悍然攻上。
這般再斗得半個時辰,對方的法力消耗越來越大,歸柒郎的壓力自然而然變得更輕,真元恢復的速度越來越快,對於戰場的節奏掌控,更加得心應手。
眾蠻族修士越戰越是氣沮。他們攻守同盟守護相望,其實並無多少危險,只是這魔頭太過滑溜棘手,打又打不死,退又退不得,只能勤勤勉勉陪練下去,這樣的戰鬥,實在叫人窩心憋屈。
下方,桑亓死死盯住如風縱掠的歸柒郎,神色變幻不定,猶豫不決許久,最終下定了決心,眼中燃起瘋狂的戾芒。
深吸一口氣後,桑亓面容平靜下來,召出那座鏽跡斑斑的銅鐘,伸出右手駢指一點,從指尖迫出一股血液,射在銅鐘之上。
染上鮮血,銅鐘驀然一亮,仿佛泥沙一般,將血水盡數吸入,鐘體上的鏽跡呈現出一種幽幽的慘綠之色,極是詭異。
桑亓猶覺不夠,復以右手中指為筆,血汁為墨,在鐘身上緩緩描出一個似字非字,似符非符的圖案。看着血圖滲入鐘體,桑亓枯乾的嘴唇快速張合,輕聲念出一段晦澀拗口的咒語。
隨着咒語聲的持續,銅鐘隱隱散發出一種極其陰森邪惡的氣息,如最黑暗的九幽深淵之下,升騰而起的一股陰寒冥氣,纏繞到桑亓身上,**地汲取他的血肉生氣。
咒語念畢,桑亓的面目已然變得十分可怕,不僅面色蒼白無比,全身的血肉更是如同被抽離,只剩一層皮膚緊貼在骨骼上,乾癟無肉,乍一望上去,活生生便是一具枯瘦的骷髏。
眾蠻族修士均在關注夜空中的激戰,偶然有人感覺到異常,扭頭望見桑亓的可怖模樣,不禁駭然變色,叫道:「桑亓前輩,你這是怎麼了?」
「休得大驚小怪,驚走了那魔頭。」
桑亓沉聲呵斥,示意紛紛扭頭望來的眾蠻族修士保持鎮定,道:「這魔頭太是恐怖,再由其這般成長下去,只怕到時風博來了也奈何不得他,老夫別無它法,只有以殘餘壽元為代價,強行施出一種秘術,希望能一舉擊斃這魔頭。」
眾人大驚,道:「桑亓前輩,你是我族宿老,身份何其尊貴,怎可輕易捨身?還請快快中止此術。」
「秘術已成,無法再行撤去。」
桑亓並非虛言,施展秘法後,他餘下的壽命再難熬過三五月,氣色極之衰弱,精神卻十分亢奮,滿面戾氣,目中幽芒爍爍,恨聲道:「老夫舍卻殘軀,能將此魔頭除去,那也是適得其所……你等休得多言,老夫施術後,再無能為力,除魔之事便須你等盡力了,莫要令老夫白白犧牲。」
眾蠻族修士皆面露哀色,沉聲道:「是,我等遵前輩法旨,定然全力誅滅此魔。」
桑亓點點頭,不再多說,咬破舌尖,摧動丹田真元,逼出畢生修煉的最為純粹的心頭精血,張口一噴,精血化作一片血霧,呼地捲起,悉數罩到銅鐘上,滲入其內。
吸收了精血,銅鐘突地嗡嗡一震,仿似在無聲地歡呼一般,陰森邪惡的氣息大盛,泛起一層慘幽幽的綠光,打在桑亓乾癟癟的面孔上,形如厲鬼,十分森厲可怖,連四周的眾蠻族修士見了,心中都禁不住生出一股深深的寒意。
又死死地盯了一眼上空的歸柒郎,桑亓再無遲疑,一指點出,重重叩在鐘身上。
嗡!
銅鐘猛地一顫,淒聲大作,顫音悽厲無比,卻又極之低沉嘶啞,如無數陰魂在絕望嘶吼,讓人的骨頭都為之發麻,說不出的詭異可怕。
嘶!
沉沉的鐘聲飈風一般衝激而去,整個夜空,似是在一瞬間又陰暗了幾分。
正與對手激戰的歸柒郎無由地,心神突然劇烈地一震,一種極度危險的預兆襲遍全身,不由悚然變色。
倉促間,已經來不及判斷凶兆危機來自何處,歸柒郎瘋狂運轉大衍真解,震盪丹田,真元如潮汐般涌動,右手斬風刀唰唰唰接連劈出數道青色雷芒,逼開前方敵人,左手疾速揮動,以從未有過的速度,施法布下兩面防禦護盾。
跟着,歸柒郎的身軀猛然彈起,整個人如被弓弦射出的箭矢,沖天而起。
這一系列的反應措施,絕不會超過三息,卻仍是嫌晚了一些。
無比詭異可怕的鐘聲如冥海之潮一般,仿佛挾着來自冥獄的詛咒,挾着無數陰魂的憎恨,卷過夜空。那六七名與歸柒郎激戰的蠻族修士並非桑亓的攻擊目標,甫一被波及到,便皆是渾身陡地僵硬,一個接着一個,木偶般從空中紛紛跌下。
嗡!
這可怕的鐘聲襲入歸柒郎耳中,便宛如冥獄中的喪鐘,在腦海中沉沉敲響,神魂似被冰寒到極致的陰風吹拂而過,霎時全部僵化,整具身體完全失去控制,連一絲肌肉都動彈不了,直直墜落。